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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宫,蒹葭殿。
春帷半揭,飞絮沾画角,东风拂珠帘,袅袅兽烟散。
美人如玉,宫装如云,眸光流盼,玉指纤纤轻抹巫山一段云。
柳如是本就珠圆玉润,人美如诗,她喜欢讨论学问,秦牧问起科举制度对经济的影响,这些正是她喜欢的话题,因此整个人神采奕奕,和帘外的春景融在一起,愈发动人心肠。
“陛下,婢子细想来,科举制度和经济之间,实际上相互影响的。婢子记得陛下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婢子如今想来,可谓是至理。在隋唐之前,社会经济基础薄弱,普通百姓读不起书。能读得起书的,基本都是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在那个时候就算设立科举制度,有资格参加的也只是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实际上很难打破原来的世族把持官位的局面。
到了隋唐,社会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民生富足,能读的起书的人也就多,到了这个时候,设立科兴制度的意义才能得到体现。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反过来,上层建筑又影响着经济发展,这是必然的。
科举制度无疑是一种上层建筑,这种制度确立之后,把读书考试,做官融于一体,面对几乎所有人开放均等的机会,这就鼓励了大量的人积极地进入书院或私塾学习,促进了教育机构的发展,进而带动了书馆印刷造纸制墨制笔等行业的蓬勃发展。
有些地方,全县制笔,便足以让民生富足。又比如宋代的杭州地区,光是印刷作坊,就多达数千家,从业者多时达十多万。可谓盛极一时,而这些还只是直接的影响。
还有许多间接的影响,比如,很多人是在为学院为学生,为书馆,印刷,造纸制墨制笔等行业提供服务,学院要发展,就要做很多营生,学生为了增长知识。要游学,这带动了很多人员的流动,促进了酒楼客栈等行业的发展。
尤其是京城,到了礼部试的年份,数以万计的读书人涌入京城,这些人又带着或多或少的随从,而这些人一日三餐都是要消费的,常常出现京中酒楼客栈不够住,民间租借小院。甚至寺院也出租禅房,若细算下来,三年一届的科举考试,对消费的拉动。对经济的促进,是非常惊人的。
科举制度甚至还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对外贸易的发展,各个周边国家甚至西方国家的人,不惜万里迢迢来求学。人员的交往,知识的交流,加上各国间派出使团相互访问。期间发生的运输,交通和商品买卖,对国外贸易都有良好的带动的作用。
比如历朝与朝鲜日本等国的贸易中,一项很重要的商品就是经典书籍,笔墨纸砚,名人书画等,贸易量非常大,而且大有供不应求之势,......”
柳如是一口气说了很多,而且言之有物,毫无疑问,科举考试被炒得这么热,它对社会经济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
当然,这种影响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科举制度对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和发展有利,这一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明确了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其考试的主要内容是儒家经典,这使所有读书人学习的内容也只能以这些儒家经典为主,这相当于是在变相的统一思想,禁锢思想。
为了金榜题名,多数读书人一心沉迷于儒家经典之中,主动拒绝学习那些直接推动生产力发展的自然科学。造成了整个社会的知识结构单一化,专业技术和实用性人才少之又少。
一句话,科举制度的设立,等于是儒家经典的地位无限的拔高,除此之外,其它学科几乎都被斥为“奇巧淫技”。
而且科举制度不断的加强“士农工商”的观念,工商被视为末流,导致商业发展处处受到限制和歧视,不光是读书人看不起商人,就连商人自己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多数商人有钱后,不是想着怎么扩大生产规模,而是费尽心思转变自己的身份,购置田产,由商变农,因为只有变成农之后,才有机会变成士。
因此,科举制度对工商的发展,有着巨大的抑制作用。这种制度只能促进小农经济的稳定和发展,对秦牧一心想要推动的资本经济和工业革命,是一道紧紧的枷锁。
之前,秦牧建理工学院,建各种科研机构,设立皇家科学奖,增加物理化学几何数学等课程,都是想扭转“独尊儒家”后导致的价值观知识体系等方面的严重扭曲现象。
但仔细想来,如果不改变科举考试导致的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扭曲,之前的种种努力,恐怕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真心愿意学习其它科学知识的人仍然只是少数,多数读书人依然会沉迷于故纸堆里,皓首穷经,日复一日地背诵着儒家经典,所有的青春和精力都耗费在儒家经典上。
整个社会仍然会用“金榜题名”来衡量一个人的成功和失败,衡量他的价值和地位。多数有可能识字读书的青年男子,仍然会把人生的成败荣辱全都抵押在科举考试里。
改革科举制度,才是解决自然科学发展缓慢,解决社会扭曲的价值观的这些问题的根本所在啊。
但科举制度从隋唐一步步走到今天,已经形成巨大的影响力,甚至是一种整体的社会心里惯性。要改革谈何容易?
秦牧喝着柳如是端上来的香茗,细细地思索着,柳如是之前说了很多,她自认很有道理,但并没有看到皇帝因此露出喜悦的神色;
聪明的她立即意识到,皇帝问她这个问题,绝对不简单,她敏感地意识到,很可能又有一项影响到每一个人,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制度变革正在皇帝的脑海中酝酿着......
秦牧想着事情,手上拿着笔,随意的沾了沾墨,柳如是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去铺开纸笺,用白玉镇纸压好纸边。
秦牧不等她压好纸边,就随手写下几行字:
十年沟隍待一身,
半年千里绝音尘。
鬓毛如雪心如死,
犹作长安下第人。
写完了这首诗,一张白纸写去了大半,秦牧也不计较,连墨也不沾,又随手在下面用更小更潦草的字体写下:
落第逢人恸哭初,
平生志业欲何如。
鬓毛洒尽一枝桂,
泪血滴来千里书。
写完之后,秦牧将笔往荷花游鲤砚里一扔,砚内的朱墨溅出来,一点点地洒在诗里行间,如同一个落第之人新滴下的血泪,猩红刺目。
秦牧有些疲惫感,靠在御椅上闭着眼睛,轻揉着太阳穴。柳如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连忙上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陛下,您.......”她欲言又止,秦牧曾三试不第,柳如是以为他是想起了这些陈年旧事。当年他的心里所承受的压力,或许就和这两首诗写的如出一辙吧。
秦牧把头顺势往她怀里靠了靠,她酥胸绵软,温柔舒适,秦牧靠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随口问道:“如是,你觉得写下这两首诗的人的心态正常吗?”
“这.......落第之人,大致如斯吧.....”
“大致如斯?呵呵,你说的没错,但这种心态正常吗?它真的正常吗?平生志业欲何如?难道除了科举,其他的事都再难以体现人生价值了吗?难道不能金榜题名就会死吗?什么鬓毛如雪心如死,难道这个社会只需要官员,只需要政客吗?这是一种被严重扭曲了的社会心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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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俺个人认为,要想社会朝一个正确的方向发展下去,最重要的不是军事扩张,而是思想的转变,而要转变整个的社会的思想,治本之策应该是改变科举制度约束,不过这一点很难,写到这,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写得很慢。本来有一张存稿,以保证更新时间正常的,但现在,一张存稿也用完了,我会尽量保证依旧两更,但是明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不确定,在此先说一声,同时,面对这样一个专业学者也需要谨慎面对的大命题,俺要写下去,需要死很多脑细胞,希望大家多鼓励一下吧,月票,订阅,打赏,你的每一样支持,我都感激涕零,这也是我最大的动力,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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