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说过:“只有土老帽才会把全部家当放在身上。”可她并不以为然,她认为只有放在自己身上才最安全。
当她看到门外缓缓进来三位不速之客后,本来愉快的表情瞬间变成一副巴结的笑容。可她很少巴结人,在笑起来后脸部很僵硬,这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诡异。
黄旭文只好苦笑,看来这妇人把自己当成买茶棚的冤大头了。当然这也难怪,他的衣衫整洁利落,而且精力充沛,从外表看,显然是一位非常有威仪的人。
在密云寨当地,人们代代务农,若想找出他这样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妇人陪着笑:“几位还没吃过吧?要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我再给几位添点菜。”
黄旭文并未推辞:“那就打扰了。”
妇人当即从房檐上拿下最后一条风干的腊肉,边切边说:“听说,昨天茶棚里有人滋事儿,有没有人受伤?”
黄旭文:“没有人受伤。”
妇人:“那就好,那就好。”
黄旭文:“虽然没人受伤,可却已死了三个人。”
这句话说完,妇人切肉的刀凝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她笑容僵在脸上,竟然忘记这种时刻实在不应该笑。
许久以后,妇人才开口,她没有问凶手是谁,也没有问死的是谁,更没有问凶手落网否。她只是换了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在我们那口子经营茶棚时,连吵架的顾客都很少见,更别说死人了。”
黄旭文轻描淡写的说:“也许。”
妇人:“不是也许,而是肯定。”她理了理情绪接着说:“所以,茶棚里出了人命案,跟我们那口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肯定。”黄旭文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态说道。
妇人:“那你们找到这里做什么?”
黄旭文:“来打听一些事。”
妇人急躁的说:“我们除了打理茶棚,其余时间就在本分的种田,我们能知道什么事?又关我们什么事?”
黄旭文:“你当然不知道,但你老公或许知道。”
妇人连珠炮似的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不招惹是非,他连跟别人拌几句嘴都紧张的发抖。倒是你们,刚接手茶棚就出了人命案,怎么不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黄旭文轻飘飘的说:“茶棚不是我们接手的。”
妇人:“那是谁?”
黄旭文:“我们也在找他。”
妇人:“那你们是警察?”
黄旭文摇摇头。
“你们不是警察,也不认识茶棚老板。”妇人站在那里许久,嘴里才喃喃道:“那你们一定是死者家属了。”
黄旭文又摇摇头。
妇人突然放下腊肉,却没有抛开菜刀,她提着菜刀气呼呼的走到黄旭文身边说:“今天的饭菜刚好够我们两口子吃,就不接待几位了。”
黄旭文:“问你老公些事,就没有饭吃了?”
妇人:“我家的饭菜本来就不是给外人吃的。”
黄旭文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他觉得这妇人又孤僻,又小气,可做事却率性而为,宁当真小人也不当伪君子。
这种人虽然时长惹别人生气,可却绝对成为不了大奸大恶之徒,何况黄旭文气量一直很大,至少他自己认为很有气量。
所以黄旭文只好笑了笑:“看来我们只好告辞了。”
谁知道妇人随口问出:“你们这就要走?”
黄旭文:“你说过,你老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饭又没得吃,我们还留下干什么?”
他这句话合情合理,而且已到极点,妇人想不承认都难。
这句话说完黄旭文已经转身,可快走出小院时他突然回头,并且很诚恳的说:“你们两口子或许有危险,谨慎些为妙。”
妇人听完这句话,连嘴都气歪了,她挥着菜刀嘟囔着追上去:“你什么意思?吓唬我?老娘是吓大的?……”
黄旭文:“我没有吓你。”
妇人:“那你是什么意思?今天不说清楚,你休想迈出大门。”
黄旭文:“我只是一番好意。和这家茶棚有关系的人,好像总死的不明不白。”他顿了顿又郑重其事的说:“今天早上,新来的伙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枪杀,一枪打中脑袋,死的特别惨,可是我们却连凶手都没看到。”
妇人怔住了,她脸上显出了一种极稀奇极迷惑的表情,嘴里不停在喃喃的说:“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不可能的。”她甚至把这句话重复说了好几遍。
黄旭文无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像他这种人没有耐性怎么行?
所以他等到妇人说了七八遍以后才开口:“我们亲眼所见,有什么不可能的。”
妇人说话声音已发颤:“我们一向老实本分,不可能招惹上这种事。”
黄旭文:“新来的店伙计也是个老实人,可他的下场却很惨,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妇人额上出了细细一层汗,嘴里还在念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黄旭文:“办法很简单,首先要找到你老公,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了解,接下来……”
妇人:“对对对,先找他。”
黄旭文:“他在哪里?”
妇人:“今天他下地收白菜,应该快要回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门外传来车辇滚动的声响。妇人已经松了口气,眼中也露出笑意,她冲着门外喊道:“老马,你回来了?”
门外传来声音:“是啊,今年收成不错,下午还要再拉一车。”
顺着声音,所有人眼光都看向门口。
他们只看到堆得高耸的白菜在车上缓缓推进院子,人被菜彻底遮住,看来今年果然有个好收成。
车子停下后,从菜后面钻出个人来,拿袖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水。
老马果然是老马。
他高大,强壮,结实,笑的时候露出满口白牙,他的脸很长,看起来却不让人讨厌。
自从老马刚进小院内,就一直注意着小狼等人。
小狼也在远远的注意着他,甚至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小狼笑的同时,已经夺过妇人手里菜刀,用一种很惊人的速度朝着老马甩了过去。
妇人已经尖叫起来。
老马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生死存亡一刹那,他就地蹲下身子,只听得“彭”一声响。
菜刀疲软的落在地上,老马也安然无恙,可一颗白菜却变得支离破碎,菜叶子菜帮子溅得到处都是。
他只不过是甩过去一把菜刀,怎么会发出“彭”的响声?
一颗好端端的白菜为何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妇人却没想这么多,她只看到小狼夺刀,抛向自己最亲近的人,现在切菜的案板已经被她掀翻。
她已泼妇般冲向小狼,仿佛想用牙齿咬他的耳朵,咬他的鼻子,咬他的喉咙,又仿佛想用指甲刮花他的脸,掐断他的脖子。
小狼随随便便就能把她打晕,因为她全身都是破绽,可是小狼不能出手,更不忍心。
所以他只好退,一退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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