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请教先生大名呢。”第二天那人果然如约前来,小六子租了一辆大车,三人一起往蒙城县城赶去。
“姓吴名为,字文和,江湖中一散人罢了,大人不问我是何处来,要往何处去?”那书生问道。
“英雄不问出处,你要不愿说我何苦要问,你要愿说我何必要问,我看重的是先生胸中的才气,可不想关系你的来历。”李奕倒也不想追究此人来历。
“大人真乃一秒人啊,。”吴为拱手道。
“先生乃一真人啊,昨日听完先生一番话我可是思虑到深夜,闯贼南下,蒙城县必受洗劫,还望先生教我如何处置。”吴为昨日的一番话让李奕大开眼界,李奕虽然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可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还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人。
“大人言重了,闯贼不事生产,如蝗虫一般只知劫掠,南下之时肯定不会带有许多粮草,而你所在的县城在颍州之东凤阳之北,闯贼南下主力断不会绕路攻击蒙城,此举太耽误时间,最多只会派一偏师劫掠县城,以获取闯贼所需粮草,闯贼南下后有追兵,围城肯定不会太久。大人此去蒙城县首要任务就是整饬城防,囤积粮草,他日闯贼围城,蒙城县只要能坚持到朝廷大军救援,就是一场胜利。”吴为这个时候也不藏私,一展胸中韬略。
“先生大才,此去蒙城,我无忧矣。”李奕拍手大笑道,心里对吴为是越发的佩服。
两人在车上聊的越发兴起,李奕惊讶于吴为的博学多知,吴为则对李奕的许多新颖想法甚感意外,两人在车上聊的投机,时间也过得特别快。车子在官道上走了四五日,李奕的好心情就消失殆尽了,车窗外的难民筚路蓝缕,连绵不绝长达数里,难民们一个个眼神空洞而麻木,机械的往蒙城县城方向走去。
“看来此去蒙城县城,赈灾是当务之急。”李奕看到车窗外的灾民,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亲眼所见根本想象不出这幅人间惨象,史书上一句“岁大饥,人相食”,可这区区六个字包含的人间惨象让人不忍直视。
“马上要入冬了,如果不做好准备,这些灾民中的绝大多数人熬不过这个冬天,不等闯贼过来,这些个灾民就闹起来了。”吴为身处乱世,深知饥饿的力量可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此去上任,粮食为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李奕何尝不知身在乱世,粮食有时候比金钱更加有诱惑。
“只是以本土之粮养外地之民,大人还需谨慎。”人心都是自私的,特别是身处乱世,大多数乱民揭竿而起也不过是为口饱饭,当本地百姓知道李奕要把自己的救命粮发给城外的灾民,那可够李奕喝一壶的。
“先生所虑甚是,不过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灾民就这样饿死冻死,我自认为做不到,我是蒙城县的县令,可我更是大明朝的县令,蒙城县的百姓是大明的子民,城外这些个灾民也是大明的子民,赈灾一事我自当尽我全力,当保证这些灾民熬过这个冬天,还需先生多多指导。”李奕看着眼前的灾民,颇为动情的说道。
一旁的吴为看着年轻而热血李奕,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也有一丝的温暖,吴为从李奕的眼中看到真挚,看到了悲天悯人的慈悲,更看到了那种百折不饶的坚韧,跟着此人不一定能成功,可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平凡,想到此处,吴为迎着李奕的目光回答道:“敢不效死命。”
新官上任,本来是先去蒙城县城外的驿站内等候,待县衙内各色官员做好准备,然后是衙役开道锣鼓喧天,风风光光的进到县衙内,可李奕到达蒙城县城外时时候尚早,不想在驿站内耽搁,更想提前察看一下民情,故而路过驿站而不停歇,直接进到蒙城县城内。不过马车在离城门口一里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内的李奕顿时纳了闷了,难不成在明朝就有堵车的现象,掀开马车前的帘子一看,还真他娘的是堵车了,一条一里多的长队从城门口排到了李奕的马车前,队伍在缓慢的移动着。
“小六子,前面看看,为什么堵成这样?”李奕心中疑惑,只得派小六子前去打探。
过了没一会儿,小六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汇报道:“少爷,城门口设了卡子,进城人员要交过路费,每人十文。”
“过路费?先生走南闯北见识过人,可听说朝廷有如此条令?”李奕不清楚当今律法,只得向身边的吴为问道。
“如果我们是进城贸易,确实得缴纳一定费用,可我们并未携带货物,万万没有交税的道理,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吴为一听就明白这是在私自收税,可又不好明说,只得暗示道。
“哦,看来我这新上任的县令进自己的县衙还得交过路费。”李奕听完明白吴为的意思,对着身后两人笑道。
李奕见车子行的极慢,索性从马车上下来,步行往城门口走去,四处打望一下发现远处城墙下搭建了绵延数里的窝棚,不能进城的难民们全部住在这低矮的窝棚内,微风飘过,一阵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令队伍中的众人甚是厌恶,有几个脾气不好的恶汉已经破口大骂,称要一把火烧了这些个窝棚,省的看着心烦闻着恶心。
听到此处,李奕心中想着灾民和本地人矛盾已经颇深,如果不尽快解决,只能是越积越深。
队伍在缓慢的挪动,待李奕到达城门口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正打算进城时城门口一阵喧哗,本来就慢的队伍顿时就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看热闹是国人天性,数百年前的明朝人也一样,人群自发的组成一个圆圈。
“哪里来的乡巴佬,想进城就得交钱,通融,我给你通融了,谁给我通融啊。”一身穿皂衣的汉子对着脚下一对母子说道,看样子是蒙城县的衙役。
“官人,你行行好,我娘病的重了,就靠着这钱进城抓药救命啊。”一身穿麻衣的赤脚汉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汉子身后是一辆破旧的平板车,车上躺着一昏迷的老太太。
“进城交钱,这是规矩,要么交钱要么滚蛋,别在这里耽误事”那衙役见队伍卡住了,不耐烦的对着地上的汉子说道。
人们看着在地上不住磕头的汉子心有不忍,可要站出来打抱不平还需要一点勇气,当然李奕不缺少这点勇气,不过就在李奕准备掏出钱来给这对可怜的母子时,人群早有人先他一步了,李奕定睛一看,心中暗暗赞了一声,真是一条汉子,此人身高七尺,鼻直口方,浓眉大眼,虽是深秋时节,可并未着秋衣,一身单衣打扮越发显得身材魁梧。
“人命关天,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人命,还望大人看在这孝子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这大汉挺身而出,仗义执言道。
“哟,哪个裤腰带没抓紧,把你给漏出来了,给我起开。”那衙役看对方虽然身材魁梧,可穿衣打扮乃是普通百姓,甚是轻蔑,手持腰刀朝那汉子挥去。
这汉子本是好言相劝,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讲道理,来不及多想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刀鞘。
衙役没想到对方敢还手,想从那汉子手里夺回自己的腰刀,可一用力发现腰刀仿佛在对方手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见单手不行双手齐上,可依旧是拿不回腰刀,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急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放手,不然治你一个袭击官差的罪名。”
那汉子摇了摇头,手上一撤力,那衙役顿时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腰刀散落一旁,人群中哄然大笑。
“你。。。”衙役感觉今天这面子跌大发了,想抽出腰刀跟对方干一架,可一想对方刚才的表现,感觉上去也不是对手,看着眼前那魁梧而精壮的身材,有点底气不足,但输人不能输面子,虚张声势的丢下一句“有种你别跑”,转身回县衙搬救兵。
众人一看衙役转身离去,纷纷为这挺身而出的汉子捏一把汗,特别是跪在地上的孝子,赶紧恳求恩公赶快离去,可就在众人惋惜期间,刚才那衙役已经带着一大帮子的衙役往此次赶了,刚才那衙役在前面带路,生怕跑了刚才那个闹事的汉子。
“大哥,就是他。”那衙役本想回县衙搬救兵,没想到在半路上刚好碰到前来察看堵路情况的本县捕头吴良德,这吴良德一听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而且还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二话不说立马带人赶往事发现场。
“就是你?给我拷上,带走。”吴良德看着眼前一身短衣打扮的魁梧汉子,二话不说就吩咐身后的衙役抓人。
“不知我犯了何罪,大人就要抓人?”那魁梧汉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看到如此情况也不惊慌,颇为镇定的问道。
“明知故问,妨碍公务加上袭击本县衙役这罪名够不够?”那吴良德想着看此人身材壮实,家中必定殷实,进了县大牢想出来不脱你三层皮显不出我的手段。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那地上的孝子一听自己的恩人要吃官司,跪在地上哭喊道。
“滚开,让我再见到你我连你一起抓了。”吴良德一看那车上还拉着奕半死不活的老太太,这要是真抓牢里去还得赔上一副棺材钱,加上也不想闹出人命官司,那双三角眼一瞪吓的那孝子一下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越发的肆无忌惮。
围观的群众一看衙门来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早就聒噪起来,纷纷为这汉子鸣冤,可这吴良德做此等恶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对着围观群众吼道:“造反啊?还想不想进城,谁再敢啰嗦,我叫他这辈子都进不了这蒙城县城。”
自古民不与官斗,围观群众心中虽不忿,可毕竟事不关己,就连刚才那哭天抢地的孝子也默默的站到一边,不敢上前,围观群众见这吴捕头如此嚣张,越发不敢参合进去,纷纷散去。
一旁的李奕看到如此情景,心中感慨而又一丝无奈,李奕刚想挺身而出,为这汉子主持公道,不想身边的吴为拦了下来,对着李奕的耳旁小声说道:“名不顺,言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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