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夜 Toll

  那是距今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极其普通的一日,一个纯白色的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了yoke大陆上极西部地区的、普通的一个幽森的树林里,那里听说……只有有人进去就没有出来过,是个魔一般可怕的地方。

  纯白色的人走在阳光下,一步步跳跃踩在太阳射下的光斑上,看起来很愉悦、就像孩童在期待的寻找着什么一样……,于是,毫无意外的他与林子里那潜伏已久的人碰面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出过林子,但身上那金色绸缎一样的法袍却没有一点污渍,他手持禅杖威严的从树影后走出,毫无保留的让自己现身于那个不速之客之前。

  阳光之下男人无法看清那个纯白的人的面容——但他知道,一旦来到这儿的生物、他就必须给予他们救赎。没有说话,男人听见那纯白的bloody的‘声音’,一边感叹那是何等奇妙的旋律一边毅然决然的举起禅杖、重重砸下,‘铛——’的巨响像教堂的钟声一样传遍整个树林,惊起飞鸟无数,但是、让男人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那个bloody却毫发无损,惊讶之余,他也意识到了关键性的什么——自己无法杀死他。

  纯白之人像是微笑了,那淡粉色的唇瓣就像冬日雪地里的绽放的一支独梅一般……论色彩、更像是初春融在雪水中的淡薄白粉色樱花一般罢……他缓缓的说:“。。我、拥有绝对的‘优先性’,所以无法杀死我哦。”

  “……。”男人点点头,然后没有多说的转身想再次隐秘在黑暗的丛林深处,却被奇异的来者叫住:“呐——你很强呢,除去暂留的两个位置不说、我这里,还有空缺的。话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大男人对此没有兴趣,对来者的身份也从未有过多余的想法,他没有反应,但当来者说出一句‘这有助于你实现你的道义……’时,男人转了身等待对方的下文。

  “是呢。。我提供给你居所,这样躲在这儿缓慢的进程让你也很困扰吧~那么、就大胆去做吧,无论是bloody还是人类、都随你。一旦有什么不妙就来我这儿,我会给你绝对的保护,你也可以放手……去贯彻你所谓的救赎。”

  这无非是绝好的交易,但是男人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条件?”

  “是呢~条件……。。”纯白的人像是很随意的想想,然后笑着回答,“——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去消灭一些特定的阻碍我的生物~可以么?”

  生物、只要是生物……都必须获得救赎。想着,大男人、班森菲尔德点了点头,随着那个纯白的人踏上了去往极北极冻之地的旅程。

  而没想到,那个追随、一去就是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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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森菲尔德,他不算是那个曾在大陆极西部盛行的‘万赎教’的信徒,因为他……就是创始人。

  曾经也是一名普通血猎的班森,在不断的杀戮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罪恶感,于是、作为yoke大陆罪恶因果循环之轮里的人,他少有的选择的放下了武器、开始了赎罪的修行之旅。

  妻子早在多年前就因病去世,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于是这才选择不再杀戮,而且抱有了一种美好的理想、创造一个所有生物都可以来赎罪、都可以和平共处的地方。

  于是带着他年幼的儿子在极西开始的创教的活动,意外的、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多年后他和他的万赎教就被众人皆知并且信徒猛增,在这一片地不亚于教会信众数量,而进入这个教别的人是没有条件限制的,甚至没有种族限制——只要你感到罪恶、只要你想要赎罪,你都可以来这儿潜心忏悔,每一日静心修行,直到有朝一日可以面对自己的过去。

  在当时,这个教别少有的非常昌盛,班森菲尔德本人则作为传道士宣传和平宣传赎罪宣传万物皆平等的教义,拥有自己的教院,并且为表真诚,将自己原本的祈祷过的曾沾染无数鲜血的长棍改造成了一个奢华的禅杖,从此……带着千百的信徒一起开始了万赎。

  在这里,说是不想再杀人的bloody、还有不想再手染鲜血的人类都和平的在一起,这里的景象在这样的大路上反而显得有些许异常了,但是班森却很欣慰,慈爱如他,他决定忘记曾经的种种仇恨解救人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从满是憎恨的大陆中寻到一片的净土。

  ——“铛——铛——”——今日,太阳升起之时,教院远处的高塔上也有信徒敲响了晨钟,那清脆却又激荡的响声传遍了教院无数次的回响,“爸爸。”坐在教院大堂里的班森,他身边小小的儿子笑眯眯的躺在他的膝盖上说,“我很喜欢教里的钟声,总感觉。。非常的让人可以平静下来。”可爱的孩童闭上眼睛聆听起那不绝的回响。

  班森点点头:“啊……这清冽的能影响生命灵魂的钟声,就仿佛是吾等万赎的教义一般打动人心不是吗?”

  “……。”仅仅沉默了一会儿,孩子开朗的认同道,“是啊~”孩子抚摸起横放在身边父亲的禅杖,那冰凉的触感让人很舒心,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那孩子反复的重复着‘是啊……’二字,而专心感悟世界的班森却没有想去看孩子的面容。

  今日、也将是和平的一日,也将是为了赎罪而竭尽心力的一日。

  ——而,那种和平,却在平日的打磨下慢慢开始碎裂,但是有人却一直没有意识到、更也许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今天……也有人没来吗。”班森高高的坐在大堂上,还未开始一天的讲义就又发现信徒的减少,‘不过这种事也常有……’因为班森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万赎教从来都是愿来即来,愿走便走的,从不强迫人也不收什么固定的教徒,这里对他来说就是用来传播教义给所有生命的平台。

  座下几个人小声的窃窃私语,然后甚至有人抱着一种说不清的戏虐的笑容佯装虔诚恭敬的回答:“啊,是啊教主,又有数人从这万赎的净土离开了,真是愚不可昧。”

  “诶。。别那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班森还是选择阖上眼睑没有再过分追问,走掉的无论是bloody还是人类都有,他们的选择也不会让班森动摇自己的大义。

  而看见身边父亲有些许的不安,懂事的儿子轻轻碰了碰父亲的手,然后对着他露出微笑、点点头。看着那孩子的笑容,班森总是会很感慨,因为不论如何……这里总有一个信任自己相信自己支持自己的、最亲爱的他的挚爱,他的后代。

  今日……他也和以往一样在教院里的钟声下开始了万赎的教义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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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铛——铛——”

  ——那是夜幕的钟声,教徒散去,有些混乱的大堂里,班森一个人盘坐在最前方在默默思绪着什么,最近走掉的人也变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信徒之间的气氛也有了变化……变得更加的锐利更加的深沉,这让他回响起自己做血猎的时候和吸血鬼们交战时的那种……“!”意识到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东西班森摇摇头驱散不好的思绪,埋掉那刚出芽的忧虑……和往常一样,继续感悟世间。

  因为……他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向上的、想要赎罪的心,所以、一定没关系……。

  “爸爸。”稚嫩的孩童从门外走进来,扶着门,背对着夕阳,班森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啊,知道了。”起身,他跟随着儿子一起去客房。和以往一样共进晚餐,不知道为什么班森觉得儿子的面色有些苍白,担心的伸手想去摸摸那小小的额头……但是还没等触碰到,孩子便提前捧起小碟子暗淡的笑着:“。。我去给院里的猫喂些吃的。”然后转身就离去了。

  蹲在土地上,孩子给院里的野猫、一只黑色的橙瞳猫咪丢了些鱼骨,然后带着微笑看着那小猫咕滋咕滋开吃、孩子目不转睛。

  也就是那看似平稳的一日开始,班森、察觉到了什么。

  到处都有浓重的血腥味儿,也许从前就有,但是没有这么强,信徒们也漫不经心起来,每个人都恍惚的在考虑着其他的什么事儿,这让班森些许有些懊恼、但他相信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有赎罪的心、所以,他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并决定不再开启。

  ——直到那一日。

  夜晚,一个人在房间里读书的班森,突然感觉到了从背后而来的气息,但回过神已经来不及。伴随着脖间的剧痛,回响在耳畔的液体抽离的咻咻声,他失去了意识。

  但是一片黑暗之中,他却隐约的感到了什么,像是有什么粘稠的、些许甜蜜的铁锈味儿的东西一滴滴进入了自己的口腔——那个味道,他不陌生。

  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他傻了。

  满身鲜血的自己的儿子躺在一边冰凉的地上,他恐惧他绝望,他再一次品尝到属于生物本能的惧怕感、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而当他站在孩子面前,他发现、孩子没有死。

  儿子用那和平时无异的淡淡的微笑,不顾嘴里流淌的鲜血和身上无数的伤口,抬起无神的眼睛,他缓缓的轻轻的对他最爱的父亲说:——“爸爸……我啊、好像杀不死自己。”

  “!!”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那孩子身上无数的伤口,不论是钝器击打还是利器刺伤,都是他自己做的,那是因为、他想要自杀、却无果。

  班森心底也明白了,这个孩子、变成了bloody。

  而人类变成吸血鬼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初拥并成功,而初拥、则本是以一种杀人的吸血方式为前提的,这个孩子……。。

  “。。我啊,很久以前就被院里的人吸了血,那个时候。。真的很痛很痛啊,但是。。最后我还是醒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很想、很想咬住别人的身体很想很想吸食些什么。”孩子笑着,“但是。。我有努力抑制哦,一直很努力……爸爸,你知道吗……不见的那些人到底都去了哪里……?”

  知道?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相信大义的班森、一直都在自欺,一直都在隐蔽自己的双眼,一直都在逃避。

  班森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瞪大着眼睛,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孩子的笑颜,他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在出现剧烈的崩塌。

  ——“大家都死了……无论是被吸血而死的,还是被杀死的……他们把死掉的人埋在了院子里,喂猫咪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们叫我不要和爸爸说,他们说。。‘还想要保住这个有趣的地方’,不过,事已至此、说了也没关系吧……。”孩子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早已破烂不堪。现在他已经无法移动他的脚尖他的一根手指,“呐……对不起啊爸爸,最后、本想来这里和你说说话,从背后看见爸爸的脖子……终于没有忍耐住,咬了爸爸你……。”他曾拼命与吸血冲动搏斗。

  刚才,班森在被什么扑倒前的一刻,他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容,他知道的、是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不小心。。喝多了,然后给爸爸喝下我的血希望可以救你……不过,我们果然是父子啊,看啊,爸爸醒了……不过,刚才不知道爸爸会不会醒来真的好害怕、然后……然后。。就想,赶紧、赶紧和爸爸一起走吧……。。”他的身边到处摆满了各种各样沾着鲜血的器物,在以为自己杀死父亲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恐惧和后悔的折磨他拼命的想要自杀,但这里并没有祈祷的东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真诚。

  只有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自己。

  而自己呢?……自欺着,单单坚信自己的信念,试图忘记这个大陆已经烙印在每个生物灵魂深处的那种愤恨的存在……是啊,是啊,说什么救赎说什么和平说什么每一日都一起修行终有一日大陆会变得和谐无比……?自己不过是制作了一个、给他们杀戮的,给他们发泄的,给他们寻找乐子的平台而已,这是何等愚蠢的地方,这是何等愚蠢的教义……而自己的儿子,唯一一个心灵纯粹的幼童、也卷在那漆黑的漩涡里成为了受害者……

  自己、自己呢?——自己则被儿子初拥,有趣的变成了bloody……?

  想笑,想嘲笑班森菲尔德的愚蠢,想嘲讽这个无法改变的世界,想讥讽那些生物,想要,讽刺这个虚假的‘和平’。

  ——“爸爸……,我已经不想再伤害谁了,我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痛苦了……所以、所以……。”孩子笑了,他一直都在微笑,像从前安慰父亲、只为保全父亲理想的世界一样的微笑:“——请、给与我解放吧。”

  瞪着双眼,班森呆愣着、颤抖着。

  “爸爸,我最喜欢。。爸爸的禅杖落地的声音,那个……很像教院里的钟声,非常的好听非常的感染人心……所以……。。”懂得了孩子的意思,那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班森从前是血猎的事,那禅杖、是祈祷过的武器改造的事,班森僵硬的拾起脚下满是鲜血的禅杖,上边挂着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爸爸,让我从这、无尽的痛苦里,得到救赎吧。”……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保持着惊恐呆愣的神情,一语未发的班森俯视着自己的儿子,高举起禅杖,那孩子轻轻的闭上双眼,将那禅杖的底部对向自己纤细的脖颈他的咽喉。

  他在微笑。

  那一夜,随着夜间最后的钟声,禅杖的声音也并着一起、回荡在空旷的教院里、——“铛————”——不断回响。

  救赎?……死亡?救赎?

  那孩子,得到了救赎?

  杀戮?流血?救赎?死掉的信徒们得到了救赎了吗?

  救赎?救赎。。是为了什么来着?为了和平?为了未来?

  不……是为了从痛苦中解放,这里是无法改变的罪恶充斥憎恨的大陆,那么想要在这里得到救赎和解放的话……。。

  “哈……哈哈。。哈哈!”班森突然笑了,不解的笑了,这个时候血一般的泪水才从那干涸的眼里滚滚而出,他突然间想通了,突然间理解了,突然间找到了、万赎教最最至上的、他一直都在寻觅的教义,不动的真理。

  ——“救赎。。!死亡!死亡。。?!”是啊……原来这么简单……。。!死亡、不就是逃离这个罪恶世界的最好方式吗?!

  这、就是救赎!万物都可以得到的救赎!

  “哈哈。。啊哈哈哈!!”班森哭着、笑着,哭着,奔出房间,院子里,那惊悚一般的眼神对见了黑色的猫咪,没有一丝犹豫他高举禅杖,然后狠狠的朝着那黑色的毛团砸下,血肉飞溅。

  他大吼着不断前进,目中一切生物全部给予救赎:“——给予万物!救赎之音!——!”

  那一夜,像是突然理解了一切的那个男人,血洗了整个教院,万赎教、随之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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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岁月变迁,忠于不断的给予万物救赎大义的班森,也在岁月沉淀中明白了、那种救赎……其实、也叫做‘逃避’。

  为什么自己要不断的杀人让他们获得所谓的救赎?啊。。那也许是自己愚蠢的、对世界的愤怒,想要从过去罪孽里逃避开,对那孩子的歉意所导致的吧……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

  他选择了,给予自己救赎之音。

  在听到那像是来自远方,遥远的钟声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久远过去,那幼稚的孩童和院子里黑色猫咪玩耍的场景,于是……安稳的,他的耳边清冽神圣的钟声不断的不断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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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ll】之章。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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