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携短剑,真为看山来。
莫聪和鲁奇各自找了一个去洛阳的理由,一行人便由祁县转向东南,直奔潞州去了。
丘陵起伏,道路逶迤,一行人渐渐进入山地。登高眺望之际,便能看到天边一道黑色,众人知道,这就是太行山了。
一行人的行进方向偏向太行山,太行山也渐渐变大,黝黑色的身躯犹如一头洪荒时代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又如《逍遥游》里的鲲之背,漂浮在北冥,不知道有几千里。
山区人烟稀少,更别说客栈。这一天黄昏,一行人前不巴村,后不巴店,错过了宿头。好在莫聪早有准备,便沿路找了一处空地,支起两顶帐篷来。
歇马拾柴,埋锅造饭,不必细说。饭后大家钻进帐篷,正准备睡觉,唐静突然在外面喊道:“月亮上来了,快出来看。”
“几万年来都这样,有什么看的。”萧玄衣率先顶回去。
“太行山上的月亮,你见过?”帐篷外面问。
“太行山也看了好几天了。”李克用也说。
“月亮下的太行山,你看过?”
“老二、老三,你们去陪陪唐姑娘。”盖寓发出话来。
萧玄衣刚要反驳,盖寓低声说道:“她一个小姑娘害怕。”
“害怕她就喊啊。”李克用也不大情愿。
“这不就喊了吗?”
一轮皓月冷千山。三人坐在一片枯草上,李克用直打哈欠。
“克克,你精神这么不济。”唐静问道。
“山地骑马太累。”李克用有气无力。
“萧萧怎么不累啊。”
“他是练功的人。”
“萧萧是谁啊?”萧玄衣纳闷。
“就是你!”
“我怎么叫萧萧了?”
“我看你这几天挺乖,新给你起的名字。”
“我同意了吗?”
“你同不同意都没用,反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萧玄衣言语变得愤慨:“你这人就爱给人乱起名字,起的好听也就算了,瞅瞅你给李老三起的名字‘克克’,肉麻不肉麻。”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李克用不打哈欠了。
“反正我这个‘萧萧’,以后你不能叫。”
萧玄衣刚说罢,唐静就仰着脸乱喊起来:“萧萧!萧萧!萧萧……”
“你喊什么喊?”萧玄衣不耐烦。
“我叫你了吗?没叫你你答应什么。”
萧玄衣一时无语。
唐静不再理萧玄衣,转过头和李克用聊起来:“克克,你怎么不练功啊?”
“去年生病时我也练过。”
“那是我教给他的。”萧玄衣在一边插话。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练了。”
“病好了干嘛要练?”李克用反问。
“这人一点长性都没有。”萧玄衣又插话。
“你练了可以强身健体呀。”
“我是个将军,要指挥千军万马的,整天坐那打瞌睡,像什么样子。”
“那不叫打瞌睡,那就入定。”萧玄衣又插话。
“你说的也对,将军就应该骑马射箭,练练十八般兵器什么的。”
……
两人一问一答,简直把萧玄衣当不存在,萧玄衣实在受不了,最后差点没哭:“你们理我一句行吗?”
“也行,不过你得承认你叫‘萧萧’。”唐静开出条件。
“不就一个名字吗,那么大绿帽子还压不死人呢。”萧玄衣口不择言。
“萧萧!”唐静喊了一声。
“嗯!”萧玄衣羞涩地应了一声。
“你说你这个萧萧,老跟我较劲,哪次不是你输啊?”唐静开始数落萧玄衣。
“哪有啊。”萧玄衣不承认。
“从晋阳出发时,你就不让我跟着,我这不是来了嘛,你还说用你的白马欺负我的驴子,现在知道谁厉害了吧。”
“其实我三弟不骑马的话,应该比你的驴子快。”李克用说了一句公道话。
“开玩笑吧。”
“你没见过萧老三的脚力。”
“脚力?太往前了不知道,近千年来,最厉害的要数杨大眼。”
“他有多厉害?”萧玄衣好奇。
杨大眼是南北朝时的北魏名将,跳走如飞,他曾经作过一次表演,将一条三丈长的绳子系在发髻上奔跑,绳子被扯得箭一般直。
“三丈算什么,五丈我都能扯得起来?”萧玄衣大眼不惭。
“明天再吹哈,夜里看不着脸红。”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萧玄衣说着站起来。
“这地上坎坷不平,不是耍的。”李克用也劝道。
“要是平地上,怎么能显出功夫。”
“摔倒了别怨我们。”
“我跟杨大眼算账。”
萧玄衣越扶越醉。李克用和唐静不得已,最后找来几根马缰绳,接起来也有几丈长。为了夜里便于观察,唐静还从帐篷里拿出一件大红的丝巾来,系在绳子一端。
萧玄衣头发披散着,拎起绳子一端甩了甩:“这马缰有点脏哈。”
“要不就明天。”李克用不勉强。
“凑合着用吧。”
萧玄衣让唐静把绳子和头发系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暴喝了一声“走你”,身形便向前窜出,还没奔出几步,只听“哎呦”一声,萧玄衣仰面摔倒。
唐静和李克用连忙跑过去,萧玄衣捂着头正在地上打滚儿。
“咋回事,三弟?”李克用惊问。
“我的头好像掉了。”萧玄衣呲牙咧嘴。
“还会撒谎,估计没事儿。”
李克用说着将绑在萧玄衣脑袋上的绳子扯了扯,发现另一头的丝巾被一丛灌木挂住了。便和唐静相视了一回,两人禁不住掩口葫芦而笑。
唐静掰扯了半天,总算将萧玄衣头发上的绳子解下来。李克用扶着萧玄衣找地儿坐下。一边责备萧玄衣道:“这黑灯瞎火的,不让你表演,你非要表演,逞什么能啊你。”
“你说的要找杨大眼算账哈。”唐静也加了一句。
萧玄衣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冒出一句:“刚才我真应该摔死。”
“怎么了。”唐静问
“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天理不容。”
两人见萧玄衣说得认真,知道这次摔得不轻,倒也不好意思,还是唐静说道:“你也别难过了,我唱歌给你听。”
“唱什么?”李克用问。
“杨大眼一个儿子叫杨华,武艺出众,容貌瑰伟。北魏当时是胡太后执掌朝政,很喜欢他。杨华怕惹祸上身,就跑得江南去了。胡太后想念他,就做了一首歌,叫《杨白花》。”
“你说的这个人叫杨叛吧。”萧玄衣头不疼了。
“你还知道杨叛?”
“君歌杨叛儿,妾劝新丰酒,何物最关情,乌啼白门柳……”大唐是诗的国度,文盲都会好几首。
“杨叛的事儿跟杨华差不多。但不是一个人。”唐静说罢,便唱了起来。
唐静的歌声果然好听,发如春花遍野,收如余香绕指。一曲唱罢,李克用赞赏不已。非要让她再唱一遍。
唐静只好又唱了一遍:“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唱着唱着,李克用突然捂着唐静的嘴,萧玄衣正纳闷,这时听到一个细弱游丝的声音:“……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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