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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建议多尔衮在各方诘难之前,先问英亲王阿济格败军之责。
多尔衮听后久久不语,范文程背上也不禁直冒冷汗;
阿济格毕竟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让他问罪阿济格,谁敢保证多尔衮不会认为这是在断他臂膀呢?
“王上,就算英亲王夺了爵,只要王上还主政,英亲王英勇善战,将来王上再派英亲王上阵戴罪立功,要让英亲王恢复爵位又有何难?
况且,这次战事失利,主要责任未必在英亲王殿下身上,智顺王尚可喜轻敌大意,导致偏师全军覆没,使英亲王孤立无援,士气大损,才会有此大败;
所以奴才以为,英亲王作为主将,虽然罪责难逃,但智顺王尚可喜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范文程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多尔衮听,还不如说是说给阿济格听的;
他等于是在教阿济格把战败的责任推到被俘的尚可喜身上,以免阿济格将来找他算账。
当初他一力主张引兵入关夺取中原,多尔衮听取了他的建议,入关之后形势果然象他判断的那样,清军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
因此他更加得到多尔衮重用,各种军机政略无不有他参与制定。
但尽管如此,他在满人眼中仍然只是一个下贱的奴才而已,这一点从多尔衮的母弟豫亲王多铎的行为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多铎欺之为满人走狗,曾肆无忌惮地把范文程的妻子抢回府中凌辱。经过一番周折,此事才得到解决。诸王贝勒查实后,决定罚多铎银一千两,夺其十五个牛录。
范文程虽然讨回了妻子,但仍不免忧心忡忡。多铎乃一旗之主,贵为亲王,又是摄政王多尔衮之同母亲弟,日后会舍此不究吗?万一追念前怨,范文程恐难免灭门之灾。
为了自保。他只能一味的讨好多尔衮,不遗余力地为多尔衮献计献策,只有得到多尔衮的保护,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但现在多尔衮久久不发话,他一颗心不禁直往下沉,之前已经和多铎结下仇怨,现在又把阿济格得罪了。却得不到多尔衮的认可的话,他范文程的下场恐怕会比死狗还凄惨。
多尔衮终于开口说道:“范学士不用担心,你的话很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王上英明!”范文程如释重负,此时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经全湿透了。
多尔衮接着问起对付秦牧的军事谋略,这下大家又开始沉默了;
因为秦牧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此人就象一颗妖星突然出现,还一举全歼了尚可喜,离间了关宁军,把阿济格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对手的实力如此惊人。偏偏对其又不太了解,不知对手的弱点在哪里。如何能想得出对付的计策?
多尔衮沉冷的目光望着内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宁完我只得开口道:“王上,问责英亲王的同时,还要尽快派遣善战之将接手指挥信阳的军队,同时让豫亲王对湖广两面夹击,尽快荡平湖广,才能消除这次战败造成的不良影响。”
国史院大学士瓜尔佳.刚林接口道:“王上,宁学士说得很对,如今山东、河南、山西等地有不少暴民还在妄图反抗我大清的统治,这次战败,不但让我大清痛失数万精锐,也必定会助长各地暴民的气焰,现在为有尽快剿灭敢与我大清为敌的秦牧,才能打掉这些暴民的气焰。”
刚林所提到的暴民,正是多尔衮的心病之一,多铎拿下南京之后,他觉得天下大局已定,便强行颁布了剃发令;
对剃发令会引发一定的反弹他早有心里准备,他认为若不把汉人的精神彻底摧毁,满清一定会步蒙元的后尘,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汉人赶出中原。
所以不管汉人反抗多么激烈,他都打算用血腥的杀戮来加以震慑,对之前一些地方的反抗,他也没有太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阿济格这一败,在外部势必会掀起新一轮的反清"gaochao",而大清不得不集中兵力去对付秦牧,没有余力顾及这些地方上的叛乱,很可能会让这些小股的叛乱呈星火燎原之势。
只是剃发令已经发出,无数反抗者的头颅已落地,多尔衮已势成骑虎,此时再收回剃发令已不能再消除汉人的反抗,只会让汉人觉得大清害怕了。
在内部,阿济格一战败就收回剃发令,会让多尔衮的威信遭到更大的打击。先不说豪格和索尼、鳌拜、谭泰这些人必定会群起而攻之,就是辅政叔王济尔哈朗,恐怕也不会再甘于寂寞了。
福临登基时,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同为辅政王,济尔哈朗排名尚在多尔衮之前,现在多尔衮成了摄政王,而济尔哈朗已基本不理事,外人都在传说是济尔哈朗觉得自己才能不如多尔衮,所以主动让贤。
只有多尔衮清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当初小皇帝福临登基才半个月,多尔衮私下替小皇帝发布谕旨,命令济尔哈朗率军攻伐锦州与宁远。
济尔哈朗带兵走后,多尔衮又代小皇帝发布谕旨,晋封自己为摄政王。虽然这与辅政王只是一字之差,含义却天差地别。
辅政者,是辅助君主处理政事的意思;而摄政,则是代替君主处理政务,已经可以直接发号施令了。
济尔哈朗回来时,一切已成事实,只能哑巴吃黄莲,但心里岂会不对多尔衮怀有怨气?
现在阿济格大败,自己又被迫收回剃发令的话,济尔哈朗还会忍气吞声吗?
想到这些,多尔衮不禁沉重地问道:“现在派谁统率信阳大军为好。”
在场的众人一听多尔衮这么问,又不说话了,这与平日大家侃侃而谈的情景反差真是太大了。
本来勒克德浑以往战功卓著,这次又是他把阿济格残部救出来的,一定能得到前方士卒拥护,更重要的是勒克德浑就在信阳,由他接任信阳大军主帅,能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起对秦牧的新一轮进攻。
但多尔衮既然这么问,说明他并不愿意让勒克德浑接替大军主帅一职。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勒克德浑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吧。
礼亲王代善与多尔衮这两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十分复杂,代善作为努尔哈赤的次子,在长子褚英死后,本来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努尔哈赤原来也打算将王位传给代善。
但后来代善与努尔哈赤的大妃、也就是多尔衮的母亲阿巴亥通奸的事情传出,代善因此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而多尔衮的母亲也因此在努尔哈赤死时被强令殉葬。
到皇太极死时,又是代善堵死了多尔衮的继位可能,主张立豪格。
后来代善的儿子之一岳托和孙子阿达礼不满认一个六岁的小孩为主,动员大家推翻立福临的成议,拥戴多尔衮。
结果,代善竟然出面,告发自己的一子一孙违反誓约,最后二人被处死。
多尔衮在女真语中是獾子的意思,獾子是杂食性动物,严寒时冬眠,居洞穴中,性机警,喜夜间行动,多尔衮与獾子还真的有几分相像,机警而多疑,在这关键时刻,他多疑的本性显露了出来,他不愿让代善的孙子来担任北路大军主帅,显然是担心受制于代善。
在场的大臣个个如履薄冰,满清内部乱七八糟的关系太多,一个不慎就会犯忌,最后还是内弘文院大学士赫舍里.希福小心地建议道:“王上,要不让肃亲王前往信阳统率大军吧。”
肃亲王就是豪格,多尔衮脸色先是一寒,紧接着想到希福不会不知道自己与豪格的仇怨,既然他提议让豪格去信阳领兵,那就必然另有用意。
范文程心如电转,也立即附和道:“奴才也赞成让肃亲王去信阳率领大军的建议。”
多尔衮很快便想明白,这是一个一举三得的好建议,豪格能征善战,派他去统领信阳的大军,一来解决了主帅的人选,二来免得他闲着,在背后大搞串联,给自己添乱,三来还可以显示自己不计前嫌,任人为才的品质,以减少因阿济格战败带来的负面影响。
至于豪格出任统帅后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威胁,这个完全不用担心,虽然让豪格换下了阿济格,但军中各级将领乃是忠于自己三兄弟的人,豪格率领大军对付秦牧可以,想回过头来对付自己,那是做梦。
另外豪格立下战功后,会不会让他的威望提高,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个也不用担心,等他班师之后,再找个罪名收拾他就是。
在入关前夕,多尔衮就这么干过。当时豪格的一个亲信部下,据说在“力谏不从”的情况下,出面检举豪格“悖乱”。
多尔衮以此为名,把几个忠实于豪格的部下全部处死,豪格本人被废为庶人,名下所有的牛录被剥夺,罚银五千两。
直到福临入京再次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才赐还豪格的爵位,但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亲王而已。
等他得胜归来,再给他弄个类似于“悖乱”的罪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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