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与苏巧彤起得也不算晚,两人来到楚铮帐内,却发现已是空无一人。
赵敏虽不至于惊慌,但仍有些担心:“巧彤姐,你说他会去哪了?”
苏巧彤似毫不在意,道:“敏妹放心吧。他应想到你我一早便会来看他,就是走也走不远,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没等多久,楚铮便回来了。赵敏忙起身上前,埋怨道:“你这人怎么就不懂体恤自己,伤还没好就四处乱走。”
“昨日我不就与你们说过了吗,”楚铮笑了笑,尔后正容说道,“我方才去见了郭大人。”
赵敏心中微微一沉:“郭大人……他愿意见你么?”
“见是见到了,只是没什么好脸色看就是了。”楚铮自己脸色亦是有些发苦。
苏巧彤道:“有好脸色才怪呢。堂堂北疆大帅,竟在无声无息被剥夺了兵权,过了一天才得知详情,心中怎会不怒?何况见到你这罪魁祸首,没有拔刀相向郭大人已可说涵养极佳了。”
苏巧彤拉起赵敏小手,道:“敏妹妹,以后我们姐妹对这人要小心提防着些,不然哪,被他骗了也无从诉苦。”
赵敏没想到苏巧彤如儿戏一般随口就将真相说出,一时不知怎么接口:“这……”
苏巧彤瞪楚铮一眼:“这事是你闹腾出来的,别的我不管,但不可让敏妹妹为难,这几日她可是瘦了好多了。”
“我明白。”楚铮似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其实如今关键就在于郭大人,他心结难解亦是难免。但长久下去,对北疆局势稳定大为不利。”
苏巧彤问道:“有一事我倒想问个明白,郭大人回朝后,不知楚伯父会如何对待于他?”
赵敏一听顿时微微直起身子,这正是她一直关心的事。只听楚铮说道:“家父与郭大人自幼相交莫逆,情若兄弟。何况三哥与郭大人千金婚期在即。又怎会从中为难。”
苏巧彤皱眉道:“你莫要将话讲得遮遮掩掩的,直说了吧。郭大人回朝后。是仍任兵部尚书一职,还是另有他用。”
楚铮嘿嘿一笑:“此等事关一品重臣升迁。我只不过是一小小参将,如何知道。”
楚铮与苏巧彤一唱一和。赵敏果然忍不住了,问道:“京城之中谁不知你是楚家未来宗主。楚伯父是何心思你至少猜到七分。莫再吞吞吐吐了。快些说吧。”
楚铮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家父决不会削郭大人之权。早在先皇驾崩之前,方令信就有意上奏折。保郭大人为司徒。由西线大营统领方令明接任兵部尚书一职,被家父以北疆又起战事之由挡了下来。其实这北疆战事并非主因,方家自方令信任相国以来,势力大增,由三大世家中最弱一家逐渐演变成与我楚家和王家平起平坐,尤其是在军中,西线方令明与北疆樊兆彦遥相呼应。虽仍不如王家。但比我楚家强了不止一筹。而家父身为当朝太尉。能在短短数月便可压制方令信,全仗我楚家在朝堂之上多年累积权力。当然我外公他人家暗中相助也是原因之一。倘若由方令明替代郭大人接任兵部尚书,便打破了三大世家保持多年之久的均衡之势,敏儿你放心。家父绝不会让方令信如愿地。”
赵敏点点头道:“难为你替我将朝中三大世家之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其中多处连姑姑都未曾看明白,多谢了。”
苏巧彤在赵敏耳边轻笑道:“谢他干嘛,惹下那么多的事,如今卖力些也是应该的。”
赵敏白了苏巧彤一眼,沉思了会儿道:“如此说来,太尉大人是在用来郭大人制衡方家,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太尉大人不让南线大营王明远接任兵部尚书,由楚洛水升任南线大营统领?楚王两家合力,想必方令信也无法阻止,如此一来,即可打压方家,又可提升楚王两家实力,何乐而不为?”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楚铮叹了口气,道:“敏儿,不管你信与不信,在家父心中始终是以大赵为重。似郭大人这等人物,若离开了兵部,只能碌碌无为一生了。我大赵虽说名将如云,但能与郭大人相提并论的,除了我外公王老侯爷外,再无他人,可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唯有郭大人方可服众。家父力保于他,或许亦为制衡方家,但更多是因惜郭大人领兵之才,亦是为我大赵保留一铮铮良臣啊。”
赵敏将信将疑:“你所说可否当真?”
“长公主!”楚铮怒了,“民间有句俗话,叫做相国腹中可撑船,说的就是身居高位之人有容人之量,不会似市井小民一般睚眦必报。你们皇室中人更应有海纳百川般气度,需知例来先君忌臣而后才有臣忌君,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全是些混帐话。你们皇室可曾替我们几大世家想过?家父身为楚氏宗主,肩负楚氏一族近万族人仕途荣辱,面对皇室诸般猜忌,唯有迎难而上,根本无法退避。”
楚铮双手抱拳,凛然说道:“何况,权臣未必就是奸臣。长公主,你应知前朝的诸葛相国,他扶佐后汉太祖、太宗、信宗三位皇上,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四十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是不折不扣地权臣了吧,可偏偏被史书誉为千古一贤臣。先皇驾崩之后,朝中数月无君,家父真若似薰卓这等奸臣,不是小臣夸口,我大赵早已似东汉末年那般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可家父他为朝堂稳定兢兢业业,事事以大长公主为尊,并说服方相国,力排众议扶佐皇上登基。没想到家父为我大赵这般鞠躬尽瘁,在长公主心中仍是这般猜忌,敢问天理何在?”
“够了。”苏巧彤打断道,“楚铮。你终究身为臣子,纵有再多怨气,也不能与敏妹妹这般说话。”
楚铮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小臣过于失态。请长公主恕罪。”言语似带着无尽颓废。楚铮长揖至地。
苏巧彤只觉眼前一花,赵敏已到了楚铮身前,扶住他双臂,声音低若蚊蝇:“日后在你面前,再没有什么长公主,叫我名字吧。”
方才赵敏回味着楚铮这番话,觉得大有道理。自她懂事以来,赵王就一直想着如何铲除朝中几大世家,如今想来。若是父亲懂得恩威兼施。皇室与世家之间矛盾也许不会如此尖锐。而楚名棠这段时日的确日夜为大赵操劳,连姑姑提起这位权相。也是赞赏居多……
或许,一切都尚有余地。
苏巧彤虽听不清赵敏在说些什么。但见她面若桃花,猜出也猜得到了,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
赵敏大羞。忙放开楚铮,坐到了苏巧彤身边,心中却有些暗恼,隔着衣衫在苏巧彤小臂上偷偷拧了一把。苏巧彤吃痛顿时一声尖叫,也不示弱反拧过去。两女闹成了一团。
这这……事还没说完呢。楚铮上前将她二人挡开。赵敏还好见他来了顺势也就不闹了,苏巧彤小手缩在袖中在楚铮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只是楚铮上来拉架自然有些防备。苏巧彤这一下对他来说与挠痒痒没啥区别。
“敏儿,”楚铮对赵敏说道,“我想今日先后便起程赶往武朔城。不过烦请你让扶风或摘星告知郭大人。最好让他一同前往。”
赵敏有些奇怪:“你不是见过郭大人了吗,怎么未与他道明?”
楚铮有些无奈:“我只是如实与他道明了当前形势,若不是有傅平先生在一旁相劝,郭大人差点把我轰出帐去,还是你派人与他说下较为妥当。”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赵敏有些犹豫:“我与郭大人说有用么?”
楚铮语音忽转低沉:“若你的话郭大人也不听,那可就麻烦了,北疆一场腥风血雨恐怕在所难免。”
赵敏脸色一变:“你是说……”
苏巧彤接口道:“敏妹妹,王老侯爷与朝中三位尚书一同前来北疆,这等规模的安抚使团前所未有,你还不明白啊?郭大人若再一意孤行下去,楚伯父虽有心庇护于他,可毕竟人在京城鞭长莫及,若逼得其他人铤而走险,那北疆局势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赵敏心底一寒,细细想来苏巧彤所说地甚有可能,道:“嗯,还是我亲自去见郭大人,劝他暂且忍耐。”
赵敏匆匆离开了。苏巧彤看着楚铮,忽道:“佩服佩服,刚刚那段长篇大论,说得连我都快信了。”
楚铮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方才所说地几乎都是真话。只是还有些未与敏儿讲明,权势是世上最能腐蚀人的东西,家父已经位极人臣,再想他交出手中之权是决计不可能地了。别看他老人家现在对大长公主这般纵容,可她若是真要削我楚家之权,家父肯定翻脸不认人。其实别说家父,就连大长公主亦是如此。嘿嘿,大长公主摄政,赵应那小子当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苏巧彤笑道:“那也没法子地事。他只不过是藩王世子即位,在朝中毫无根基,唯有任人摆布了。”
“其实有家父这等人,实乃赵国大幸。”楚铮道,“只是家父忠于是地大赵国,并非哪位皇上,而且家父的性情,有生之年就算权势再高,也不会有何谋逆之心。”
苏巧彤斜睨一眼:“那你呢?”
楚铮苦笑道:“你想我怎样?”
苏巧彤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明白一个道理,权势最大,责任也就越大,除非做个没心没肺的昏君,那自然另当别论。否则天下大事如此之多,一年到头没几天可轻松地,如秦王……呃,据我所知他亦是一勤奋之君,每日至多休息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批阅那些没完没了的奏折,就是操心国内民生,每件事都想要照他地标准做到最好。除薛方仲等少数几人,他对朝中官员的操守极不信任,事必亲躬。开始我很佩服他,但日子久了,总觉得他所做地多数事倍功半。尤其这几年,在赵国地压迫下,秦国渐渐走上穷兵黩武之路,百姓日子愈加贫苦……看来九五至尊绝不是那么好当地。”
“似秦王这等做法简直自讨苦吃,身为一国之君就应敢于放权,自己掌控全局便可。不过……”楚铮叹了口气,“不过说来容易做来难,想要找几个既可信任又有能力的下属实在难上加难,而且你我来自千年之后,一些观念与这时代格格不入,对人才选择就更为挑剔了。数来数去,我这边唯一可说称职地就数你那便宜姨父成奉之了,不过论到操守此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唉,象家父等人物怎么就这么难找呢?”
苏巧彤忍不住道:“如果真有几个象楚伯父这等人物,等于你麾下有几个曹操……”
楚铮挥手作势欲打,苏巧彤笑着闪过:“试想你能驾驭得了吗?人的野心与能力通常都成正比地,到时非弄得你焦头烂额不可。”
“那倒也是。”楚铮承认道,“记得前世曾看过一个贴子,标题叫什么这这样的中国政府不强大了不行,把中国历史上地强人一古脑全塞到了一起,李世民、毛泽东、成吉思汗,秦始皇……连武则天也在里面当了个妇联主席,乖乖,这些人有哪个愿意屈居人下地,国家不四分五裂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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