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天气还很炎热,到了向晚时分,总算清凉了一些,驿馆的廊檐外,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染上了一层黄昏的金光,婆娑的影子如同晚霞中的新娘。
李香君上身穿白se牡丹烟罗软纱,下身穿一袭粉se水仙月华裙,跪坐在竹簟上,她挽着衣袖,露出一截如霜似雪的皓腕,纤纤玉指如chun葱白儿般柔美。
秦牧看着她柔和的动作,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两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他的目光让李香君有些微窘,从煲内打出一碗鸡汤后说道:“大夫说秦郎劳累过度,体力透支,须得好好补一下身子才行,奴让苏谨到附近的小集上买了只老母鸡,加进了当归、枸杞、人参等几味药材,细火慢炖,吃起来大概会有少许药味儿,但对秦郎的身体会大有裨益,秦郎快趁热喝了。”
“我自己来吧。”秦牧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喝口汤还要人喂,这也太**,太坠落了。
李香君却是宛然而笑,明眸盼他一眼,如秋水微漾,汤匙放到樱唇过试了一下温度,才喂给他喝,“秦郎身子尚未恢复,莫逞强了,快些喝吧。”
秦牧心中不由得哀叹,本公子现在夜御十女都没问题,自己喝碗汤也算是逞强?
哀叹归哀叹,李香君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让人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廊檐下的晚风中,一树银杏叶在婆娑轻舞,李香君细心地将汤一匙一匙地喂他,万千柔情尽在温柔的动作中。
一碗汤喝完,秦牧感觉心头暖洋洋的,他轻轻握住李香君的玉手说道:“香君,委屈你了。”
李香君任由他握着手儿,柔声答道:“秦郎别这么说,只要秦郎莫轻贱于奴,这一切奴都甘之如饴。”
秦牧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她那细腻的手掌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她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她那十指细长圆润,如同软玉雕成;
秦牧有个习惯,欣赏一个女人时,第一眼通常会看女人的手。
有漂亮脸蛋的女人很多,但有chun葱白儿般纤纤玉指的女人很少,象李香君这般美的十指,看在眼里可以说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李香君眉眼儿低垂着,微微翘起的嘴角荡漾着一抹幸福的味道,她喜欢这种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没有触电的颤粟,但手上传来的那股暖流却能丝丝地流淌到心房里。
“我会不会轻贱于你,这我说了不算,得香君你自己用心来感受。”晚风轻柔地掠过屋檐,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小几上,叶面已经变成淡黄se,秦牧捡起它别到李香君的发髻上,“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李清照此词采用拟人手法,将双银杏比作玉洁冰清、永葆气节的贤士,比作患难与共、不离不分的恋人,秦牧随口吟来,李香君听后双眸雾蒙蒙的。
秦牧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从沙煲里舀出一碗汤来说道:“香君你一路行来,所受的苦不比我少,来,你也快喝一碗。”
“我...........”
“必须喝,这叫甘苦与共。”
秦牧坚持喂她,李香君拗不过,只得“从了他”,一碗汤喝到一半,她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
第二天出发,李香君以秦牧身体尚未恢复为由,软语相劝,让秦牧弃马坐车。
说实话,秦牧很心动,与李香君这样的倾城美人同车而行,可坐可卧,卿卿我我,确实是人间美事。
但秦牧还是婉拒了,现在还不到醉卧美人膝的时候,这次狂奔数ri,一百人就他一个因体力透支昏倒,刘猛他们虽然都能理解,秦牧却视之为耻辱。
这身体必须继续加强锻炼才行,所以不管李香君如何心痛,他仍坚持骑马,一路上不耻下问,向最jing于骑战的苏谨耐心请教。
行至赣州时,秦牧偃旗息鼓,准备象天边的一缕浮云,悄无声息地飘过。
但杨廷麟显然不想放过他这片云,知府大人的雷霆闪电都准备好了,你不下点雨就想飘过,没门。
城北的大道上,杨府的管家杨兆财领着数名家丁堵在路中间,脚下不丁不八,一双大袖无风自动,秦牧远远瞧见了,心头不禁阵阵打鼓。
他连忙吩咐苏谨带五十人护送李香君先回会昌,嗯嗯,可不能让知府大人来个人赃具获。
“香君,我让苏谨护送你先往会昌,我有些公务要进赣州城一趟,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秦牧来到车边,隔着窗儿向李香君解释。
李香君嘴解微微一翘,露出几分俏皮的模样来,她侧着头略作思索后答道:“秦郎,奴没来过赣州,要不奴随你一同进城,你处理你的公务,奴到城中游赏一下,等你处理完公务再一同回会昌好吗?”
李香君的要求在情在理,秦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眼看杨兆财已经迎过来,急得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个..........那个,香君啊,今番时间仓促,下次我抽个空,再带你来赣州慢慢赏玩如何?”
“嘻嘻........”李香君突然发出两声轻笑,那俏丽生辉的玉颜透着慧诘,秦牧这才知道她是故意刁难自己,不由得隔窗瞪了她一眼。
李香君笑意不减,望了一眼走过来的杨兆财,快速地说道:“秦郎进城时慢些走,先着人把奴这封信送予知府大人的千金,若是奴所料不差,知府大人责难秦郎时,杨小姐一定会出面替秦郎解围的,这信秦牧自己可不许看,看了就不灵了。”
李香君说完,将一封信塞入秦牧手中,车帘一晃将车内遮得严严实实。
秦牧捏着那封信有些怔忡,李香君竟然提前料到杨廷麟准备好了雷霆闪电等着自己这片云?
还预先给杨芷写好了书信?
这书信里说什么呢?
会不会让玉漱公主打翻醋瓶,瞬间化身恐龙呢?
这信是送还是不送?
一连串问题在秦牧脑海中缠绕,让他有些绕不过来。
“秦大人,我家老爷让您进城一趟,小的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杨兆财的声音终于把秦牧从满脑浆糊中拉回现实,他轻咳两声,义正词严地说道:“何须尔等守候?本官既然到了赣州城外,还能不进城拜见知府大人吗?尔等如此守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连这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呢。”
“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还望秦大人莫怪。”
杨管家活了五十多岁,今天算是开眼界了,这位姑爷偃旗息鼓,谁还看不去他打算玩“飘过”啊。
再听他这番义正词严的话,杨管家终于明白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外强中干的秦大知县摆了一下威风,也顾不得拆李香君的信,便交待朱一锦匆匆送进城去,怎么说呢,李香君既然预料到了今ri之局,想出来的妙计想必管用,秦牧相信她是不会害自己的。
进城时,秦牧按照李香君的嘱咐,慢慢地走,只盼着自己还没到,未来的媳妇儿已经将她老爹给摆平了。
城内已经不象原来那样满街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百姓脸上多了一份从容乐观,商家小贩的叫卖声也欢快多了,街边的哭声少了,笑声多了,这就是秦牧再次踏入赣州城最直观的感觉。
杨廷麟虽然在军事上是外行,在治理民生方面却是难得的能员,他先是向朝廷奏请,减免了遭受过兵灾的五个县两年的赋税,再jing打细算,把秦牧从顾宪成手上缴获的钱粮都用到了刀刃上,硬是把这艰难的局面给维系下来了。
光是这一点,秦牧就由衷地敬佩,自己只治会昌一县,若不是有那笔“截留”的财宝,还在周田挖出了岩盐,还利用霍胜、马永贞,把会昌搞成了一个特殊的小环境,不用受别人掣肘,能不能保证千疮百孔的会昌稳定还两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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