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鲜克有终

  接下来的几天,莫聪和鲁奇一路,萧玄衣和李克用一路,四个人结成两伙儿满城乱转,寻找那幅所谓的“河西地形图”。

  孟知微本来也要帮忙,大家都说他打坐打得挺好,还是继续打坐。至于李克让,他的假期年初三就结束了。

  这天,萧玄衣和李克用又去了西市,逛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回去有点早,李克用见路边有个卦摊儿,一时兴起,便拉着萧玄衣在卦摊前蹲下来。

  那先生捋着髭须道:“两位打卦还是看相?”

  打卦找孟知微就行,李克用便道:“看相,只是你看的准不准?”

  那先生指了指布帘,没言语。

  “先给他看看前程。”李克用把萧玄衣推上去。

  那先生端详了萧玄衣一会儿:“老弟鸢肩火色,有出尘之态,分明是修道之人。前程就不要问了。”

  “我哪有修道啊?”萧玄衣一愣。

  “你不是曾经拜在纯阳门下吗?”李克用提醒。

  “那也算?”

  “怎么不算?拜过祖师爷就算。”那先生接口。

  李克用见那先生还有些本事,便往前一凑:“给我看看吧。”

  “我没想着要修道啊。”萧玄衣挺委屈。

  “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儿,就算你现在不想,将来还是要修的。”先生道。

  “修道为什么不能问前程?”

  “修道者生死都要看破的,还问富贵?”先生继续对萧玄衣道。

  李克用闻言把萧玄衣挤在一边:“来,给我看看。”

  “你看我将来能发财吗。”萧玄衣磨磨唧唧。

  “你要钱干什么?”

  “就算修道,一日三餐不能少吧。”

  “俗不俗啊你。”李克用啐了萧玄衣一口,然后对那先生道:“别理他,给我看。”

  “三餐道中自有,这个不用你操心。”

  “到时候没有不就晚了?”

  “你看那天上的鸟儿,整天玩耍不劳作,上天也没让它们饿着……”

  李克用终于按捺不住:“你个鸟先生,我问了你几句,你怎么爱理不理的。”

  “我不是再给这位兄弟看嘛。”

  “不看了!”李克用说罢,拉起萧玄衣要走,那先生却抚掌大笑起来:“老弟的富贵,就在这一怒之中。”

  “这话怎讲?”李克用止住步。

  “老弟豹头环眼,神不御气,原是凶死之象。一怒之下,元神激动,赫然有啸天之势。”

  “说实话,当个节度使我还是有把握的。”李克用大言不惭。

  “五马之贵,尚不足比。”

  “莫非要当王爷?”李克用笑道。

  先生又摇摇头:“这么说吧,老弟生前大贵,死后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那就是当皇帝了,李克用倒不吃惊,只是低声问道:“死后贵不可言,到底怎么回事?”

  “天机不可泄露。我给你说了这么多,将来都要受果报的。”

  两人看过相后往回走,李克用未免有些头脑发热:“老三听到了吧,跟着我混绝对有你的好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

  “人家就是赚你钱的,你还当真。”萧玄衣不以为然。

  “你当过道士,人家都看出来了,这还不准?”

  “就算他看得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知府不如一个活老鼠,你死了再发达有毛用。”

  ……

  两人扯着闲淡回到亲仁里,那个叫何相温的纪纲告诉萧玄衣,有个姓“第五”的人找他。

  “什么事儿?”萧玄衣问。

  “他也没说,只是让你明天等他一会儿。”

  萧玄衣便跟莫聪告了个假,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第五离仍然未到,萧玄衣便来找孟知微。

  “整天在屋里坐着你不闷?”萧玄衣一进屋就说。

  “我说去帮你们找地图吧,你们又不让我去。”

  “谁看不出来你很勉强啊。”

  “我是不想出门,但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这不就是勉强吗?”

  孟知微笑了一下:“勉强多少两一斤?”

  萧玄衣当即明白孟知微的意思:情绪这东西没斤没两的,不能拿这个来说事儿。便话头一转:“你待在家里也好,你不知道,现在黒丸会闹得厉害。”

  “又怎么了?”

  “他们以前只跟官府作对,现在也开始祸害老百姓了,大白天的调戏妇女,欺负小孩,还公然掠夺财物……”

  孟智微叹了口气:“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智微觉得这几个字不太恰当,便不解释。

  萧玄衣也无心探究,四下望了望:“小白呢?”

  孟知微嘴一努。萧玄衣便走到孟知微的床边,见小白正趴在床角,用两个翅膀捂着脑袋。便说道:“小白,你这个懒蛋。”

  “别理我,烦着呢。”小白探了一下脑袋,又缩了翅膀里。

  “怎么了?”

  “你们都出去玩,就是不让我出去。”

  “长安城的房子长得都一样,不是怕你迷路嘛。”

  “怕是多少两一斤?”小白现学现卖。

  萧玄衣笑了一下,转向孟智微:“要不……”

  “你别惯着它,这长安城里家养的猛禽多。”孟知微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敲门。

  萧玄衣开了门,进来的是李克用。便问道:“你怎么没出去找地图啊?”

  “你都没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不是有事吗?第五离来找我。”

  “多大的事啊,不就是吃饭吗?”

  “你怎么知道是吃饭?”

  “肯定是吃饭!”

  两人又要没营养的时候,孟知微问道:“三哥有事儿?”

  “也没大事。就是来问一下,我能不能带小白出去玩。”

  “到外面不太好吧。”

  “不出门,就在院子里。”

  萧玄衣见李克用跟孟知微很客气,有点纳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人家孟兄弟斯斯文文,当然要礼貌一些。”

  “你跟我怎么不礼貌?”

  “这只能问你自己,人必自辱,然后外人辱之。”李克用说着,逗起小白。吹着口哨,一根手指擎着出去了。

  萧玄衣和孟知微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这才问道:“‘果报’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佛家的说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儿。”

  “有没有道理啊?”

  “当然有了,咱们老百姓不也是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

  “泄露天机是不是也有果报啊。”

  “你说呢?”孟知微一愣:“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萧玄衣正犹豫间,听到外面有人叫好,便借故第五离来了,从孟知微房间出来。

  小白在院子里飞,腿上系了一根树枝,李克用张弓搭箭,将树枝射下一段来,第五离便跑过去,将断枝捡起来,然后喝一声彩。

  萧玄衣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你李老三!”

  “带小白玩啊。”

  “你怎么不带你家老四玩儿?”

  “你要相信哥。”

  萧玄衣不再和李克用分辨,喊住小白,把树枝从它脚上解下来,那是一根青色的柳条,只有麦秆粗细,当然也不太长,长了小白也飞不动。

  这么细的柳条,又在天上飞着,要射中还真不容易,只是眼下不是夸李克用的时候,萧玄衣便教训小白:“你个笨蛋,想变成鹄啊你?”

  鹄是一种水鸟,古人常做纸鹄当箭靶用,所以“鹄”有时也指箭靶。

  “李老三说,要带我去楼兰风吃油炸苜蓿虫。”

  “苜蓿是草不是虫,他骗你呢。”

  “你这人就喜欢搅场子。”李克用过来插话。

  “他还说带我去看露肚脐的女人。”

  “你这就不对了,李老三。你能这么教小白吗?”

  一句话说得李克用臊眉耷眼,第五离凑上来:“这鸟儿说话这么利索。”

  萧玄衣知道第五离也挺难缠,便让小白回去,然后问第五离:“你昨天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你吃饭。”

  “看看我说对了吧。”李克用接话。

  “李三哥的箭法真是神乎其技,我以前也没觉得怎么样,今日一见,真是佩服。”第五离说话时两眼放光。

  “这算什么?你看看柳条。”

  第五离把那些柳条看了看,又比了一下,差点没跪了,那些柳条截得都一般长,整整齐齐。

  萧、李二人便跟第五离又去了青绮门,席间第五离不免问起萧玄衣昨天干什么去了。萧玄衣便讲找地图的事儿说了。

  “找那东西做什么?”

  “去河西做生意有用啊。”

  “这街面上哪有?”

  “那哪有?”

  “皇宫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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