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二章明争中
众位阁臣几乎同时想起了皇帝逛帘子胡同的传闻,但谁也不敢明说。正在愣怔间,隆庆又缓缓说道:朕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节令交替,导致体内阴阳失调而已。再服几个月的药就好了。顿一下道:今天这次,不过是偶有反复而已。仅说了这几句,皇帝便开始喘,可见体虚到了什么程度。
众位阁老相互望望,每一个都是心事满腹。昨日一俟太医给皇帝诊断完毕,高拱就命人将其带到内阁具报,结果来的是金院正和李时珍,这两大权威同时断定,皇帝病情的反复,是因为用了超量的大燥之药,这才再次诱发了火燎灵犀,而且比上次更严重的是,皇帝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是众位阁老都听到的,沈默知道的却又多些,虽然李时珍并未单独对他说什么,但两人认识多年,这种微妙的时刻,仅需交换一个的眼神,便能明白对方要传递的信息。李时珍在他询问的目光中,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轻叹口气这是医生在彻底绝望之后,才会有的表现。
张居正虽然没看到沈默和李时珍的眉来眼去,但他心里,也已经笃定皇帝命不久矣这次皇帝发病,使他对冯保当初的预言深信不疑,皇帝极可能命不久矣。
心态上的不同,让众人的反应也不同,沈默心情沉重的立在皇帝身边,张居正也一脸肃容,但两人都缄口不言。高拱却忍不住质问道:敢问皇上除了太医开的药,还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隆庆一愣,知道是瞒不住了,于是缓缓道:本也没打算瞒着高师傅,前些日子,孟和给朕从民间找了个神医,看过我的病后,献了一个方子,朕觉得比太医的方子好。
皇上万金之躯,怎能贸然让外面的医生诊治高拱的脸当时就黑下来。
呵呵,李时珍不也是民间的医生隆庆笑笑道:不管是哪里来的,能给朕把病治好了,就是好大夫。说着让人把药取来,道:朕也没乱吃,都让试药太监试过了,而且吃了后,明显腿上有劲儿了,也想吃饭了,确实有效。
看到李全端上的黄色大药丸,在场大臣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们都是经过前朝的,自然联想起道君皇帝服用的丹药。现在眼前这位皇帝,竟要步其父亲的后尘,听信妖人之言,再行那祸国害己的虚妄之举
高拱必须要尽一个老师和首辅的责任了,跪谏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要三思而行
这是为何隆庆不解道:朕吃着确实有效呢,只要按时服药,定能康复。
高拱肃颜奏道:陛下乃天下至尊,万民垂范,万不可妄听妖人之言,还是要紧遵医嘱,调养圣体为要说着一指那些药丸子道:不能再吃这些害死先帝的东西了
高拱性子太急,加上平时说话太直,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岂不是皇帝也会被这些东西害死
果然,隆庆当时就变了脸色,但高拱毕竟是不同的,皇帝这才强忍着火气,问沈默道:沈师傅,你说呢
这个么沈默看看高拱,慢慢道:不如把这药,并那方子送去太医院,给那些老太医们看看,要是他们说能用,那且吃无妨;否则的话,还是停了的好
那些太医的德行朕还不知道一个个胆小如鼠,唯恐担一点责任让他们看来看去,肯定是不用为好。隆庆气喘吁吁,面有愠色道:说到底,你也不赞同朕用药又转向张居正道:张师傅,你说呢
既然已经吃着没问题,那试试也无妨。张居正轻声道。
终于听到了支持的声音,隆庆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张居正投以信任的一瞥,然后恼着脸对高拱和沈默道:朕知道二位师傅的好意,但这件事,只是朕的私事,你们就不要管了。说完又开始喘起来。
按说,皇帝已经摆了脸色,当臣子的就该闭嘴不言了,然而高拱有古大臣犯言直谏之风,重重叩首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天子并无私事
天子也会患病,所以天子也是人,是人自然就有私事也不知是药物的作用,隆庆的精神明显亢奋,思维也比往常敏捷多了:朕早就与你们有言在先,宫外的事情,你们管,宫内的事情,你们不要管。朕现在微恙,找人给我配药,这是帝王私事,外臣不得与闻隆庆的语气从没有过的严厉起来。
高拱向来被隆庆以师父对待,哪里被这样夹枪带棒的削过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作答。
皇上,这确实不是私事沈默只好出言解围,柔声道:皇上乃万乘之尊,天下之主,您的圣体安康,关乎苍生社稷之福祉。圣躬欠安,天下禄位之人草民百姓莫不惶然惊惧,焚香祈福。以您一人之病,牵动百官万民之心,怎么能说是私事呢
还是沈默说话中听,隆庆皇帝心里舒服多了,那股火这才渐渐下去,便感到头昏沉身无力,连动动指头都困难,用最后的力气道:不管是不是私事,你们都不要管了,去吧,朕要休息了隆庆皇帝说罢旨意,便合上两眼。
做臣子的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皇帝摇起来继续劝沈默便和张居正一边一个,把尤跪地不起的高拱搀扶起来,退出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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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守舍返回会极门,高拱对搀扶着自己的沈默道:江南,我乏得很,政务先交给你和子维担待,就让太岳送我回去吧。沈默深深看了张居正一眼,点头道:元翁注意休息。便和张四维先进去文渊阁。
高拱则在张居正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直庐。
扶着高拱在囤背椅上座下,张居正转身要去给他沏茶,却被高拱一把抓住手臂。高拱的手上极有力量,哪像是在外面摇摇欲坠的样子。
张居正吃惊的望向高拱,只见后者紧紧盯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问道:方才,你为何与我唱反调,难道不知道那会害死皇上吗。
元翁,皇上的病需要静养,不能生气,我们要是都和他拧着说,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张居正心头猛跳,但他话一出口,就在想如何去圆了,因此马上镇定下来,苦笑一声道:何况有您和沈阁老的态度在先,我的话,又有什么作用
真的高拱眯着眼,打量他半天。
比真金还真,张居正一脸无辜道:皇上都那样了,我还顾得上邀宠卖乖
嗯高拱这才松开手,仍盯着张居正道:皇上这次病情复发,宫里肯定人心震动,你替我知会冯保一声,让他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立马把他办了。
这个张居正脸色涨红道:内外有别,我怎么跟冯公公传话
你自有办法。高拱似笑非笑道:没办法就想办法,麻烦张阁老了。
是张居正心中一片冰冷,他原以为,高拱单独留下自己,是为了商量对策,现在才知道,原来高拱从未真正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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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确实目光如炬,那个他眼中的祸乱之源冯保,马上就要把大内搅得鸡犬不宁了
慈宁宫,还是上次的那间宫室,还是上次的那两个人。一样的摆设,一样的衣着,甚至连坐姿都是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上次李娘娘如芙蓉出水一般仪态万方,但现在却两眼红肿面色蜡黄,看上去很是可怜动人。
冯公公,你也该知道了,昨日听说皇上病发了,我带着太子和皇后娘娘前去探视,李娘娘已经哭了一宿,现在只剩下满心的羞恼,咬碎银牙道:谁知皇上却只让皇后和太子进去,把本宫挡在了外面。
唉,这事儿太过了,宫里没有不为娘娘鸣不平的冯保陪着李娘娘叹气,却暗自道:要不是知道昨儿的事儿,今儿我能来见你吗
你说我给他生儿育女,为他管着这么大的后宫,李贵妃越说越委屈,心里也就越窝火道:就算是奴儿花花那事儿,不也是为了他的身体吗他倒好,就为了一个贱人,便把我拒之门外,让我丢尽了脸这也太残酷太无情太凉薄了吧
谁说不是呢冯保大点其头,然后神色一凛道:娘娘,恕我直言,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这件事不寻常啊
妖孽李贵妃一惊道:难道是那个贱人的鬼魂真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
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冯保这个汗,心说你心虚个啥劲儿,连忙解释道: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老奴指的是皇上身边的人。
你是说孟和李贵妃这才定下神,嗔怪地看他一眼。恨屋及乌,她对那个处处奉承奴儿花花还带着皇帝出去逛窑的死胖子,提起来压根就痒。
您知道,皇上病发前两天,都在做些什么冯保神秘兮兮地问道。
干什么
回娘娘,这些时,万岁爷在用孟和进献的丹药。冯保压低声音道。
什么丹药
冯保便把孟和献药取悦皇帝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将给李贵妃,李娘娘听后恨恨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孟和,皇上乃是万乘之尊,金枝玉叶,他怎么敢胡乱献药
冯保一心想把李贵妃的火气撩拨起来,便欲抑先扬道:那个丹药,皇上吃了很有效果。
什么效果李贵妃柳眉倒竖道。
自上次皇上发病,一连十几天在乾清宫独处,从没有点名让嫔妃侍寝。可是,才吃了三天的丹药,皇上竟长了好大的精神,据说已经连续三晚,都找了娈童前去侍寝
有这等事李贵妃两眼圆瞪道。
奴婢岂敢哄骗娘娘冯保赶紧起身道。
李贵妃眯着凤眼,咬了银牙半晌无声。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来清醒头脑,稳定情绪,良久才平复下起伏的胸脯,定定望着冯保道:冯公公,依你之见,那孟和进献的丹药,真有那么灵
要是那么灵光的话。冯保冷笑一声道:皇上昨儿就不会发病了说着愤然道:那个药效到底如何,奴婢也没用过,不敢妄下结论,不过奴婢知道一件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讲给娘娘。
有什么不能讲的李贵妃道。
此事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唯恐污了您的双耳。冯保为难道:也怕菩萨怪罪。
讲李贵妃低喝道,奶奶的,还买拐子,要好奇死我么。
奴婢是东厂提督,有为皇上监视京城之责。冯保先撇清自己,俺不是在针对那厮,俺是执行公务啊:发现孟和在宫外购置了宅子,还娶了几房媳妇。
娶媳妇李贵妃瞪大眼睛道:他个太监,娶个媳妇能干啥
这个奴婢也觉着奇怪,冯保神秘兮兮道:便让人查了查,结果发现,原来他从外地请了一位胡神医,来给他还阳造势。
造势李娘娘不懂了。
就是让那个地方,冯保小声解释道:重新男人起来
呸,闭嘴李娘娘觉着自己的凤耳被了。但又好奇道:这怎么可能呢
谁说不是呢,但那胡神医好像有办法。冯保图穷匕见道:他有一种还阳丹,服用半年就可以奏效。顿一下道:但那每次服药的药引子,却是闻所未闻的残忍没人性
分割
对不起,晚上聚会来着哎,年底了,这事儿那事儿就是多,我已经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挤出来写字了,大家海涵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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