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白头贼

  既然是私了,曹义金就没有把拓跋思谦往甘州衙门送,一行人仍回甘州驿馆。

  这么做既给了拓跋妙的面子,也让萧、李二人不再为难。更重要的是,不经过甘州衙门,就少分了一杯羹。

  曹义金算是志得意满,回到甘州驿馆后,破例请几个人吃饭。驿丞便开了后院的驿楼,点上灯火,熏上香。

  萧、李二人曾登临过一回,不得其门而入,这下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坐下,左顾右盼了一回,萧玄衣心生感慨:“怪不得当官的喜欢分三六九等。”

  “咋了?”李克用当即捧上。

  “就象这驿楼吧,也没什么特别的。咱俩来了,只能隔着窗户看一看,老曹一来,咱们就能进来坐着慢慢喝酒。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回萧兄弟立功不小,等会儿多喝一点。”曹义金哈哈笑道。

  “虚荣!”拓跋思谦白了萧玄衣一眼。

  李克用心知其理,曹义金是官,拓跋思谦是贼,萧玄衣说当官的好处,拓跋思谦当然不高兴,当即安慰了拓跋思谦一句:“萧老三大嘴巴,喜欢说笑。”

  “对了,你阿耶还挺爱开玩笑的哈。”萧玄衣想起。

  “我阿耶怎么爱开玩笑了?”

  “我听你叫他什么‘白头贼’,他也不恼。”

  “怎么不恼,只是你们没见。”

  原来拓跋思谦看他老爷子须发皤然可喜,突然福至心灵,喊了拓跋秒一声“白头贼”。拓跋妙就让他再喊一遍,拓跋思谦不假思索地又喊了一遍。没想到拓跋妙暴起,将拓跋思谦掀翻揍了一顿。

  是你让喊我才喊的,拓跋思谦气不过,又打不过,当下跟老爷子赌气。那老爷子也杠上了,一个月俩人谁也不理谁。

  最后拓跋思谦熬不住,索性离家出走了。

  “一个外号,至于吗?”拓跋思谦犹自愤愤不平。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拓跋老弟你就不懂了。”李克用插了一句。

  “怎么揭短了?”

  “干你们这行靠得是能打能跑,有几个拄着拐杖出来做事的?当然,你阿耶是个例外。”

  “那到也是,其实我阿耶也就五十来岁,只是头发白得早而已。”

  “我倒是想起一个战例来。”李克用道。

  “说说,说说。”年轻人没有不喜欢打仗的,拓跋思谦连声催李克用。

  当年五胡乱华,中原沦陷,西晋皇室后裔司马睿开创东晋,定都建康。草创之时,东南的半壁江山也不全是他们司马家的,对建康最具威胁的就是荆襄一带流民势力。

  地理上来说,荆襄对于建康是长江上游。荆襄的控制对于建康的稳固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司马睿也不白给,新朝甫立,便派大将陶侃西征荆襄。

  中原兵荒马乱,很多世族都跑到江南避祸,这些人被称为流民。流民的资产在逃难中丧失殆尽,要生存下去,不得不铤而走险,杜弢就是荆襄流民的领袖。

  陶侃号称名将,在讨平杜弢的过程中还是颇费周折。一度吃了败仗,被免掉所有官衔。

  好在东晋朝廷对他信任有加,让他继续指挥军队,戴罪立功。

  最后一次决战,陶侃和杜弢两军对垒,陶侃发动心理攻势,给流民的军队喊了一通话,其中最著名的一句:“世间宁有白头贼乎?”

  数万叛军当时就有土崩瓦解之势,陶侃挥师急击,杜弢一战成擒。

  拓跋思谦听完,若有所悟:“看来这‘白头贼’不能叫。”

  “玩笑有时候能开,有时候不能开,有的人能开,有的人不能开。”曹义金总结。

  “不过我觉得老爷子还是挺有趣的。”李克用道。

  “怎么说?”拓跋思谦问。

  “胡子都白了,还来看选美大赛。”李克用说罢,*地笑了起来。

  “这个你倒是想错了。”曹义金道:“选美大赛你以为是什么?”

  “不就是选漂亮女人吗?难道还选男人不成?”

  “选美大赛不是选人,是选马。”

  “没想到回鹘人也会搞噱头。”

  ……

  几个人在驿馆里等拓跋妙来交割,一天两天没见人影。背着拓跋思谦,曹义金便跟萧、李二人嘀咕:“盗王好象没有问咱们住哪吧?”

  “人家不问,肯定是能找到咱们。”李克用想当然。

  “具体多少赎金还没定,也不来知会一下。”

  萧玄衣有过当富人的经验:“人家盗王不差钱,能跟买菜似的,货比三家?”

  曹义金心里没底儿,萧、李二人别具怀抱,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几个人立在驿馆门口等了半晌,还是没有拓跋妙的人影。拓跋思谦急的骂了上千遍“白头贼”。

  曹义金有些焦躁:“当时老爷子说得是三天后,别是跟咱们玩文字游戏吧。”

  “啥文字游戏?”萧玄衣问。

  “四天,五天,一个月都是三天后。”

  “人家是成名人物,没这么无聊。”李克用话音刚落,就见大路上拐过来一辆青牛拉的黑色毡车。

  拓跋妙从车上下来,对着曹义金一拱手:“看样子你是当家的。”

  “不敢,在下凉州捕盜使曹义金。”曹义金说罢,便把拓跋妙往里面让。

  曹义金已经和驿丞打过招呼,要借驿馆的正堂办公事。几个人进了正堂,曹义金拿出鱼符来递给李克用道:“李兄弟,麻烦你拿着它看一下门,不要让闲人进来。”

  “为什么是我呀?”李克用想看热闹。

  “别人我不放心。”

  曹义金虽这么说,李克用看了一圈:萧玄衣是失主,拓跋思谦是案犯,曹义金是官家,拓跋妙是赎人的,就他一个闲人,只得接了鱼符:“完事了请我喝酒哈。”

  “好说,好说。”

  李克用出到正堂门口站着,曹义金便把萧玄衣给拓跋妙介绍了一下。拓跋秒略感意外:“失主,官家都在,看来赎金你们跟小儿商议好了。”

  “据拓跋老弟说,这萧兄弟的马到长安,能买到三万两。”曹义金当然往多了说。

  “小子的眼光不错嘛。”拓跋妙看来拓跋思谦一眼:“赎金呢?”

  “这个具体数目还得跟老丈议定。”

  “这种事你们跟小儿商量就行了。”拓跋妙微微一哂。

  “二十万。”拓跋思谦说道。

  “你小子傻了?!”这个价格高得离谱,拓跋妙也是没想到。

  “现在不是马的价钱了,是我的价钱。”

  “啥意思?”

  “人家萧大哥不差钱,就想要回马,你说怎么办。”

  “那就官办吧。”拓跋妙脸一沉。

  “我就知道,你留着钱准备再找一个。”拓跋思谦急了。

  “你兔崽子胡说什么?”拓跋妙手扬起来,那边拓跋思谦就带上哭腔:“官办就官办吧,省得……碍你眼。”

  “行,行!”拓跋妙转向萧玄衣道:“萧老弟,二十万够吗?”

  “不是钱的事儿,不过前辈看来有些难处,既然这样,你把人领走就行了,钱我也不要了。”

  “没钱不成交易,那怎么行?”

  “要不等你方便了再说。”

  “真的?”

  “我们汉人讲究一言千金。”

  “那感情好!多谢萧老弟了!这二十万银子我就先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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