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藏得深

  皇唐疆域之内,商人阶层基本都是狗,但即便是做狗,做武汉的狗和做洛阳的狗,总归是有区别的。

  能在洛阳做狗,要么血统高贵,要么是外国串串,鲜有不上不下的品种。

  而在武汉做狗,对出身要求极低,并且武汉还能保证狗的狗身安全。巧取豪夺狗粮的王八蛋不是一个没有,但至少想要抢狗粮的时候,都掂量一下成本。

  至于说更多的权力,商人阶层自己不争取,也怪不得某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没给机会。

  当然对老张来说,商人阶层争取不争取也不重要。

  “十九郎,吏部遴选之时,怎会争取到汝州缺额的?”

  “是因为修路啊。”

  源十九郎提着一只锡壶,里面装着本地酒,为张德倒了一杯之后,他才坐回自己的位子,“工部新添路政司,这衙门水深得很,是薛河北牵头重组,有圣人撑腰,自然是在工部身上咬了一块下来。”

  “噢?”

  之前虽然知道朝廷搞了交通衙门,可这几年朝廷的衙门,尤其是全新的衙门,动不动就是今天开明天关张,没什么长性。

  背后原因,跟大佬们的争斗有点关系,但关系也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问题在李皇帝的身体上。

  这新衙门开办之后,皇帝死了,那他们算什么?前朝余孽?

  所以这几年新开衙门,只盯着长孙皇后的有不少。

  女圣陛下说阔以,那就是真的还阔以。

  皇帝老子虽说大家依然都很怕,可也没有以前那么怕,再怕人都要死了,怕死人个毛啊。

  “老叔,老叔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打算把修桥铺路专门摘选出来?”

  “嗯?十九郎为何这般说?”

  “小侄前往吏部遴选之时,是在河北做事,沧州、天津两头跑。那些个港口修起来之后,就是盯着修路,板轨、弛道……这些个路,谁攥着谁赚钱。就说天津,从天津往西北百几十里,就是个煤矿。采煤着实简单的很,这煤运往天津,转手就能卖出去,天津出来的煤,卖苏州的都有。”

  近海沙船组成船队,运气好不翻船的话,的确有这个能力。

  只是用马眼想也知道,想要组织船队,哪怕只是近海船队,也不是阿猫阿狗可以做到的。

  大多都是巨头,像新晋的大佬薛大鼎,不说身后家族势力或者圣眷如何如何,只说他本身。“环渤海高速公路”是随便哪个人就能主持的?

  一条路修下来,沿途有什么资源什么好处,谁修路谁说了算。

  哪怕你家煤矿离这条路只有五里地,不给你接上就是不给你接上。

  如此操作之下,自然就有人察觉到路桥的另类玩法,卡着别人的脖子,收保护费收到爽啊。

  而且这年头的河北环境极好,北地蛮族基本被平了一圈,安全压力达到了历史最低,加上沧州多年经营,可以说也有二十年埋头苦干。水陆交通、土地产出、人口数量,都不是周边地区可以比拟的。

  加上得天独厚的贸易环境,更是让早先的建设者们吃到了发展红利。

  这红利是如此的丰厚,乃至既得利益者们,根本不想和别人一起分享。

  人之常情,毕竟当初薛大鼎为了搞建设,没少吃瘪,吃瘪其实也没什么,关键当初工部没少拖后腿下绊子。

  要不是薛大鼎关系硬扎,张德又是盟友,根本撑不下去。

  沧州的发展红利变现时候,薛大鼎的头发都全白了。白的跟沧州的棉花一样,你说薛大鼎能不恨?

  眼下薛大鼎作为北地数一数二的巨头,哪怕对上幽州都督府都不怂,何况是本来就有薛大鼎门生故吏的工部?

  新置一个路政司,首先就把不少同僚给排挤在外。随后孔颖达搞教育部成功,成为当代一个新门派的“开派祖师”,更是激发了路政司上下的搞事热情。

  “环渤海高速公路”还剩下最后一段,就算彻底完工,这个靡费不知道多少,动用劳力不知道多少的超级工程,就是薛大鼎的第二强底气。

  至于第一强……那自然是二圣都给予了他圣眷。

  “如此说来,你是走了薛公的门路?”

  “哪里啊,小侄哪有资格在薛河北面前说话。这不是……这不是还多亏了老叔嘛。”

  “这怎会跟老夫有关?”

  老张一愣,“吏部遴选,老夫从未插手过,便是与人方便,也多是在江南。兵部倒是有,但那是将校的情谊所在。你这话,从何说起?”

  “怎会无关呢?老叔忘了,小侄那族叔原先为长安令时,源氏多受老叔照顾。后来不少族人,就是跟着去定襄都督府,在那里留了点物业。”

  “定襄都督府?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薛河北认这个啊,别看小侄在直隶近畿做官,那也是河北娃,在河北长大的。那是土生土长的河北人!”

  说罢,源十九郎挺了挺胸膛,“薛河北在河北用人,用亲不用疏嘛。”

  “……”

  卧槽,服了。

  老张突然反应过来,感情这源十九郎的脸皮,是传承自源坤罡?你说你一个长安官宦人家,怎么把自己包装成河北土著的?

  而且还只用了二十年不到的时间。

  不过这些事情老张也无所谓,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没想到,薛书记的雄心壮志,那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上一圈啊。

  有点儿意思。

  瞧薛书记这操作,怕不是打算分裂工部,直接搞个路政部出来?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按照薛大鼎的资历和手腕,怎么地也得是个交通部啊。

  只有路桥,那也太小看薛大鼎,小瞧薛大鼎的眼力眼界。

  薛书记在沧州做老大的时候,修过的码头比大多数人这辈子见过的都过。

  北运河沧州段的保养维修,也是数一数二的业绩,加上沧州整饬海塘,开河挖沟,一些利的水利工程,薛书记也是业务娴熟经验丰富。

  路政司?

  级别上连沧州刺史都不如,薛大鼎会看得上?

  源十九郎经历的还是太少,对薛大鼎也了解的不够多,至于朝局变化,更谈不上什么敏锐目光,所以判断上有失误。

  老张其实也比源十九郎好不了多少,但他位子高,有些事情就看得明白一些。

  “唔……”

  略微沉吟,张德寻思着,再有一波大建,或者说再来一波建设浪潮,薛大鼎应该就会上疏,或者组团发功,让路政司从工部剥离。

  搞不好被干的还不止工部,可能还有将作监和都水监。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那帮皇宫里的阴阳人死太监会同意?

  转念一想,要是薛大鼎能把阴阳人死太监也说动,这成功率就大大增加。

  老张心中暗道:原本还以为薛大鼎就是要搞个河北省出来,这他娘的胃口真是大得惊人啊。

  当初孔祭酒一路骚操作,搞了个教育部出来,还没见有什么成果呢,孔家已经吃得快撑爆肚皮。

  仅仅是在各大城市建立直属衙门,孔总理能数华润飞票数到手抽筋。

  当然了,孔总理对钱没有兴趣,他对钱没有概念。

  文化人只是研究华润飞票上的字体有几种变化,以便研究出全新的书法体系。

  “老叔,小侄这来郏城县上任,就是因为多少也管过一阵子工程。这‘汝水路’,咱们郏城县这一段,那是修的最好的,动用人工少不说,靡费也不多。”

  “这修路上的事情,新制官道跟地方无关吧。”

  “话是这么说,可这小工总归是要的吧。就汝州这地界,征发民夫之后,别的县懂甚么管理?小侄也是专门在沧州上过几节管理课的。”

  “嘿……”

  这年头出来混,当个贪官也不容易啊,要与时俱进,不然就很容易被清官淘汰。

  贪官在努力,清官也在努力啊。清官又不是除了装逼啥也不干,清官也有业务小能手啊。

  那么作为贪官,你要是不比清官更努力,业务能力更强,怎么脱颖而出呢?

  所以说,做官要努力,做清官更要努力,做贪官……要把努力当做常态,当做习惯。

  “老叔放心,这窑厂只要盖起来,销路不是问题。小侄亲自带人,往京城走一遭,不怕这郏城县的‘特产’上不了贡。”

  “不需要老夫帮忙?”

  “老叔都这般支持了,这点小事,岂敢再去劳烦?小侄来汝州赴任的时候,那也是有宫中内侍送上十里地的。”

  “嗯?”

  张德有些好奇,“中外勾结,可不是甚么好事。”

  “不不不,老叔放心,绝非是中外勾结。这等自灭满门的事情,小侄哪里敢做?这不是从河北过来的时候,路政司新开的工程,举凡工地,都有太监、少监。小侄来的识货‘汝水路’是有设有太监的。”

  “是宫中差遣?!”

  忽然抓到点东西,老张手中的酒杯刚要凑到嘴边,又悬在了空中。

  “这个小侄就不知道了,宫中内侍也不曾说过,照理说,应该是临时差遣吧。”

  源十九郎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重要。

  不过张德却明白过来,难怪那帮阴阳人死太监会跟薛大鼎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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