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定睛一看,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像鹅蛋般大小。
质地细腻致密,泛着油光,似乎是长年累月在手中摩挲的结果,已经有些轻微包浆了。
林默笑了起来,赛义德的脸上也是带着同样的微笑。
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分文不值的礼物。
正相反,两人都从这块黑不溜丢的石头上看到了一颗金子般的童心,这确实是一件最珍贵的礼物呢。
在如此贫瘠的村庄里,孩子们缺少玩具,和尿泥、玩石块,那是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小孩子根本没有什么价值观,随便捡块石头就当作宝贝,放在手时把玩不休,也没什么稀奇。
也许这块石头比寻常石头黑了点、重了点和硬了点,可是像这种石头应该是满山遍野都是,并不足为奇,只是恰好被阿里拣到,既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件不值钱,只属于孩子们的宝贝。
不过以小孩子喜新厌旧的心性不定,能一直收藏这么久,也算不容易,也许是当作父亲不在身旁时的某种心灵寄托吧。
珍贵的不是石头本身,而是依附在石头上的某种寄托。
这一幕被阿里的母亲和奶奶,以及两位年长的阿訇看在眼里,大人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阿里立刻涨红了脸,之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飞快地躲到了妈妈的身边。他的妈妈正是之前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的那位带着面纱的女性。
“真是谢谢招待,不打扰了,我们也该走了。”
把“尤里”转交的任务顺利完成,林默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
幸好亲自来看一眼,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荒凉贫瘠的小村落,最多只能保持温饱。
“怎么可能,在美国的时候,波斯语老师可是夸我说的很好!”
加戈尔.布朗自认为精通波斯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和普什图语,在公司里的内务部门负责联系中东业务的协助工作,可是却居然被负责野外行动和安全工作的专家维里.查克认为他说的波斯语错误百出并且引起了误解,这个评价却令他郁闷的很。
维里.查克目不斜视地继续开着车,随口问道:“你的波斯语老师是伊朗人吗?”
路上很空,看不到来回的车辆,也看不到行人,在炽热的阳光下,只有他们一辆车带起了嚣闹的沙尘,急驰而过。
“呃,不,他是以色列人”加戈尔.布朗突然瞪大了眼睛……维里.查克冲着同事翻了个白眼,甩手扔掉了吸完大半截的香烟。
这是他的个人习惯,意味永远都还有余下来的香烟。
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加戈尔.布朗做作的清咳了几声,低下头顾自去看手上的平板电脑,不过这份尴尬怎么也掩饰不住。
伊朗人和以色列人天生就不对付,你一口犹太味儿波斯语,人家会给你好.脸色才怪。
车厢内重归沉寂。
道路两旁干旱而荒凉,到处是土黄色的粘土质土丘,要不就是大块的岩石和细碎砾石,连草都很难看到一根。
加戈尔.布朗和维里.查克两人坐着飞机从美国绕过大半个地球来到伊朗,又是火车又是汽车,根据卫星导航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个叫作瓦尔加的普通小村庄。
这一路上,加戈尔.布朗操着半调子的波斯语,和维里.查克两人捏着翻译好的小纸条,用纸条攻略人生地不熟的伊朗。
也不知绕了多少圈子,才终于找到了诺斯洛普.格鲁曼公司临时雇员阿布哈桑.扎尔加尔的家乡。
这只是为了送一张大面额支票而已。公司高层要求亲手送到并慰问其家属,表示对为公司作出牺牲的雇员重视的态度。
“还有十五分钟,天哪,我们都快错过饭点了,看来中午我们只能吃那该死的压缩干粮,查克,等把支票和东西转交。说完该说的话,我们就能去好好享受一下,真见鬼。伊朗竟然没有酒吧,好吧,我们抓紧时间订好回程机票。美国就是天堂,一定要好好补偿回来。”
加戈尔.布朗看出副驾驶座的同伴维里.查克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伸出毛茸茸的大粗手拍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嗨!伙计,我说你别那么一副死人样,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熬出头转正,应该更加努力才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专业不对口的大有人在。把你那些该死的地质和勘探专业知识给忘了吧,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维里.查克幽怨地看了一眼加戈尔.布朗,说道:“你知道的,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去攻读博士。却从来没想过干一份我毫无兴趣的差事,尽管它报酬很丰厚,但并不是我想要的。”
两人一起搭档出差的这几天,维里.查克与加戈尔.布朗闲聊时无话不谈,加戈尔.布朗也知道了维里.查克并不满意眼下这份工作,虽然每项任务都很出色。可是部门主管评价总是写他缺乏工作激情。
加戈尔.布朗把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似的,说道:“查克!查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加戈尔不也是天文学硕士出身,你瞧瞧,波斯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普什图语,我还在学俄语和法语,上帝啊,我都快成了多国翻译,早就把天文学知识还给大学了,可是现在我不一样干得挺好吗?想想看吧,伙计,你的学校专业能找到的工作可以拿到这么多薪水?我,咳咳!噢该死!”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刺耳的车喇叭声,一辆满载地大卡车忽然从切诺基边上飞快的超了过去,带起的烟尘一下子卷进了加戈尔.布朗和维里.查克的车厢里,为了不开空调省油和抽烟的需要,他们并没有把车窗摇上去。
“上帝诅咒你们,哦不,这里不是上帝的地盘,嗯!真主降罪于你们!”
加戈尔.布朗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扬长而去的大卡车狠狠地竖起了中指,却不防,又是一辆大卡车从边上超了过去,卷起的沙尘让他硬生生吃了几口。
“呸呸!混蛋!”
驾驶室内的维里.查克也再次遭到了袭击,他连忙升上车窗。
一辆又一辆大卡车从边上超了过去,冲在了切诺基的前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车队,车身上都喷着英文,似乎是什么boulogne布罗尼矿业公司。
突然最前面那辆大卡车缓缓停了下来,气势汹汹地打横拦在了路上。
“见鬼,他们想干什么,想打劫吗?”
加戈尔.布朗脸当场绿了,心中一阵害怕,若不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愤怒,他果断缩回了车里,升上了窗户,把所有的插销都插死,翻着杂物箱,把一个辣椒水喷罐紧紧地捏在手里,吓得浑身发抖。
前面被挡住了,维里.查克再看后视境,两辆体态欣长的豪华大巴淡定地堵在后面,把从未堵过车的沙石路塞了个严实。
切诺基见势不妙,只能停了下来。
五六辆大卡车,还有两辆大巴,缓缓停了下来,不怀好意地半包围着小受模样的切诺基,这是要爆菊咩,还是要搅基咩?!
“咦?!”
维里.查克看到前面大卡车上跳下来的一个壮汉,白色的汗背心,迷彩户外运动裤,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链子,虽然戴着墨镜,不过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对方主动把眼镜摘掉了,这下更眼熟了。
一个名字盘桓在维里.查克的心头,仿佛罩着一层像穆斯林女性的面纱,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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