七十一,追寻之旅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残破的屋顶,房屋的一角被削去了,耀眼的阳光照亮了半个屋子。

  “你醒了,没事真的太好了。”希尔达用疲惫的语气说道,巴拉洛特和奥利维尔站在她的身边,那六名追猎者却是不见踪影。

  “阿斯艾尔呢?”我在希尔达的搀扶下坐起身,全身有浓重的无力感。

  “他恢复了,只是——他的斗气全部消失了。”

  “——对他而言,那一定无比痛苦吧,不过,能够恢复,真的太好了。”

  “嗯,是呢。”

  我向窗外看去,幸存的居民们茫然的在废墟里翻找,在如此寒冷天气里失去居住的地方,他们中一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正如同这座城市的命运一般。

  “你再休息一会,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吧。”希尔达嘱咐到,她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我尝试在心里呼唤狐狸精,无果,又在躲我吗?害怕我询问她真相?

  算了吧,到时候我便会知道吧。

  残破的街道上,有茫然无措的,有趴在亲人身上哭泣的,更多的人则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因为弱小,所以必须承受苦痛,曾经,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是那弱者的其中一员。

  但是现在,我却已经成为当初痛恨的施暴者的一员,我知道,总有那么几栋房屋是因为我的魔法而倒塌,总有那么几个无辜的人,是因为我的强大而被夺走了生命。

  我就那么久久的看着窗外,品味这俗世的苦痛。

  ―――――

  当夜色来临时,我悄悄走出了房间。不远处,一个人影停住了脚步。

  “连一面都不想见吗?”

  “——”

  “就这么离开?因为失去了力量,所以不想给我们惹麻烦?”

  “——”

  “别天真了!”

  阿斯艾尔的身影微微一颤,他缓缓转过身。

  “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看好这片废墟,你是你造下了孽,你没有背负的胆量吗?”

  “我——”

  啪——

  不知为何,我挥下了手。

  “这是为被你杀死的人所打的。”

  阿斯艾尔默默的捂着左脸。

  啪——

  “然后,这也是。”我握着阿斯艾尔的手,猛得打在自己脸上。

  “你在害怕吗?你害怕很多东西,但是最害怕是——你现在是一个弱者,你毫无反抗命运的余地。对吗?”

  “不——”

  “就是!你终究只是个温室里的花朵罢了。”

  我曾经体会过,弱者的滋味。所以我很矛盾,我明白,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努力并不一定有回报,我经历过抱怨,愤怒甚至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但是幸好我明白了,最后我感谢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因为我发现我可以变得比别人强,我庆幸这不公平把我和别的弱者分别开来,因为我拥有成为强者的潜质。

  生为孤儿,你无法奢求任何多余的赠与,你无法抱怨周围的环境不利于你的学习,你无法阻止别人的欺负,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愤怒,但是至少你可以阻止自己放弃希望。

  用赴死的觉悟去成为强者,我下了这样的决心,于是终于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一员。

  回忆戛然而止,我看着眼前的阿斯艾尔,最后说道——

  “你想离开吗?那好,我们一起走吧。”

  ―――――

  吱呀吱呀响着的双人马车上,阿斯艾尔是驭手,我这个乘客则兴趣盎然的看着路边的景色。

  最初的路程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说明该走向哪里,只是无意义的买了这辆马车,然后踏上这条不知道走向哪里的路。我突然发现,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好好欣赏这里的景色,而事实证明,之前的我错过了很多。

  “以前啊,我所居住的城市靠近海边,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去看海,一个人在海边坐上半天,不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忘掉。”

  “——这里离海边很远。”

  “嗯,我知道,所以我其实很喜欢辛德纳,那里的味道和我的家乡很像,你终究会和我回去那里的,对吧?”

  “——”

  我笑着仰倒在车上,看着天上云彩的变化,我觉得人生很奇妙,让我领略这一切已经是无尽的恩赐了吧。

  天色渐渐变黑,我们把车停在路边,找了一处空地准备露营。

  “呐——真的不要我帮忙?”我笑着问道。

  “不用了。”

  阿斯艾尔已经提着黄金狮子走进了丛林,就算失去了斗气,狩猎一些动物还是可以的吧?

  不一会,阿斯艾尔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然后他又去砍下几根树枝做了烤肉架。

  “原来要这样的吗?”我仔细的看着忙碌的阿斯艾尔,来自地球的我自然没有野炊的经历,“看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

  “这没什么值得学习的吧?”

  “不对哟,如果是我的话就肯定做不出这儿美味的兔肉啊。只要是自己比不上的,就有学习的必要。”

  小口吃着手中的肉,我现在的体质越来越奇怪,只吃一点便已经饱了,甚至就算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饱了,谢谢款待。”

  放下手中的肉,我回到马车上,然后看着阿斯艾尔把剩下的肉一扫而光,这时我才想起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心情好点了吗?”我问道。

  阿斯艾尔却直直的看着我,然后说道,“我觉得你真的很不可思议。”

  “哦?我有哪里奇怪的呢?”

  “在我的印象里,不管什么事你总能从容面对,从来不会犹豫迷茫——”

  “才不是呢,只有这一点我很清楚,其实我比别人看起来要脆弱得多。”

  “想想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一个人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唔~也不会啦,偶尔也是会哭的,不过不是有你们这些家人吗?我在所谓‘龙之世界’十九年的时间还没有这个世界一年时间交的朋友多呢。”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你的孤独,所以对不起。”

  “孤独啊——”

  我站起身,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用最认真的表情说,“用赴死的觉悟去变强的我,连孤独都不能背负还得了吗?”

  我想,那个瞬间的我一定像足了狐狸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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