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重叠如迷宫,申元邛知道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正当浑浑噩噩之际,眼角忽然看到什么东西晃了下,转瞬即逝。他心生好奇,举步寻踪而去,走了十余步,又被一抹光影吸引,掉转头向前行去。
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仿佛有人在指引他一步步穿过迷宫,花树渐行渐稀,不知不觉来到了林间一块空地。四下里矗立着参天古树,枝叶亭亭如盖,像静默的卫士,守护着这片神圣的土地。一束星光徐徐垂落,时间仿佛凝固,纷飞飘落的花瓣停滞在空中,虚空如涟漪荡漾,现出一位脸如莲萼唇似樱桃的娘娘来,头上绾着九龙飞凤髻,身披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系五彩长裙,手持一柄白玉圭,光彩射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神仙?妖怪?申元邛大吃一惊,急忙收住脚步,忽觉自惭形秽,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问道:
那娘娘垂下眼帘,双眸映出申元邛的身影,启朱唇,发皓齿,徐徐道:
那声音仿佛晨钟暮鼓,在耳边不断回响,一直钻进心窝里。申元邛双膝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心中突然一动,脱口道:
那娘娘端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颔首叹息道:
一了百了,两不相欠?这么说,他终究还是她的负累……申元邛口干舌燥,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他努力振作起精神,喃喃自语,试图说服九天玄女,也试图说服自己:「不,不是这样
的,碧霞子曾对我说,她向你恳求,求你网开一面,收我为徒,一同修行,成为天庭的神仙……」
他声音虽低,却瞒不过九天玄女之耳,她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申元邛,微微摇头道:
碧霞子在欺骗他?申元邛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是否能跟碧霞子长相厮守,是否能一同去往天庭,但是当九天玄女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不可能,这只是善意的欺骗,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这个念头像大铁锤,重重敲打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所适从。
申元邛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声音听起来苍白无力,碧霞子真的会为了他放弃天庭吗?他嘴里发苦,就像咀嚼着一把黄连。
九天玄女微微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颇有不善,沉吟道:
申元邛没由来胆战心惊,心道:他脸色变化不定,心中诸多念头此起彼伏,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是多么不甘心离开碧霞子,他要她,他不想失去她!
然而就算碧霞子重情重义,甘愿留在落花岛,陪在他身边,岁月悠悠,他愿不愿意为了她而苦苦修炼,虚度漫长
的生命,追寻那一缕虚无缥缈的仙缘?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她离
开落花岛,二人并肩去往人间,快快活活过一世?申元邛心烦意乱,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忖度片刻,九天玄女叹息道:
申元邛闻言喜形于色,脱口道:有这样一条捷径,免去修炼之苦,他倒愿意尝试一下。
九天玄女朝他挥挥手道:
申元邛满口答允,诚心诚意向玄女躬身行礼,垂下手缓缓向后退去。再抬头时,眼前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身影,花树重叠,遮蔽了视野,四下里昏暗无光,花瓣片片飘落,寂寞如斯。
逡巡良久,欢喜渐渐澹去,申元邛低头细思,不觉又起了疑心。之前貔貅已察觉异样,颈背长毛倒竖,如临大敌,如果那一回偷窥之人就是九天玄女,她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碧霞子说貔貅是玄女的坐骑,为何它非但没有俯首帖耳,反而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态?申元邛回想玄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那玄女八成是个冒牌货!
无人指引,申元邛回到老路上,兜兜转转踏入庭院,山涧倒映月光和星光,碧霞子凝神作法,丹火缠绕青铜小鼎,炼丹正到要紧关头,无暇分身,貔貅伏于一旁,朝他呲牙咧嘴,警告他不要打搅碧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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