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宣抚使府中灯火通明,府门大开,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门前并不显得拥堵,实际上,能进入宣抚使府赴宴的,各个都非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在大同这边,这样的人并不多。
其中河东出身的官吏,更是一个也没有,想想也能明白,河东人再能钻营,想要熬到那个地步,也还需要些年头。
至于显得这么热闹,却是因为都知道大将军南归,是带着家眷回来的,尤其是那位草原公主,在大同这边早已是名闻遐迩了。
所以能来的人也都带了家眷,多数都是妾室,到河东为官,没谁愿意把正室夫人带过来,路途遥远不说,这里可是正经的边塞,风霜雨雪之外,还随时会有刀兵之祸,女人到了这里哪里受得了?
不过现在,多数人都在想,如果自己正室夫人在这里就好了,起码能在大将军夫人面前多说两句不是?小妾想在那位种氏夫人面前露脸,可不那么容易,也许多说上一句,都会被认为是失礼,那可是种家出来的小姐……
这么说吧,实际上来的人并不算多,不过随从加起来,可不少……
府中正厅早已摆设停当,就等着客人入席了,秦人没太多的规矩,来一位客人,就请进去一位,来的早的,坐等一下,来的晚的,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都是熟人,笑着告罪一番也就是了。
在这里闹尊卑,没准就是自己丢脸,大将军军伍出身,还能对繁文缛节有什么好感?
不过这一等,可就是一个多时辰,不但大将军没出来,便是大同这里的几位主官也没到。
十几位客人,在府中正厅坐着,本来还有说有笑,不过等时间长了,有的人脸色已经变了,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过不多时,其他人也开始不安了起来,人已经到齐,主官们一个不见,任谁还能坐的安稳?
有胆子大的,招过一个府中仆人过来探问,不过仆人也是一脸茫然……
“让诸位久等了。”
河东按察使郑铎从外间大步而入,跺了跺脚,接下披风,交给旁边的仆人,冷峻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
这一身的威势,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之前在宣抚使大人面前谈笑风生之人就是他。
但在河东官场中,按察使郑大人的名字已经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了,众人赶紧站起身来,同时施礼。
郑铎哼了一声,举步来到上首,摆了摆手,“大将军与宣慰使大人,张将军有要事相商,晚来一些,咱们先且开席,来人,上菜上酒……”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自在,这可是大将军的洗尘宴,主人没到,先开席算怎么回事?
有心思深的则不免就想,这位郑大人好大的威风,在这里颐指气使,耍给谁看?郑家的人就很了不起吗?借机立威也不看看地方和时机,这里是河东宣抚使府,可不是他们郑家大宅……
不过他们却是不知,郑家子心里有数着呢,后宅确实有些事,不过应该不算大,而冠军大将军这次回来,在河东估摸着不会呆太长的时日,就要回京述职。
是继续任河东宣抚使,还是另任他职,这个他就不清楚了,不过再回河东的可能……应该不大。
以大将军的威望,才干以及受到的宠信来说,入主枢密院都有可能,不过最可能的还是到阵前带兵。
这个猜不猜的着,没多大意思,等大将军一走,河东为首的就剩下他,柳世源,张峰聚,种怀玉等人。
柳世源是大将军的亲家,张峰聚,种怀玉都是大将军的旧部,大将军若想经营河东,早就能将河东经营的铁桶一般了。
不过在他看来,大将军并没有这个意思,但那却不代表其他人愿意旁人插手河东政务,尤其是按察使这样的职位,得罪的人多,谁看着都不会顺眼。
若不趁着大将军走之前,显出些不同来,之后的日子可能就要难过了,上面没有大将军压着,其他人一旦抱团起来,欺负他个按察使,还真算不上什么难事。
种家的人,张家的人,再加上柳世源,郑家家主过来,也得擎等着吃亏……
这已经不是投靠不投靠的事情了,情势摆在这里,要不就毫不犹豫的靠上大将军,要不过后就如履薄冰,别被人抓住把柄,他宁愿选择前者……
在宣抚使府中摆一下威风,过后只要再跟大将军谈笑几句,下面的人自然就全部看在眼里了,官场上的传言一出来,先为之后交好柳世源等人打下伏笔再说。
他这心里有数着呢,用老谋深算来形容都不为过。
前厅之中传酒上菜,准备开席……
而宣抚使后宅这里,也一如郑铎所料,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事也不算小。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夫人身子强健,身子不显,也就没有发觉,可能是之前有些劳累,这才有了孕症……”
鼻青脸肿的张峰聚在白着脸在旁边一听,整个人都傻了似的,之前被种七娘痛打了一顿,刚刚出来,后面就已经大乱,说什么夫人晕倒了。
差点把这小子给吓的魂儿都没了,这要是因为他,弄的嫂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这里是真没法向大哥交代。
不过他也冤枉,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这没事跑后面招惹那头母老虎去干什么?
等到大夫来了,也早已将赵石,柳世源惊动,郑铎到前面接待来客,柳世源则陪着赵石直奔后宅,瞅着面沉似水的赵石,张峰聚这个心惊肉跳就别提了,他这一辈子,除了家里的老爷子之外,就怕这位大哥,这要是一旦……
他想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听那老大夫一说,他这里眼睛都直了,如非是个七尺男儿,准保也得晕过去。
赵石愣了愣,侧了侧头,好像没怎么挺清楚,就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夫人有了身孕,鞍马劳顿之下,难免生些火气出来,之前好像……多少动了些胎气,所以……”
不过再多说什么了,赵石这里已是大喜过望,定军侯府子嗣单薄,几个妻妾嘴上不说,他这里却也很不自在,如今听到这么个消息,如何能不欢喜?
“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话一问出来,旁边的人就都乐了,那位一直呆在宣抚使府中的老大夫就笑,“小人非是神仙,男子没出来之前,小人也不知是男是女……”
这个时候连赵石自己都被逗乐了,确实是欢喜的有些昏了头,回头瞅着柳世源便笑道:“双喜临门,今年当是个家国兴旺的日子。”
张峰聚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过来,心里的委屈和羞愧就别提了,委屈在于自己太过倒霉,羞愧在于,那母老虎都怀了孩子,自己竟然还不是对手。
“恭喜大哥,不过你看我这……”
赵石翻了翻白眼儿,这个时候却是怎么也恼恨不起来,只是来了一句,“滚一边去……”
转头又对着大夫道:“动了胎气?没什么大事吧?”
大夫连连摇头,“无妨无妨,夫人身子好的很,就是有了身孕,又乏累了些,难免有些火气,只要好生将养,于身子定然无碍,小人已经开了个安胎方子,照着用上几服,管保母子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老先生了,这些日子,还需老先生多多照看着,之后定有厚报……”
“不敢,不敢,小人能为大将军尽力,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等到大夫离去,柳世源就笑,“这回,喜酒应该是在宣抚使府中喝了。”
“应该的,应该的……”赵石搓着手,“大人先去前面帮着照看一下客人,等我这里布置一下,再过去与诸位同欢。”
柳世源也是高兴,难得促狭的瞅了一眼张峰聚,“张将军是与本官同去,还是……”
张峰聚翻了翻眼睛,对上这位,他可一点不怕,“柳大人这笑话看的……改日张某登门,一定跟大人喝个痛快。”
柳世源哈哈大笑,朝着赵石拱了拱手,“如此大喜之事,当得河中百官同庆,使君大人不要耽搁太久,速来速来。”
等柳世源离去,赵石揪了张峰聚,狠锤了几下,才赶了这倒霉小子去换衣服,收拾仪容,自己则加快脚步,去瞅自家婆娘……
实际上,这个时候后宅已经是欢腾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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