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潜规则

  拓跋思谦,党项人,十五岁,家住北碛。所谓北碛也就是沙洲北面的沙碛。从北碛到沙洲约三日马程。

  对于萧玄衣白马的事儿,拓跋思谦直认不讳,至于拓跋思谦如何起意,如何下手,得手后卖给了谁,拓跋思谦一概不答。

  曹义金也没有追问,反过来跟萧、李两人解释道:“本地官府和党项人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两位不要见怪。”

  “什么规矩?”李克用问。

  “只要他认了就行。”

  这有点儿戏了吧,连萧玄衣这种文盲都表示不可理解。买给谁都不问清楚,他的白马怎么要回来。

  曹义金继续解释:“我们捉住了犯案的党项人之后,只要没有杀伤人命,一般允许他的家属来取赎。”

  “怎么取赎?”李克用问。

  “事主被盗的财物值多少银子,以这个为基础,跟案犯商量一个合适的价格,案犯的家属把银子兑过来,我们把人放了。民不告,官不究,这就算结案了。”

  “值多少银子?这个谁定啊?”李克用问。

  “一般是事主跟案犯先商量,最后由官府参照市价裁定,也不能漫天要价。”

  “商量不成怎么办?”

  “官府会协调的,实在协调不成,那就公事公办,该坐牢的坐牢,该发配的发配。案犯虽然受到惩处了,但对于事主来说,没什么益处。”

  “我不要银子,我要我的马。”萧玄衣道。

  “据我所知,党项人很少供出买家的。”

  萧玄衣无言,再坚持下去,估计就是公事公办了。这时曹义金又说道:“萧兄弟大可以多要一些银子,比如萧兄弟的马值两千两银子,你就按两千两的二倍,三倍的要。”

  “这样也行?”李克用问。

  “这都在官府考虑范围之内,谁让他们盗窃在先呢?”

  “老三,你发了哈。你的马最起码值八九千两银子。”李克用显然不在行。

  萧玄衣哭丧着脸,不知是否要坚持,此时曹义金笑道:“不瞒两位说,其实我们这有些人家还巴不得被党项人盗呢。”

  “这话怎么说?”李克用问。

  “这跟博彩不一样吗?赢了财物就翻一番。”

  “老三,你就照三万两要。”李克用替萧玄衣出主意。

  “他的马不止两千两银子,卖到长安去,三万两也是有的。”旁边一直沉默的拓跋思谦说道。

  “三万两?”曹义金好象吃了一惊。

  “我就说我的马很漂亮的。”萧玄衣没好气。

  “那就是说,按马的双倍取赎,就是六万两,按三倍就是九万两。”曹义金算出声来。

  “你们官府是不是要抽一些?”李克用问。

  “按规定官府要抽三成。”

  按六万两算,三成就是一万八千两银子,怪不得曹义金如此激动。萧玄衣鄙夷了一下:“他们出不起赎金怎么办?”

  “按道理是公事公办,不过你们大可放心,要十万两他们也出得起。”

  “党项人都这么有钱?”萧玄衣怀疑。

  “一个党项人出了事,全族都要出钱出力的。所以党项的盗马者都是高手,水平差的都不让出道。我办案这么多年,抓获的党项人,算这个老弟也就是三个。”

  “你就是曹义金吧?”拓跋思谦又开口。

  “不错。”

  “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头,栽倒你手里也不算丢份儿。”

  “过奖,过奖!”

  拓跋思谦盗了萧玄衣的白马,当时萧玄衣恨得牙痒痒,现在拓跋思谦束手就擒,萧玄衣反而下不了手。

  如果公事公办的话,拓跋思谦势必要进大牢,这么白白净净的一个人,不出三天,就没个人样了。

  但是白马就不要了?萧玄衣想了一回:罢了,罢了,白马的事儿以后再说,眼下怎么也不能做那种落井下石的事儿。

  萧玄衣正胡思乱想时,只听哗啦一声,曹义金拿出一条铁链来,铁链前面挂着一个碗大的铁圈。

  萧玄衣认知,这是一种刑具,名堂叫做“钳”,那个铁圈是套人脖子用的,萧玄衣正欲有言,就听李克用说道:“老曹,犯不着上刑吧?”

  “几万两银子,算得上江洋大盗了,”

  “不是说的私了吗?”

  “这不还没兑银子吗?跑了怎么办?”

  “跑了,你们的银子包在我身上。”

  “我不是跟你说笑哈。”曹义金脸一板,一脸“就凭你”的神色。

  李克用不再说话,当下摘弓搭箭,一箭破风而出。几个人还在诧异,就见李克用骑的那匹驿马挣了一下脖子,訇然倒地。

  拓跋思谦动若脱兔,俯在马头上看了一会儿,用手指揩了一下,马头上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冒血。

  驿马本来离得近,说不上什么准头,只是这一箭力道奇大,能洞穿马头,只怕强弩也不能够。

  拓跋思谦看了李克用一眼,曹义金惊怒交并,李克用哈哈笑道:“老曹,你觉得我这箭法怎么样,想逃恐怕是不容易。”

  “你射杀的是驿马。”曹义这才说了一句话。

  驿马是官马,盗官马都够决配的,别说杀官马了。这罪名非同小可,李克用只得打含糊:“驿马也有累死的,让萧老三作价赔偿就是了。”

  萧玄衣如何不懂李克用的用意,只是李克用这想怎样就怎么的脾气有些受不了,当即反驳:“我还没同意替你赔呢。”

  “李大哥射死的马算到我账上。”拓跋思谦加了一句。

  “行了,行了,你还没出脱呢。”萧玄衣本来是一句玩笑,没想到拓跋思谦当了真:“这账还是我认吧。”

  有人认账,曹义金倒也无话可说,只好讪讪收起刑具。就在这时,只听“唰”得一声,拓跋思谦把衣服的下摆扯下一块。

  割袍断义?好象有点不靠不着,几个人看着拓跋思谦,就见拓跋思谦用扯下的衣服在那匹马的伤口上搽了几下。然后左一下右一下,那块布象纸一样,登时被撕成碎片。

  “你这是干什么,拓跋老弟?”萧玄衣问。

  “我给家里面送个信儿,让他们送赎金过来。”

  拓跋思谦说罢,手一扬,几个人恍惚间看到一匹健马踏空而去,眨眼不见,只有衣服的碎片纷纷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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