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岁无痕,尤其是对着岁灵犀,少忘尘心内可谓五味陈杂。
有些情绪就如同四月初花后的果子,虽好看喜人,却格外的酸涩。
相对于虞天弓,少忘尘对岁无痕和岁灵犀,也许只能用失望两字来形容,他恨不起,也爱不起,就好似被人剥夺了一些最美好的事情。
岁无痕看着少忘尘,语气格外的浅淡:“不错,这还要多谢尘公子的手段,之前你不是也从我聊城带了几人会你的罪天司吗?”
“岁城主是要问我讨回这些人?”
“哈,那还不至于。这些人对我无关紧要,若是尘公子你喜欢,自可带走。”岁无痕看了一眼少忘尘,嘴角的笑意并不怎么美好:“不过今日之后,尘公子还以为,日后的日子会过得轻松自在吗?”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再不好,也是日子。”少忘尘淡淡一笑,他早已经料到岁无痕会说这句话,而这句话即便不说,也心知肚明。“不过怎样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那才是本事,岁城主说是吧?”
“不错,此言甚好!”
“看起来,岁城主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日子很是满意,这不过是你的分身,你本体的伤势怕也撑不住多久了吧?”少忘尘道。
岁无痕的伤势从来未好,虞天弓那落星箭一箭,伤势可不轻,如今约莫也有半月过去,若再这样下去,的确并不怎么安好。
岁无痕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不过那愤恨的眼神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就恢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但我相信,我本尊的伤势很快就会好了,也就,不劳尘公子挂心了!”
“看来岁城主是有意与虞天弓合作了?”少忘尘眉头一挑。落星箭的伤势唯有虞天弓能解,至少就目前看来是如此。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令人耐人寻味了。
岁无痕笑了起来:“尘公子的神色好似有些诧异?在修真界从来就没有敌友一说,今日是友,明日也可是敌,就如尘公子和聊城的关系。今日是敌,也许明日就会是友,就如我和虞天弓的关系。”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非利益两字。”少忘尘由不得叹息一声:“其实一直以来,我与聊城从无过节,我尚且不知,岁城主对我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当真是因为那两件神器吗?我并不认为是。”
“自然不是定海神针和太虚宫,这两件神器即便落入我聊城手中,恐怕也守护不住,就算如今落入九殒的手中,此时也怕早已经回归原处。”岁无痕终于正色起来,看着少忘尘:“你说的不错,聊城与你之间,其实从头至尾没有深仇大恨,可是我为什么又要屡屡针对你?”
少忘尘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你是少戎狄的儿子。”岁无痕说。
少忘尘蓦地一怔,蹙眉看向岁无痕。他不理解,这便是理由吗?
“因为我父亲?你与我父亲有仇?”
岁无痕叹息一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淡笑一声:“看来你对你的父亲,还真是不了解。你若想知道答案,你就应该去见你父亲一面。也许很多问题,你就会明白,包括你如今的处境。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者恨。”
少忘尘紧紧地看着岁无痕。
“你了解少戎狄吗?”
岁无痕最后又问了一遍。
少忘尘沉默了。
少戎狄,这是一个他最不想提及,可也最想追及的人。他曾经最渴望得到他的关爱,如今最渴望得到他的承认。可了解他吗?
并不了解吧?
对于少戎狄的修为,少忘尘做过很多的猜测,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会以为,少戎狄约莫与休遗的境界差不多,可是这段时间与这些城主、势力包括九殒打交道久了,发觉少戎狄的修为不应该只是如此,否则做不了天玄帝国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位列三公之首。
那么,如意境界?还是天人境界?
可他连少戎狄的面都只见过几次,更多的只是回忆,更不必提少戎狄的修为了。
太尉府中的家眷、守卫,修为都低下地似乎根本匹配不起一个堂堂的太尉府,就如今罪天司的规模,也远比一国太尉府的要高出数百数千倍的实力,实在不应该如此。
锦衣玉食,却被弃如敝屣。除了休遗,整个太尉府,就好似是被少戎狄遗弃的存在。
直到此时少忘尘想起来,才发觉,少戎狄对太尉府中的任何人都格外的冷淡,不仅仅是他,不仅仅是他的母亲,就连他其他的几个儿子,就连那几位夫人,都是如此。映象之中,那是一双冰冷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眼睛。
“父亲,你”
少忘尘好似突然懂了一些,又仿佛掉进了一个更大的迷雾里,看不真切。
可是他看向岁无痕,他说的还是那么浅淡,应该不是随口一言。
岁灵犀此时开口道:“有些事情发生过的,就不可能当做从未发生。传送阵和魔戮山一事多谢你,但今后我们就是站在对立立场的两方人,所谓的客套,就只剩下了客套。”
少忘尘看向岁灵犀,她还是那么美丽,着了一身月白裙袍,美得如空谷之幽兰,令人神往。可少忘尘却再也不想着要靠近观赏,就仿佛,那美,并不是为他绽放的。
“好!”少忘尘明白岁灵犀的意思,也就是从今天起,罪天司和聊城的所有恩怨都将重新开始,前程往事一笔勾销。他也不在乎自己似乎真的在面对聊城的时候是吃了亏,就当做,是为了曾经那一些美好的回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后,就只能各凭本事了。另外,今年冬天的众妙会,我会来,众妙树也将是我的。”
少忘尘转过身去。
“好,恭候大驾!”岁无痕淡淡道。
少忘尘走出聊城的道台,心里杂乱无比。该了结的,不该了结的,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今后都不需要他再胡思乱想了。此后,唯有罪天司与聊城的关系。
看着歌舞未停,水袖善舞,少忘尘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底的那一丝情绪压到最低,随后步上了白活的道台。
此时白活的道台与李厚德的道台已经合二为一,虽然有些魏晋分明,但也有着水乳交融的和谐。
见少忘尘上了自己的道台,白活和李厚德起身来相迎:“尘公子!”
“两位请坐,方才,多谢两位了!”少忘尘对白活和李厚德行了一礼。这两人,恐怕是今日在封山,唯一正式与自己结盟的人了。若非他们,今日这一局,未必能够过的这般轻松。
举杯共饮之后,白活和李厚德看着少忘尘,好似欲言又止。少忘尘看了一眼,便道:“两位怕是有事情询问吧?但说无妨。”
“这”李厚德迟疑了一声,倒是白活自在些,将酒杯放下,便用嘴努了努聊城的道台,道:“尘公子对聊城如何看?”
“聊城很快就会与虞天弓结盟来,聊城的岁无痕要虞天弓除去落星箭之伤,而虞天弓所要无非是附近的某一座城池作为交换。所以很有可能,此次封山一会结束,聊城就会开始镇压周围的小城池,而首当其冲的,必然是白城和儒城。”
白活冷笑一声:“看来我们想的果然没错!方才我还与老夫子说,今日聊城的态度有些转变,看似立场中立,但实则是助了虞天弓一臂之力。即便虞天弓今日所谓没有成,可聊城却也让虞天弓不得不依附聊城。还想着,虞天弓此等人物,必然会一一座城池来交换,白城和儒城便是他要动手的第一个!”
“不过聊城也不会为虞天弓花费太多力气吧?”李厚德皱眉道。
他自方才那慷慨激扬的一番话之后,仿佛又回归了那个好好先生,看起来儒弱无为。
少忘尘摇了摇头,道:“要一座城池,和毁灭一座城池是两件事。毁灭一座城池是要将百姓、散修、城内的门派势力全部一打尽。而要一座城池,只需要将原本的城主和几个稳守城池之人杀死即可。虞天弓要的自然不是一个寸草不生的空壳,而是一个尚有发展余力的城池。最好的手段,就是将城主以及城主的亲眷、亲信杀死。”
他看了白活和李厚德一眼:“而虞天弓和岁无痕联合起来,要杀死两位,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对于岁无痕来说,他甚至可以获得被攻城池的相当一部分财富。”
白活和李厚德脸色一白,纷纷不语。
少忘尘为两位斟酒,又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他们想杀你们的同时,也自然有想杀他们的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时今日,谁最恨虞天弓和聊城,谁又有实力对对抗虞天弓和聊城?”
白活和李厚德顿时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木成舟!?”
“是了,木成舟对于聊城简直是抱着必杀之心,尤其是他的儿子被岁灵犀杀死,他更是恨不得将岁灵犀蹂躏致死才好!”白活说道:“而刚才木成舟虽然有心借助虞天弓来陷害尘公子你,可虞天弓的不作为也让木成舟颜面扫地,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他绝对会恼羞成怒,若是被他知道虞天弓将与聊城合作,他必然会是第一个出手之人!”
少忘尘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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