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夜色轻风浅缠绵

  风君子哭笑不得:“当然是在这里,还会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了,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的,情绪很不对,最近有什么事吗?来来来,坐下慢慢说。……我说你怎么半夜请我来赏月,原来真是有事……坐下吧,你需要喝杯酒,圆子虽然冷了,味道还是不错的。”

  阿芙忒娜像梦游一般被风君子拉到八宝珍馐桌前坐下,定定的看着他在对面也坐下,向她举起了酒杯。她下意识的端杯碰杯,动作就像条件反射,酒一入喉不小心呛着了,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末日卷轴根本没有爆发。然后她注意到了风君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惊呼道:“你的手!”

  风君子放下酒杯看着自己的右手:“你那根木炭哪去了?掉海里了吗?你怎么把那么脏的东西带在身上,真是不敢想像!我就抓了一下手就脏了,黑乎乎还粘乎乎的。”

  风君子的右手心蒙着薄薄的一层黑光,在月光下看来就象是手弄脏了。风君子搓了搓却没搓掉,那不是泥也不是灰,就算把皮搓破了也搓不掉这层黑光。阿芙忒娜看的清楚,那就是末日卷轴将爆发而没爆发随时可能爆发的瞬间状态。毁灭能量的载体卷轴已经消失了,可所有魔法力都在风君子的手心凝聚并没有爆发。

  原来自己没死,风君子也没死!阿芙忒娜还在咳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她突然觉得一阵轻松,一种解脱的轻松,在这一瞬间她把一切都放下了。现在的她仍然可以用别的手段杀了风君子,但是她已经没有一丝这种念头,甚至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是新生吗?为何与他的遭遇总是如此离奇?感谢上帝!可是又要感谢上帝什么?

  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决心与勇气,所有荣耀和所谓的耻辱,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可笑。幸亏有酒,她只想多喝几杯,喝醉了最好,此时只听风君子在对面劝道:“你慢点喝,还有我呢,这酒后劲很大的,喝多了见风就迷糊。”

  说话间风君子怎么也搓不干净手上的脏,抬起右臂奋力的甩了甩手。他的姿势是坐在地上向天空甩手,一团暗淡的黑光射了出去,在极高的高空突然爆开!末日卷轴的毁灭能量并没有消失,被风君子这么一甩在高空爆发,他可不像阿芙忒娜那样懂得用魔法控制,这一下就是个大范围的爆发。

  黑光突然膨胀吞没四周,整个天空陡然暗了下来。又爬回棒槌礁的白少流没事,栈桥上的风君子与阿芙忒娜没事,高空中站的那六个人可就倒霉了!

  这些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感觉十分敏锐,黑光射向天空时就暗道不好,不敢正面对抗闪身形向四处飞射而去,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栈桥上空。福帝摩、于苍梧、邓普瑞多、杜寒枫等人都走了,这一去就没有回头——看来阿芙忒娜已经不会再动手,而风君子高深莫测,今夜谁也占不了便宜,甚至其他人根本就不该来。

  福帝摩背后还站着一男一女,就是他这次从教廷带来的精通各种治疗术与祝福术的高级牧师,修为不能与其它四人相比。那男的还好,发现不妙闪身往后疾飞,福帝摩恰好从他这个方向逃走,越过他的身边的时候顺手带了他一把,他和福帝摩一起逃离了黑光爆发的范围。

  还有一个女牧师就没那么走运了,她也施展魔法奋力往后飞,同时挥舞魔法杖在自己身前升起一面面光幕和护盾,但黑光爆出的速度瞬间就到眼前,将所有的祝福法术与护盾无声无息的吞没。黑光的边缘已经淹没了她的身形,她用尽所有的魔法力给自己加了一个最强的抵御伤害的净化祝福,只见她的衣服突然化成黑气消失了,赤裸的身子在天空中发出刺目的白光。

  可是在毁灭的黑光爆发面前,这只是一个无谓的挣扎,就像海啸中翻起的一个微弱浪花。眼看她必死无疑,在空中的身形却陡然莫名的加速,被一股力量拉了出来,就像陨石般直坠大海。有人救她,是什么人?不是福帝摩也不是邓普瑞多,不是天上的所有高手,那些人早就跑没影了,他们也许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再晚一步自己的安危都不好说。

  在这个时候还能救人的,就是自身没有危险而且时刻在准备出手的白少流。白少流第一次正式使用锁兽环和拦妖索,却不是与人斗法,而是在天上救了一个教廷的女牧师。小白也不知道他救的是谁,只看见风君子甩手一道黑光直冲斗牛,高空中有一场毁灭的大爆发发生,天上六个人逃走了五个只,剩下一个速度慢了。他当机立断把这人锁拿下来,如果是自己人就算救一命,如果是敌人就算抓个俘虏。

  那女子从天空落到海中,天上的黑光爆发已经结束,仍是清清朗朗皓月当空。白少流跃下棒槌礁从水里捞出一个人来将她托到水面上,只见此人双目紧闭已经昏迷。用手试了试鼻息,还好没有呛水窒息,看样子是受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小白脸上一阵发烫,他不是没见过女人,但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半抱着一位一丝不挂的妙龄女子。

  这女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不到二十,面容不像阿芙忒娜那么惊艳也不像伊娃那么妖娆,却也显得很秀美,柔和的五官轮廓,弯弯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有一张东方少女的那种樱桃小口,嘴唇在海水中有些发白。

  她现在仰面漂浮,被小白一只手轻轻的托着,白生生的身子有一种无助柔弱感。她的腰身很纤细,乳房发育的很饱满,一对绯红色蓓蕾恰恰露在荡漾的海面上。修长的双腿在月光下的海水中无力的伸开,甚至能看清……

  怎么办?小白心里很有些为难,白毛前几天还提醒他最好抓一个教廷的高层人员秘密审问,以了解对方的动态。人抓住了,其它人一定不知道她被小白救了,如果这人不见了那一定就是死于天空的大爆发,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既然如此,还是先带回去等她醒了问问再说,带到哪里呢?坐怀丘中有一间秘室,只有那个地方了!

  将这个女人悄悄带到坐怀丘的秘室中,可不好给别人知道了,不要说别人,想到坐怀丘中无人打扰的秘室和怀中这昏迷不醒的西方妙龄美女,他自己心里也不禁有些暧昧的联想。他在海中远远看见栈桥尽头,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风君子和阿芙忒娜对坐在那里饮酒赏月。

  小白不禁暗自叹息一声,今天来的所有人都各怀目的,借着阿芙忒娜请风君子赏月的机会不知道有什么打算。然而只有风君子本人就是来赏月的,无论发生了多少事,无论有多少人来捣乱,他还是坐在那里喝自己的酒欣赏月色。看来这个地方有自己不多没自己不少,还是赶紧走吧,小白抱着昏迷不醒的赤裸女子从海中迅速游走。

  夜色静悄而神秘,皎洁的月光如乳白色的轻纱笼罩人间,风君子坐在那里问道:“维纳小姐,你有事情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阿芙忒娜:“你叫我阿娜吧,我想讲一个故事可以吗?”

  风君子:“月下饮酒,先是听你吟诵诗篇,现在又有故事,阿娜你真是个雅趣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你打交道。”

  阿芙忒娜:“那不是吟诵诗篇,是在祷告忏悔。”

  风君子:“是的,我知道,现在讲你的故事吧。”

  阿芙忒娜抬起头看着风君子的眼睛,目光如月光一样脉脉柔和:“风君子,你记得十八岁以前的事吗?”

  风君子笑:“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傻子。”

  阿芙忒娜:“可是你忘记了很多事。”

  风君子:“每个人都会忘记很多事,那些埋藏在记忆中不愿意触碰的东西。”

  阿芙忒娜:“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世界上有魔法吗?”

  风君子淡淡道:“知道啊,我还见过有人空手点烟呢,就是洛兮。”

  阿芙忒娜追问:“更神奇的呢?比如有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有人会修行,有人懂神通,这是东方的传说。”

  风君子:“知道,还有妖精鬼怪天使恶魔,我不仅知道而且亲眼见过。”他的语气很坦然,就像谈论天会下雨海上会有风浪一样。

  阿芙忒娜有些意外:“你不是忘记了很多事吗?我听别人说你忘记了十八年前的很多事情。”

  风君子:“你这是听谁说的?就算是真的,不是又过了二十年嘛?难道这二十年我就白活了?十八岁以前能遇到的事情,这二十年我就遇不到?”

  阿芙忒娜:“这样就好,我说的故事你也能够理解,不论你相不相信。……事情要从二十三年前说起——”

  风君子:“这么长的故事,等等,先干一杯再说。……不,连干三杯吧,此酒名为闻仙醉,你好好品一品,滋味确实妙哉。”

  阿芙忒娜做了一个决定,这也许是所有昆仑修行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她要讲述风君子过去的故事,他曾经和她所经历的一切,从二十三年前亚特兰大洋上空那一场遭遇开始。她并不完全理解风君子封印的神识中究竟都有什么回忆,她只想找回自己与他曾经共有的一切。这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听阿芙忒娜讲过去的故事。

  如果梅先生在这里,可能会劝阻她,风君子封印神识就是为了解悟自己为何来到人间,忘记仙人的身份去历这场世间劫,去寻找一个终级答案。如果教皇在这里一定会阻止阿芙忒娜,这样做很可能唤醒一个沉睡的恶魔,至少在教廷眼中如此。

  阿芙忒娜与风君子的故事其实并不长,二十三年前的那场遭遇,二十年前的那个梦,今天在乌由的几番相遇。不到一个小时阿芙忒娜讲完了,风君子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时海面上起了风,风不大吹拂在两人身上,酒意不知不觉的涌了上来。

  风君子端着酒杯指着阿芙忒娜,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带着醉意的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神仙?”

  阿芙忒娜:“你不相信吗?你是一位在世仙人。”

  风君子点头喝酒,说话时舌头都有点大了:“信,我信!有很多人都说我这人有仙风道骨,看来不是没有原因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也会飞喽?”

  阿芙忒娜站起身来,月光下只见她的背后渐渐出现了六道白色的光晕,光晕渐渐凝聚成为羽翼的形状。羽翼在风中轻轻的扇动,阿芙忒娜在风君子的面前缓缓的飞了起来:“会飞,这并非不可能,你看见了吗?”

  风君子张大嘴,好半天才说道:“天使,阿娜天使!”

  阿芙忒娜收起羽翼落到地上又坐到风君子身前:“我不是天使,这只是召唤术,天使的羽翼。”

  风君子:“我看你就是天使,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啊,你信仰上帝,不应再面对别的神明,怎么又会说我是神仙?”

  阿芙忒娜摇头,脸上红扑扑的也有醉意:“你不一样的,你不是上帝那样的神明,你就是坐在面前的风君子。”

  风君子:“假如上帝坐在你面前,又会是什么样?……你们西方不是有一句话吗,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既然坐在这里就忘记谁是仙人谁是上帝,人世间的一切让凯撒们去处理吧。”

  阿芙忒娜:“那我们呢?”

  风君子:“我们不是在喝酒赏月吗?”

  阿芙忒娜:“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故事?”

  风君子醉眼朦胧道:“我已经看见了月光下的天使。”

  风君子与阿芙忒娜在桥头讲故事,小白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的回到了坐怀丘。他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少女,样子很是鬼鬼祟祟,在坐怀丘石龛前正准备打开秘道的入口。这个秘道很隐蔽,如果不是上次石龛的表面被拉希斯发出的“神之审判”法术损坏,连小白也发现不了。

  后来小白修复了这个入口,厚厚的石门就是石龛的内壁,与周围山岩不规则的缝隙结合的很好,不告诉你这里有秘道就算有神通也不容易发现。如果知道这是秘道入口,如果没有隔空御物的法力,不知道秘道的内部构造也打不开机关,总之设计的很巧妙,看来洪和全手下也不是没有能人。石门后面的秘道中小白还布置了一个阻挡的法阵,一方面阻止别人进入,另一方面也隐去了密室的踪迹。

  白少流放下女子正准备开启石门,突然觉得身后有异,这是一种诡异的直觉。他急转身同时挥出衣袖,软烟罗飞出化作丝丝白雾,将面前的山谷整个笼罩。一阵风吹来,竟将软烟罗卷了回来,凝聚成一朵白色莲花在小白身前旋转,这莲花被一股澎湃的法力逼住了发不出去。小白惊叫一声:“于大侠,原来是你!”

  山谷中站着的正是于苍梧,他的神色中有些怒意:“小白,你怎能趁人之危行此苟且之事?”

  小白收软烟罗跳下石龛在于苍梧面前施礼道:“于大侠什么时候来的乌由,突然出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于苍梧:“哼!和你打招呼?那还能看见你欲行不轨吗?”

  白少流:“不轨?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于苍梧一指他身后石龛上躺着的少女:“她是怎么回事,你这个样子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白少流:“你误会了,这人是我从天上救下来的,今夜乌由滨海公园出了点事,风先生被人请去赏月,天上有人打架……”

  于苍梧一摆手:“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当时我就在天上。海中礁石上曾有一人失足落水,如此看来就是你喽?”

  白少流:“原来你就在天上啊?后来天上好恐怖啊,于大侠你没事吧?”

  于苍梧:“我当然没事!说你,你是怎么回事?”

  白少流:“于大侠你会去滨海公园,我就在乌由当然也要去看看,可惜我没那么大本事只能在礁石上躲着。后来风先生挥手,有一团黑光在天上爆发,你们都逃……撤退了,这女子没跑掉。我眼看危急,就施法把她从天上救了下来,你既然也在天上应该认识她呀?她是谁?”

  于苍梧有些吃惊:“天上掉下来的?我还真没看清你抱的是谁,过去认一认……你怎么也不给她穿件衣服,就这样像什么样子?等她醒来你怎么解释,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跟人交代!”

  白少流:“没来得及,你等等。”他一溜烟溜进了木器加工厂的后院,很快又溜了回来,衣服没找着却拿来了一床毯子,将那昏迷不醒的少女裹了起来,又问于苍梧:“于大侠,我这个地方很隐蔽的,你是怎么找着的?”

  于苍梧冷笑一声:“你藏的很好啊?如果不是失手落水连我都没发现。我离开之后所有人也都离开了,但我知道海中礁石上还有一个人,所以并未走远,恰恰发现你在远处抱着这女子上岸。如果不是一路跟踪你前来,还真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

  白少流:“她就是天上六人之一,于大侠见过吗?”同时心中暗惊,自己已经很小心,没想到大意之下还是让于苍梧这种高手踩住了尾巴,看来今后要更小心才是,如果被教廷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据点就麻烦了。

  于苍梧一皱眉:“我见过,她就站在与我交手之人身后,还施展巫术攻击。”

  白少流:“请问于大侠与何人交手?”

  于苍梧:“不认识,他说他叫福帝摩,真没想到西方教廷竟有那种高手,修为竟不在我之下。”

  白少流:“原来是他呀,他是冈比底斯最高骑士训练营的总导师,是教廷的两大绝顶高手之一,于大侠真了不起,我可看得清楚,你就是天上一个斗三个的那人,对吧?”

  于苍梧:“你不用夸我,请况怎样我自己清楚。当时天上还有两人交手,我正与人斗法无法前去观察,你知道是谁吗?”

  白少流:“那么远,我哪看得清。”

  于苍梧又一指被毯子包裹的少女:“这人是西方教廷的高手,跟随在福帝摩左右,应该不是简单人物,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白少流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本打算抓个俘虏,仔细审问一下教廷的内部情况,他们的事情很多我们都不了解,这样比较被动。于大侠不也是没听说过福帝摩是谁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审她?”

  于苍梧又一摆手:“你做这种事也就得了,还想把我拖下水?总之你要好好处置,如果有什么淫邪非分之处,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绝饶不了你!……这女子的事情我暂时可以不理,但是你也要好自为之,不要和心机险恶的畜生学坏了!”

  白少流赶紧点头:“对对对,于大侠指点的对,我一定牢记在心。既然这是个误会,于大侠为什么一直怒气冲冲呢?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得罪了您?”

  于苍梧转身盯着小白,目光甚是凌厉:“我那徒儿王波褴呢,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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