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人们一般是不出远门的。在严寒来临之前,宰一头猪或者几口羊,把肉扇子挂在通风处晾着,再储备几坛好酒。大雪封门之时,炕烧得热烘烘的,一家人坐在炕上喝酒吃肉玩游戏,偶尔有邻居来串门,便留住了热情款待,不醉不归。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暖花开。
萧、李二人却是等不及了。从宰相府回来的第二天,两人便筹划着到室韦都督府去,虽然契丹和室韦地界毗邻,但两族的府治,相距怕不有上千里。
临走的前一天,没人过来践行,两人只好把张污落叫来,找个酒楼吃了一顿饭。听说两人要去室韦都督府,张污落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二老,不是我说得难听,现在出门,简直跟送死差不多。”
“哪有这么严重,孙大哥前几天刚回去。”萧玄衣不以为然。
“您老跟少东家比啊?他有几十条雪橇犬的。”
“雪橇犬干什么的?”萧玄衣头一次听说。
“拉雪橇啊,你想想一脚踩下去,积雪都没到大腿根儿,没有雪橇怎么走啊?”
“我还以为他用踏雪无痕的功夫飘过来的。”萧玄衣笑笑自嘲。
“你傻啊,孙大少养尊处优,就算会飘他也不飘,省点气力干什么不行?”连李克用都觉得萧玄衣幼稚了。
“哪有卖雪橇犬的,咱们也买几十条去。”萧玄衣财大气粗。
“城西的骡马市场就有卖的,不过得*个三年两载,有那功夫,你还不如等到明年开春。”
“那就算了,用马拉雪橇不行吗?”萧玄衣又发奇想。
“第一天可以,第二天就冻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想啊,放眼一望全是冰雪,几百里找不到人家,尤其到了晚上,冷风跟刀子似的,滴水成冰,没地方住马还不冻死?”
“雪橇犬就没事儿?”
“这种狗雪有两层毛,外面一层毛带油,可以防水,里面一层毛保暖,睡雪窝里都没事。”
“这玩意儿倒挺稀罕,将来有机会养几条。”
“几条不行,最少得十来条才能拉得动雪橇。”
“那就二十条,我和你干爹一人十条。”
……
“扯远了哈。”萧玄衣和张污落一问一答聊得正欢,李克用在旁边插了一句。估计是要装老子的模样,有张污落在场,李克用一般不大说话。
“除了用雪橇犬还有别的法子吗?”萧玄衣问道。
“二老会骑木马吗?”
“骑木驴倒听说过,相当不好玩。”萧玄衣又开始扯淡。
“木马跟木驴应该差不多吧。”张污落想当然。
“感情你会骑。”
“不光我会骑,这边的人差不多都会。”
“那还真要命!”萧玄衣奸笑起来。
“人家说的木马是一块木板。”李克用嗤之以鼻。
“木板也能骑?”轮到萧玄衣好奇了。
“没听说过苦寒之地的人骑木而行吗?说得就是这木马。”李克用毕竟生长在草原上,对此还算了解。
“关键是一块木板怎么骑啊?”
“就象骑凳子似的,跨在上面用脚一踹,木马就开始跑了。”不知李克用是道听途说,还是有意戏弄萧玄衣。
“这么神!”萧玄衣吃了一惊。
“要不要来一匹?”
“虽然我现在会踏雪无痕,但有马还是要骑的,省点力气干嘛不行?”萧玄衣倒也不傻。
“行啊,那就让孩儿明天给咱们弄两匹木马。”
“二老不先练习几天?”张污落提议。
“多难的事儿嘛,一边走,一边练,半天就会了。”
席间,萧玄衣还问了一下去室韦都督府的路线。据张污落说,好天的话,往北走个两三天,就会看到一道山脉,南北向的,这山脉有好几千里长,沿着山往北一直走,室韦都督府就在山脚下。张污落说的这道山脉,应该就是大兴安岭。
第二天,张污落一早等在北门外,还准备了一些酒肉,放在一张木筏上。萧玄衣正为大大小小的包裹发愁,见张污落弄了一张木筏,直夸他会办事。
这木筏也就是一张简易的雪橇:两根方木底部刨平,上面钉了一层木板。在雪地里拖运东西比较省力。
当张污落将两匹木马和两根撑杆给萧、李二人时,两人不禁傻了眼,所谓的木马就是一张滑雪板:五尺来长,半尺来宽,前窄后宽,并且前端是翘起的。
“你骑上让我们看一下。”萧玄衣对张污落道。
张污落将木板放在雪地上,木板上有两个牛皮绊儿,张污落两脚踏进绊儿内,并用麻绳固定住脚后跟。两手握住撑杆,在地上一拄,人便滑了出去,张污落将撑杆连撑,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如风驰电掣一般,在雪地里兜了一大圈,回到萧、李二人面前,气不喘,脸不红。
“有趣!有趣!这木马速度不比马差,还比马灵活。”萧玄衣道。
“要是将撑杆换成长枪,简直是十步杀一人哈。”
“一手持撑杆,一手执剑,也是一样的嘛。”
三个人取道北上,萧、李二人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练习木马。张污落用绳子拉着木筏,在后面跟着。
一直走出好几里,路上积雪渐厚,萧、李二人停下来,李克用对张污落道:“你回去吧。”
“二老,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张污落突然跪下。
“你去干什么?我跟你干爹有功夫在身,你去还不冻坏了。”萧玄衣道。
“我是怕二老回不来。”张污落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
“这出远门,你这孩子就不能说点吉利话?”萧玄衣比较讲究这个。
“赶紧回城,不然大嘴巴子抽你。”李克用骂了一句。
“二老多保重。”
张污落对李克用和萧玄衣每人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已经眼泪汪汪,李克用摆摆手,催张污落回去。
眼看着张污落走远,萧玄衣道:“这孩子都吓哭了,怕是前途凶险哈。”
“你怕了?”
“我是怕你受不了。”
“那你多虑了,咱们走吧!”
由于要拖木筏,萧玄衣只好停止练习木马,改用他的踏雪无痕。李克用的运动天赋还真不是吹,刚开始时脚下没根儿,摇摇摆摆的象一个大头娃娃,简直比踏雪走路还慢,谁知没用一个时辰,李克用便滑得有模有样。
白茫茫的雪原无边无际,间或冒出几个小山包,象一朵朵粉嫩的蘑菇。空气凛冽,阳光耀眼,对于在城里憋了几个月萧、李二人来说,倒是赏心悦目。李克用情不自禁地撮唇长啸一声,那啸声如一支响箭,直入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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