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术大人,有个汉人商人要见您,而且,他说他带来了一位贵人的口信。”
博尔术有些意外,微微愣了愣,与道人快速的对视了一眼,不过,博尔术随便便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蒙古人们都停下了吃喝,这些日子,来到蒙古使者的帐篷来拜见他们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蒙古诸部这些年来,打败了札木合的联军,打败了蔑儿乞人,打败了塔塔尔人,现在又在进攻金国。
在草原上,蒙古人已经越来越让人畏惧,本来应该受到尊重。
但克烈部的桑昆不喜欢成吉思汗,这个在草原上也不是什么秘闻了,将蒙古诸部来使安排在偏僻之处,而非是自己的帐篷里面,就更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让有心结交蒙古诸部来使的人,都选择了退避三舍,因为西克烈部正是此次盟会的主人之一,在这样一个地方,得罪克烈部是很不明智的,所以,蒙古使者的帐篷一直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人过来拜访他们。
尤其是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商人,离蒙古诸部使者更是远远的,根本不打算跟他们交易,而且蒙古诸部远在东北,很少有商人愿意跑那么远去找蒙古人交易,加上蒙古人很是穷苦,也没什么好交易的东西。
可能如今的草原上,还愿意跟蒙古诸部打交道的,除了那些马匪之外,还真就没什么人了。
蒙古诸部在草原上的名声本就不好,当他们和那些马匪交易,并将他们抢来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时候,他们的名声更是让人厌恶。
但今天,一个汉人商人来拜见蒙古诸部使者,还带来了旁人的口信,这让博尔术很好奇,也很振奋,心里想着,到底还是有人敬畏着蒙古诸部的威严的。
这次来到中部草原,他清晰的感觉到,蒙古诸部不能这么下去了,草原部族,需要关系牢固的盟友,尤其是在克烈部与鞑靼人联合起来的情形之下,征服,并非草原上唯一值得称道的主题,更多的则是相互联盟,相互制约。
蒙古人在崛起的过程当中,已经多出了太多的敌人,现在与金国人交战的蒙古诸部,应该是缓和与其他部族的关系的时候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开始……
当守卫在帐篷外面的蒙古侍卫将一个胖胖的汉人商人以及他带在身边的鞑靼人随从兼翻译带进来的时候,博尔术已经是浮想联翩。
他的态度十分的温和,笑着对施礼的汉人商人道:“能来到我们的帐篷,便是我们的客人,蒙古人对待客人,向来都是热情的,可惜,这里是云外草原,如果是在东北,你将得到最好的款待……”
胖胖的汉人商人听着旁边鞑靼随从的翻译,脸上一直挂着颇为憨厚的笑容。
不过,在听明白了主人所表达的意思之后,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在意,连笑容都没有怎么变化,只是微微欠身……
“不用这样客气,来自遥远东北的使者大人,我只是个小小的商人,不值得您这样的人如此对待,而且……”
汉人商人的笑容瞬间便多出了一丝异样,“我来到您的帐篷,带来了一位贵人的口信,我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请让您的随从们退下吧,相信,您听了这个口信之后……”
汉人商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嘿嘿的笑了起来。
帐篷里的蒙古人都有些错愕,不过鞑靼人翻译出来的话语,还是刺痛了他们,已经有人立即将油腻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博尔术的脸色变了变,这和他预料的相差太多,如同遭到戏耍一般,他心底同时升起了怒火,不过到底是成吉思汗最为信重的蒙古万户,他立即意识到,可能要有糟糕的情形出现了。
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汉人商人,汉人商人并不与他对视,也不催促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目光接着便转到他身旁的道人身上,还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让攻金之后,见惯了汉人卑躬屈膝的懦弱模样的蒙古人尤其愤怒,有的人眼睛已经开始微微红了起来。
博尔术此时拍了拍桌案,目光威严的从随从们脸上扫过,压制住他们的杀机和恼怒,这才冷着脸开口道:“我很想知道,你口中的贵人是谁呢?又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口信告知于我呢?我们蒙古人,可并不喜欢这样的交谈……”
听着鞑靼人随从的翻译,汉人商人只是不时的微微点头,之后,才又笑着道:“好吧,既然如此,小人便代大秦冠军大将军,定军侯,河东宣抚使大人,告知你等……”
“等等……”
这一下,博尔术真的坐不住了,秦国人大将军赵石的名字,来到这里已经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而且,从道人口中,也能知道此人的详细来历。
这样一个不但在秦国有着巨大的权势,而且在这里,也拥有着无人能比的声望的人,却派一个商人给蒙古诸部的使者带来口信,对于蒙古诸部的轻蔑,已是显而易见。
不过蒙古万户大人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了,他感觉到了危机。
他果断的打断了商人的话,并快速摆手,厉声道:“其他人都出去,在外面守好了帐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来……”
于是,蒙古人鱼贯而出,等到道人站起身来,也要走出帐篷的时候,汉人商人却又开了口,“这位道人朋友,还请留步,大将军指名要你旁听。”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年轻道士终于脸色一变,即便他处心积虑,所谋深远,一直很是自负,但乍一听闻,自己的名字已经进入了那位秦人大将军的耳朵,心神剧震之下,也有着难言的恐慌在心头蔓延开来。
不过,随即,他便挺直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矜持起来,略带自嘲的笑了笑,道了一句,“没想到,大将军如此尊贵之人,竟然还记挂上了贫道这样的小人物,惭愧惭愧。”
这回不用翻译了,汉人商人哈哈大笑,脸上的肥肉不住抖动,“不用惭愧,你这道人到还有些自知之明,晓得咱们大将军贵人事忙,不值得为你这样的鼠辈计较太多,不过,说起来,咱们兄弟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才得相见,幸会幸会。”
鼠辈两个字没让道人觉着怎么,但这江湖口吻一露,顿时让他吃了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了这个胖子。
胖子这个时候气势便不一样了,露出了藏在肥胖的身体之内的彪悍和张狂,微微一抱拳,“我姓孟,旁人都叫咱孟胖子,有机会的话,来日江湖相见,定要讨教一下,您这位北方道门领袖的身手……”
“不过说起来,你这名气虽大,干的事情可不太光彩呢,在河东屡次三番刺杀咱们大将军,让咱们兄弟脸上无光,许多人都在惦记着你这项上人头呢,可谁又能想到,原来北方道门领袖竟然躲到了东北胡人地界,做起了人家的狗头军师呢?佩服,佩服……”
这样阴毒的调侃,让道人脸上肌肉很是抽动了几下,嘴上却也讥讽了一句,“不过是些秦人朝廷的走狗罢了,咱们北地豪杰无数,到要看看你们能张狂到几时。”
胖子本就是多话之人,摇头便笑,“北地英雄是很多,不过数典忘祖之人却少,给胡人效力,日子定不好过吧,对了,回去之后,咱们定然给你在论罪碑上留在位置,你那许多党羽都在上面留名,你这为首之人,又怎么能独善其身?丘处机……哈哈,好名字……”
两人说话间蒙古人便已走了个干净,谁也听不懂这两位汉人在说什么,更让这些蒙古人觉得意兴阑珊,根本兴不起相帮的念头……
道人铁青着脸,回到博尔术身边一屁股坐下,只觉着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手脚发颤,难以自制……
博尔术瞅了道人一眼,转过头来,脸色已经沉肃无比,“作为信使,却来侮辱蒙古诸部最尊贵的客人,我想,这样的行为,不是汉人的礼节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孟胖子也不再藏着掖着,更不打算再伏低做小了,一个胡人,一个汉人鼠辈,真真让人兴不起多少尊敬的念头,即便这胡人有些气势,想来在蒙古诸部身份不低,但胡人就是胡人,跟他们说话其实不用怎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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