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困兽ii
三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玩家穿过夜色下的雨幕，他们沿着泥泞陡峭的山坡爬了一个多小时，不断抱怨这鬼天气，兼诅咒trrntiarain的脑残天气系统。越过这段坡地之后山路就逐渐接近了西风顶，但雨水冲刷着红泥岩地让道路变得又湿又滑，即使是雨天里峡谷两面的森林里也传来咕咕的声音，风吹树摇，三名斥候不得不放慢速度，紧张地缓缓而行。
西风顶的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火光黑暗中若隐若现。一伙人那里建立了一个营地，三个斥候从漫天漫地的水的世界之中走出来，一身斗篷上像是可以拧出几公升水来，他们与木头临时搭建的塔楼里的值岗的玩家打了个招呼——然后营地的大门才逐渐打开，一个一个放他们进去。
法师试图指挥自己的窥探魔眼进一步跟着这几个人进去的时候，却感到了一层无影无形的网漂浮半空中，随后尖利的警报声忽然响彻整个营地。萧焚从空中看到下面的营地里，一个接着一个灰白色的帐篷里不断跑出许多人来，其中有几个穿着长袍的法师。
其中有一个身材欣长的法师，她敏锐地朝这边回过头伸手一指，法师一下就感到所有的图像都中断了。
“该死！”萧焚骂了一句，回过神来。
他们六个人蜷缩两块巨大的岩石之下，岩石的缝隙之间充满了腐殖质与苔藓，正好可以遮住雨水。不过岩壁依旧湿漉漉的有水渗进来，六月末以来继夜森林一带地区天气越发古怪，白天雨逐渐变小，而到晚上又进一步变得瓢泼而下，雨水外面快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子，天上，地上，沟壑之中全是水，远处山洪奔腾，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冷风偶尔灌进岩石的缝隙里，像是一把冰刀直刺入背心之中，冷得叫人哆嗦起来。唯一欣慰的是，至少衣物、斗篷是干燥、温暖的，这就是旅行中有一个法师的好处。
“怎么了？”女骑士裹着一条毯子坐卡格斯身边，小声地问道：“他们离开营地了？还是距离不够？我们又要跟上去吗？”
自从大家重认识之后，女骑士的态度明显没有那么生硬了。法师看出她并不是天生冷漠，而其实是用冷冰冰的外壳保护自己而已——从梦境之中的表现看，艾莉以前像是小丫头一样单纯、刚直的性格，现却变得有些充满了对世界的冷淡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奇怪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改变了这个女孩。
不过纵使好奇，他也不会主动去问。法师有就是这个性子。
圣武士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女骑士像一条绷紧的蛇一样放松下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一些过于神经质了；不过没有人愿意又冷又湿的雨夜中赶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团泥泞之中拔足前行一样，只会把整个人弄得皱巴巴的一团，糊雨水之中——而且冰冷的水花像是冷冽的钝刀子挫着你额头，让你冰冷中头晕脑胀、浑身发热。
随后就会陷入高烧之中。trrntiarain对于模拟这些细节手腕老道，无人能出其右。
“有警报术，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了。”黑袍法师吸了一口气，说道。
“啊！”小丫头低喊了一声。
卡格斯立刻站了起来，他一手拿起自己的剑：“我出去看下，如果他们认出你的法术，一定知道我们附近不远。说不定他们会有所行动的。”
“那么大的雨，他们出来也找不到什么的吧？”悲剧的龙抬起头来，小声问。
他的女友抓着他的手，脸色苍白地看着其他人。他们进入这个游戏以来，恐怕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冒险呢；不过有些时候正是这样，冒险过程中觉得惊险万分，但回忆起来却又回味无穷，总让人忍不住去挑战自我，这正是玩家森林之中、崇山之上、洞窟之间探、冒险的源动力。
卡格斯微微一笑，他看着这两个裹毛毯里瑟瑟发抖的玩家，歉意地说道：“抱歉，让两位受连累了，因为我们实是要赶时间没有办法。”
“没关系的。”悲剧的龙笑了起来：“不过是个游戏嘛，只能怪这鬼天气。”
这句话让岩石缝隙内的每个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trrntiarain的天气系统受到诟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萧焚也抓着自己的法杖站起来，他的指节有些发白。自从自己的法术被识破那一刻起，法师就感到有些不对劲，虽然自己是不小心触发了警报术，但像他这么高等级的法师施展的窥探魔眼却不是人人都可以第一时间侦测出来的。
那个身材欣长的穿着紫色长斗篷的法师总给他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兜帽之下那双氤氤氲氲的紫色瞳孔可以透过窥探魔眼看到他的眼睛一样，只是一瞥就看穿了他们的所。
“那只是一般的情况下，雨夜的确能给我们提供掩护。”法师冷静地说道，但他的语言像是一把刀子冷冷地刺入每个人心中：“但施法者面前，这个世界就像一张展开的白纸，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能见她，她亦能见我。”
然后他对卡格斯说道：“我也去。”
两人钻出岩石的缝隙，走到雨帘中去。雨滴噼噼啪啪打他们的斗篷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爬到岩石上面，小心地躲那儿向西风顶方向望过去——前方一片黑暗，天空乌云密布，不见星光。然而遥远的山头上有一团火光，圣武士只能大约看到火光中有一个营地的轮廓，但萧焚眼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一英里之外。
他看到营地的木质大门被打开，几队骑士举着火把一涌而出，他们沿着山道四散奔驰，很快就西风顶下散开五六条细细的光带。萧焚马上就意识到这些骑士是冲着自己这一伙人而来的，不过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出动法师，这说明他们至少一时半会不会到这边来——当然不排除骑士中隐藏着施法者。
萧焚马上把这些消息转告给了旁边的卡格斯。
“这里不能呆了。”卡格斯马上低声说道。
圣武士虽然不知道法师是怎么看得如此清楚的，一英里之外不过是个光点一样的营地，对方眼中却如同亲眼所见，但一切都归结于法术的神秘。他又仔细询问了一下法师关于营地中有多少人，后者回忆了一下，记起自己大约之前看到三十多顶帐篷，而且西风顶的另一面应该还有一个反斜面营地，不过之前他只是匆匆一瞥探知效果就被对方的法术解除了。
对于卡格斯的判断萧焚深表认同，不过他还是回头盯着对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圣武士回过头，雨水这位年轻人帽沿滚落几乎构成一道水帘，他的眉毛、头发与胡须上沾满了水珠子。不过他还是淡淡地一笑，答道：“我会从他们旁边走过去，然后他们一定会攻击我。这样我就可以反击把他们统统干掉。”
法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或者说瞠目结舌，他见过魁斯特那样的圣武士的模范——但还从没想过以古板著称的古训骑士还能这么当？
“你确定？”萧焚纵使常常以冷静克制自己，但这一刻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开个玩笑。”卡格斯哈哈一笑。
我们的黑袍法师先生盯着这家伙看了一眼，没好气地答道：“我觉得现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卡格斯先生。”
圣武士点点头，笑着说：“放松一下，放松一下。如果没急事我会等到天晴再想办法，实不行就只有交涉了。”
“交涉，他们的条件一定是让我们把头割下来。”萧焚忍不住说道：“其实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把那座营地夷平，你和你的骑士女士只需要一边看着就可以了。”
卡格斯用黑幽幽的眼神盯着他，一言不发。
“好吧，”黑袍法师耸耸肩：“我就知道，和圣武士一起旅行总没好事。”
圣武士微微一笑：“非常感谢。帕林你知道吗，其实银色风暴与箴言之剑对你的评价都是好坏参半，不过我一直觉得要亲眼见一见这位传奇法师，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一个人心中所想。其实银色维斯兰和英雄圣殿都想找你合作，你的名气太大了，几乎仅次于那些一线的老玩家，他们都认为你是人中杰出的一位。”
萧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不禁有些感兴趣：“人？罗曼女士呢？”
“她是个独行侠，不太愿意和我们接触。当然，她也是个优秀的玩家。”卡格斯答道：“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他们要找你自然会来找你，我可不是他们的说客，这一次我只是陪我女友来这边了结她的心愿而已。”
“那你打算怎么办？”黑袍法师再一次反问。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问我们的向导比较好。”
萧焚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达成共识，像是落汤鸡一样回到岩石的缝隙中，他们一边抖抖自己全是水的斗篷，一边询问悲剧的龙附近有没有什么近道或者是小路可以绕过西风顶，从南边或者是北边进入各斯山的缓坡地带。年轻的战士沉默了半晌，终于记起有这么一条小路。
不是路的小路——
悲剧的龙一边回忆一边答道：“那里其实是山洪冲开的一个豁口，每到雨季那里就是洪水的必经之地，泥沙与洪流从那里经过各斯山西面的山口，终进入山口以西的继夜森林，有时候还会波及火灰镇——”
“等等，我们不是要到绿之沼泽去吗？我们可不是要回火灰镇啊？”小丫头忍不住打断道。
“……我是说，每当山洪泛滥的时候，那儿就会形成一道湍急的溪流。”
“你是说从溪流会穿过西边的绝壁之下，那边有一条裂隙可以让洪水抵达火灰镇一带的盆地中？”卡格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悲剧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次我和别人进山时，我们几个人正好遇上山洪爆发就一起背冲走了，我比较幸运，一直沿着水流被冲到那个地方……”
“你继续。”法师看到战士看过来，马上示意道。
……
悲剧龙和他的同伴洪水中失散，大多数人都直接被无情地吞没，只有他幸运地随波逐流一直漂流到他所描述的西边的绝壁一带。那儿他被冲上了岸，并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当时他没有敢深入那个山洞探险。但回到镇上后却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有许多人为这个消息所感兴趣，他们纷纷结成队伍去那个深不见底的山洞中探险。
虽然大多数人都一无所获，但后来却有消息传来，说那个山洞连接着一个庞大的地下溶洞，从哪儿可以抵达各斯山的另一边。
那就是他口中的另一条路。当然，就连他本人也不敢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萧焚和卡格斯却毅然决定冒险，因为圣武士不愿意与这些玩家起冲突，而萧焚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虽然说不定那儿也有这些灰衣玩家驻守，但悲剧的龙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个地方并不适合驻营，即使有岗哨也顶多只有几个人罢了。
何况这样的天候下，说不定压根就不会有，毕竟玩家不是np，不愿意冒着这么打大的雨出来到荒郊野外值夜，纵使有再高的补贴也不值得。
几个人离开舒适的岩石缝隙，沿着黑暗中的山路前进，他们的方向几乎与灰衣玩家西风顶的营地背道而驰。一路上风雨交加，若不是萧焚还有两个小法术可以辨别方向，估计这一伙儿人还要不到等到后面的人马追上来，就直接落入泥石流之中了。
他们很快抵达了悲剧龙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其实并不远，不过才走了二十多分钟而已。
萧焚站湍急的水流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对面有一个浅浅的滩地，如果没错的话战士口中的那个溶洞的入口就那儿。不过这个时候卡格斯却他背后拍了拍他，法师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家伙。
“后面有声音。”卡格斯比了一个手势。
法师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马蹄一声声沉重地击打地面上的声音远远传来——对方已经找到他们了，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象，他本能地感到那个紫袍法师果然隐藏骑士的队伍之中。
“两匹马，应该是斥候。”女骑士拔出剑，冷冷地说道。
萧焚左右环视了一眼，黑暗中哗啦啦的水声构成了他所感知到的一切，他感到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湿的，冷风直往领子里灌，让他牙齿直打战。但他脑子还算清醒，马上向旁边一指喊道：“卡格斯，艾莉你们到两边岩石上去埋伏一下，给我争取点时间。”
“菲娅！”
“！”小丫头抱着自己的双手剑，一路小跑过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队长，等待命令。
“保护我！”萧焚雨中不得不提高自己的声音吼道，否则恐怕会被洪水轰隆隆的声音给掩盖过去。
“好的，帕林哥哥！”小丫头马上转身拔出双手巨剑。
马蹄声近了一些，这样的环境下都清晰可闻，可见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我们干什么，法师先生？”悲剧的龙忍不住大声问道。
“跟好我，节约时间。”
萧焚一边答道，从怀里拿出两块符文按泥土里。然后他直立起身体，张开双臂迎风而立，一张湿漉漉的羊皮卷已经出现他手上——法师这才高声吟颂出咒语之中的每一个字节，然后向前一指，他脚下的泥土轰隆隆涌动起来，好像一颗树一样成长起来越过湍急的洪流，逐渐形成一道简陋的岩石桥梁。
法师张开五指，手中的羊皮卷化为一团火光烧成灰烬。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一前一后地冲出雨幕，他们手中长剑高举，直冲法师而来。雨中你几乎看不清这两个骑士的脸，但只看到寒光闪烁的长剑立雨幕下，由上向下挥出一道水链子直划向那个黑袍法师的后背。
“绝望之手！”小丫头一看这两个骑士的装束，就忍不住惊叫起来。
但左边那个骑士忽然脑袋一歪，脖子多出了一支还微微颤抖的羽箭。然后他一声不吭地翻身从马上倒栽下来，轰然一声巨响，连人带马冲向地面甩出一片水幕。而右边的骑士却发现自己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那是个带着温和微笑的圣武士；黑骑士下意识地举起长剑，但那位圣武士只是轻描淡写地由上向下一划——
一道白光，人马分尸。
四具失去了生命的躯体一直滑行了老远，推着一波水纹来到萧焚脚下。法师这才回过头，但他看都不看这些失败者，只是让开一步露出后面法术创造的桥梁，对自己的队友说道：“请吧，时间刚刚好。”
雨幕中，马蹄声再一次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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