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萧玄衣和李克用到了蔚州,休息了一天,向幽州进发,不一日,便进入了卢龙军境内。
卢龙军镇的治所在幽州,现任节度使张简会。其父张允伸作了二十二年的镇帅,威望素著,朝廷倚为干城。不久前,张允伸死于风疾,传位于张简会。
蔚州离幽州不太远,但中间隔着小五台山,这么一绕,便多了好几天的路程。萧、李二人此次出门,基本上是消遣,见山看山,见水玩水,倒也不急着赶路。
这天后半晌,萧、李二人来到一个叫桃花镇的地方,看看天色不早,萧玄衣提议在此镇投宿。
两人寻了家客栈,定了房,喂上马,便出来找地方吃饭。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棵老槐树下挂着幅酒幌,一个小店正临着大街。两人推门而入,要了几个时令小菜,几斤牛羊肉。对于李克用来说,酒是必不可少。
“出门的时候,你还说忘了带盘缠,这都好几天了,钱也没花完啊。”李克用一边喝酒一边打趣萧玄衣。
“怎么说我也是万贯身家,就算不带盘缠,身上搓巴搓巴也够你吃一年半载的。”萧玄衣恶心李克用。
“二哥知道你出身苦,心疼钱,这样吧,你先忍着割几天肉,有机会二哥给你找钱花。”
“不会吧,我还以为李老三只会花钱。”
“二哥是懒得费那种心,真要是想发财,龙王的宝贝我也能给他抢过来卖了。”
“这话我信……”
萧玄衣不再理会李克用,一面品酒,一边用手摸着下巴,不时地揪下一根露出的胡茬子。然后拿到眼前看了半天,张嘴一吹。
“别扔。”李克用喝了一声。
“什么呀?”萧玄衣莫名其妙。
“你的胡子。”
“你要这个干吗?”
“听说有一种人,箭法达到化境,便能以发丝为弦,胡茬子为箭,射落一丈之内的苍蝇。”
李克用说罢,便到萧玄衣鬓角扯了一根头发,萧玄衣大怒:“你自己没有吗?”
“我的头发是卷的,不如你的好。”李克用笑道。
萧玄衣恨恨地揪下一根胡子给李克用。李克用将头发绕在拇指和食指之上,做成一张弓。
饭店里找苍蝇,再容易不过,李克用很快就盯上了一头,正趴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李克用屏心静气一下,扯弦便射,那苍蝇岿然不动,弓弦却断了。
“再来一根。”李克用把手伸向萧玄衣。
“你不能省着点用啊?”
“怎么省?”李克用愕然。
“我的头发长,就算断成两截,当弦也绰绰有余。”
“有道理,有道理。”
李克用说罢,将扔在桌子上头发捡起来,重新绕到手上。
萧玄衣正看得开心,忽然听到有人争执,连忙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绿衣服的人,正要往店里面挤,小二把住店门不让,萧玄衣心中大奇。
只听小二说道:“行行好,你去别家吧,小店不做你的生意。”
“我今天既然来了,别家肯定是不会去了,别把我惹急了哈,蒲扇大的巴掌见过没有?”
“你随便打,只要你把这两年的酒钱还上。”
“别在我面前说钱,太俗!”绿衣人啐了一口。
萧玄衣看到此处,心中了然:原来是欠账不还。李克用正在专心练箭,萧玄衣就走到柜台前,跟掌柜的搭讪:“此人看起来也是一斯文人。”
前面说过,在大唐,穿衣服有讲究,考中进士的人才有资格穿绿衣服。
“我呸,谁不知道他刘窟头啊。还斯文人?”
“那他是干什么的?”
掌柜的将大嘴张开,仰面朝天晃了几下脑袋,然后做了几下狗刨,问萧玄衣:“明白不?”
“不明白。”萧玄衣摇摇头。
掌柜的实在忍不住,把嘴凑到萧玄衣耳朵旁,压着嗓子说道:“盗墓的。”
萧玄衣一阵恶心,感情这绿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过这种事他小时候也没少干。
萧玄衣回到座位上,李克用还在研究胡茬子,萧玄衣冲李克用挤挤眼:“盗墓贼。”
李克用突然之间被激活了,连忙问:“什么?”
“盗墓贼哈。”
“掌柜的,让他进来。”李克用喊道。
“他还欠着本店的账呢。”
“这顿酒钱算我的。”
小二跟刘窟头在门口本来就半推半就,听到这话,小二手一松,刘窟头就挤了进来。
掌柜的没办法,指指萧、李二人,对刘窟头说:“你遇到贵人了。”
刘窟头走到两人面前,作了一揖:“拔英雄于危难之中,两位果然高明!”
在吹捧别人的时候,还不忘抬举自己一下。李克用禁不住发笑。
萧玄衣拉过一条板凳,打了个横,对刘窟头说:“请坐!”
刘窟头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往板凳上一坐,高喊一声:“小二,拿付碗筷过来。”
萧玄衣看那刘窟头,果然一付奇相:八字眉,八字须,耷拉眼角,耷拉嘴角,加上一个鹰钩鼻,好象整天钻洞,脸给撸成这样儿。
小二将碗筷送来,刘窟头抓过酒坛先给自己倒了一碗:“为报两位知遇之情,我就先干三碗。”
哐!哐!哐!刘窟头连喝了三碗酒,面不改色,一手拿起筷子,在桌面上对对齐,夹了一块牛肉,大嚼起来。
趁这个机会,萧玄衣连忙问道:“还没请教?”
“免贵姓刘,名仁恭。”刘仁恭嚼着肉说。
“刘兄果然好酒量。”李克用赞了一句。
“有多大酒量就有多大本事,这小二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当初,高祖当亭长时,整天喝酒,没钱就赊着。后来人家掌柜的不但销了账,还贴上自己的婆娘。”
李克用虽然是个武夫,但也粗通文墨,知道刘仁恭的话出自《高祖本纪》,高祖好酒及色,赊账和睡婆娘的事都有,不过刘仁恭把两件事串在一起,口味儿就有点重了。
李克用并没有揭穿,只是笑道:“这位刘兄,相貌不凡,出语更是惊人。”
“那当然,几年前我做了个梦,一个白胡子老头对我说,将来我有大富大贵,裂土分茅不在话下。”
刘仁恭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筷子,转眼间将桌上肉吃掉大半,又要倒酒时,酒坛已经空了。
李克用喊道:“掌柜的,再添二斤肉,一坛酒来。”
不大一会儿,小二将酒肉上来,刘仁恭又喝了几碗,这才有些消停,打着饱嗝道:
“还没请教两位?”
“我姓李,他姓萧。”
“李兄,萧兄到此有何贵干?”
“我们准备去幽州,路过此地。”
“咱们既然是有缘,我送两位一桩大富贵。”
“什么大富贵?”萧玄衣也挺好奇。
刘仁恭摇了摇手道,压低声音道:“小点声。”
萧、李二人连忙将头凑过去,只听咕咚一声,刘仁恭坐下的板凳翻倒,人已经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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