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阁已经连绵几日阴雨,园中的妖精们都不大敢出来露头儿,只觉得气氛格外的压抑。br/>私底下有人说,是老祖宗要去了,先生心情不好。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信,曾经那叱咤风云的老祖宗怎么就去了?有些新来的妖精连老祖宗的面都没见过,听闻是传说中的神兽,怎么就去了?
可这天空片片乌云,丝毫没有放晴的意思。这雨不大不小,也没甚个风,就这么淅沥沥地下着,梅雨季节这老天爷下雨下得累了好歹也休息一下露出半个太阳来,可这里的雨点是不大不小,一刻不停的,直叫人郁闷。
在湖边的榕树上,好似下了一场红雨,泥地里都是鲜红的痕迹,好似谁打翻了朱砂。顺着榕树高枝儿往上看去,那血色的痕迹一直蔓延到最高处。而最高处,趴着一只白色的猫儿,被雨打湿了毛发显得格外的纤瘦,一条长长的尾巴偶尔甩一下,打落几片叶子来。
它的后臀部有一个偌大的口子,内中有金色闪电一般的痕迹,每当那皮肉要自行愈合,这金色的闪电就再次摧毁,甚至越发扩大了伤痕。
“这该死的西昆仑!简直是找死!”小雪儿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伤口,疼得一双青、金异瞳都颤抖了起来。“喵呜,七个如意境界的高手打本猫一个,委实是不要脸!西边儿蛮夷之地,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有厚重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震得池子起了整整涟漪,连雨点打下的水晕也震散了。
寄奴来到榕树下,有些自责地看着小雪儿,两个如磨盘一般的大手紧紧得拽在一起。
小雪儿恢复了人身,面色有些苍白,可一双眼还算是凌厉:“你自责个什么劲儿?喵呜,那老头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别去找他说话。”
寄奴重重得点了点头,耳朵上的铜环打在脖子上“啪啪”地响。
“行了!”小雪儿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别这委屈的模样,若觉得委屈,就好生把修为提上去。做我东来阁的人,如此没用,你也忒不像话!”
寄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雪儿见寄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知道这家伙也就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可单纯得很,这一眼瞧去也就没了脾气,摆了摆手,道:“你走吧走吧,本猫困了,喵呜,两天两夜没困觉,你若是敢打扰,本猫撕烂你这大块头肉泄愤!”
寄奴眼中似有不忍,犹豫地看着小雪儿,又见她眼神内多严厉,便也咬着嘴唇转身离开了去。
小雪儿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再次趴在榕树上,看着寄奴远去。
“这西昆仑是发了什么毛病?好端端的怎么连见人就打?甚至连附近的几个蛮夷部落都直接给灭了。不是自诩修真正道吗?怎么如此魔怔?”
小雪儿想了想,可是腿上的伤着实疼的厉害,龇牙咧嘴叫了一番,只好闭了眼睛睡觉去,总能好过些。
楼内,少忘尘看了一眼传世蛊,皱着眉头起了身。
这动静根本不足道哉,可是苍术还是睁开了眼,瞧着他:“怎么?这么快就没耐性了?嗯?”
少忘尘起身行了一礼,道:“师尊,先生嘱我照看生意,已经有三日未出门了,我想去看看。”
“嚯嚯!你还真打算做个生意人啊?”苍术笑眯眯地看着少忘尘,只不过这笑容,少忘尘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其位谋其职。先生既然将事物交我,我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做生意如同治大国,都有其道理在内,徒儿自然是想学习的。”少忘尘看了一眼那传世蛊,道:“何况这传世蛊只是一虫子,看了三天也不过是扭来扭曲,除了吃还是吃,徒儿愚钝,已经看得烦了。”
少忘尘小心翼翼地看着苍术,试探着道。
苍术哼笑一声,说道:“你也别试探,就你那么点小心思岂能瞒得了我这活了几千年的老不休?你说,可是你在外面听了什么?”
“呃,外面?”少忘尘一愣,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嘿嘿,你这小子在外面放了一尊分身,你道我不晓得?你的神识被强行分出去大半,如今剩下的这么些些,若非在这里静养,叫你看这传世蛊,你还不头疼死?”苍术没好气地瞪了少忘尘一眼。
少忘尘面上一红,暗道自己也真是班门弄斧,自己这么些修为和医术,在苍术面前是半点不值,竟然还妄想瞒天过海。
他咧嘴一笑,说道:“师尊自然非是寻常人,是徒儿自大妄图隐瞒师尊,实在是讨打!”
“哟哟哟!小家伙,你这是撒娇吗?”苍术挑了挑眉,一脸好玩的样子看着少忘尘。
少忘尘一愣,撒娇?他苦笑连连,忙道:“在师尊面前徒儿本就是孩子,撒娇也不是什么罪过。”
“嗯,这话说得在理。你本就是小孩子家家的,成天装什么老成?我听闻聊城那边你玩得可溜的很,那几个几百几千岁的家伙们可没你心机沉。”苍术点了烟,狠狠抽了一口,说道。
少忘尘又是一愣:“师尊知道了?”
“哼!”苍术又瞪了少忘尘一眼:“好歹老人家我也是个闯荡江湖的,你真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
“是是,是徒儿没有思虑周全。师尊能在修真界闯荡至今,保持名声不败,若单纯依靠修为和医术是万万做不到的。”少忘尘连忙恭维道:“那师尊可有什么教徒儿的?”
“教你?心机这种事吃一堑长一智,你什么时候吃了亏我再教你。如今你混得风生水起,那些城主都不敢轻易招惹你,我有什么好教你?”苍术抽了口烟,道:“不过我比那家伙好些,不至于做甩手掌柜。等封山一会,为师我便教你一招,怎么从面相来识人。”
“相术?这不是术士之法么?”少忘尘不解。
“小屁孩儿懂什么?一个人为什么会长成这般模样,除了后天自己改变容貌,这在命理之中是有痕迹的。你看许多人都是因为模样而决定了命运。一个女子若是貌美,自有加入豪门的资本。而一个人若是长得丑,便会使人远离他,他的人脉和势力就会发生畸变。虽说修真界对容貌一说没那么多讲究,可是越是修炼到后面,越是与那冥冥之中的命理接触,你就会发现,你就是掉一根头发,都会改变你的命运。而研究命理,使人远离病痛灾难,这才是一个医师最大的本事。”
苍术一口气说了许多,还当真是头一次教少忘尘:“一个医师能够医治骨折,医治毒患是好,可若是能够防患于未然,能够让人命中无坎无坷,这才是真正的厉害,你说是不是?”
少忘尘听了连连点头,心里颇有震慑。“师尊所言不错,是徒儿妄疑了。师尊所教,徒儿必定好生学习!”
“嗯,这还差不多!”苍术瞧了一眼少忘尘,道:“罢了罢了,见你心思也不在这里,你要出去便出去吧。不过那老家伙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别去招惹他。”
“嗯?怎么了?”
“那头金毛犼将归墟了。”苍术叹息一声,道。
少忘尘心里一颤,当即明白苍术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了,那徒儿就先告辞了。”
在他第一天进入东来阁之时,就有人告诉他,东来先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种树,而是养猪。这树自然是凝碧树,而这猪,便是这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岁的金毛犼。
便是连小雪儿也算不得这其中之一,可见东来先生对这头金毛犼的逝去,会秉持着何等的伤心。
才走出门口,便发觉这天儿是格外的阴沉,分明是夏季,这雨落了许久,反倒有些清冷,好似入了秋一般。
他看了一眼凝碧树下,那儿的云霾最是厚重,雨滴淅沥沥地掉落下来,在凝碧树前散成了一个屏障。凝碧树不受玉露,这雨自然是不能随便下的。
他收回了眼神,只觉得心底里有些莫名的哀伤,也不知从何而来,只是渐渐的就想起了去年冬至的一幕一幕,这哀伤便愈发浓郁深沉了。
他来到园中,随手一招,将玦羽招了来。
玦羽不敢化作人身,只绕在少忘尘的脚边,颔首行了一礼:“少主可是有什么事吗?”
少忘尘点点头,问道:“雪姑娘呢?听闻她受伤了,师尊嘱我来看看。”
玦羽顿时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小声道:“少主还是莫去了,猫大人这两日脾气格外的差,便也只有寄奴去看她还能完好地回来。流樱本想去照料猫大人,结果猫大人一爪子将流樱拦腰折了,险些才救命回来。”
“啧!竟是有这等事?那流樱如何了?”少忘尘看着旁边的樱花树,果然有一枝断枝耷拉在地上,不过好在东来阁的灵气葱郁,而且小雪儿再怎么发脾气,下手终归不会如对敌人一样手狠,这枝条虽然是败坏了,却还有修复的可能。
少忘尘叹息一声,运起木之灵气灌入流樱树中,精纯的生木灵气顿时修复流樱的每一寸树枝。不过多时,断木重生,恢复往常的模样。
流樱现了身来,对着少忘尘盈盈一拜:“流樱谢少主救治!”
“雪姑娘人在何处?”少忘尘问。
“在湖边榕树上,受了不轻的伤。”流樱眼光流转,好似含了一池秋水,看着少忘尘时,带了一抹红晕。
“好。”少忘尘点了点头,便御风去往河边,寻小雪儿去了。
玦羽拉了拉流樱,压低了声音:“你如此作态,也不怕恼了先生?快回树里去!”
流樱却痴痴地看着少忘尘的背影,呢喃也似地说着:“少主的气息,真是令人安心而向往……”
玦羽眯了眯眼:“流樱,你这是思春了吗?如今还是炎夏,小心南墙一把火烧过来!”
流樱回了神,面上一红,跺了跺脚气道:“你这雉鸡,乱说些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与你何干!”流樱羞怒非常,顿时回了树里去。可少忘尘的气息还留在她的身上,好似甘美的泉水一般包裹着她,她怎么也忘不掉了。
“为何我会对他的气息有如此的感受呢?真是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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