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知道,卢嫚宁很恐惧。
在看到樱花和女孩的时候,卢嫚宁也有恐惧,但那种感觉并不强烈。樱花和女孩类似于梦境的状况,让卢嫚宁只当是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因为身体虚弱,而意识恍惚。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却很真实。
在那茂密的樱花中,有好几只女孩纤细的手伸了出来,从和服那一端伸向了卢嫚宁,钻入卢嫚宁身上的樱花中。
我看不到樱花花瓣下的情况,却见到卢嫚宁身体痉挛,叫声愈发凄厉。她的眼睛都快要掉出眼珠子,泪水汹涌而出。我感觉到了卢嫚宁身上的疼痛。有手在皮肤和肌肉上抓扯,拉着她更融入和服。
卢嫚宁几乎要崩溃了。
老妖婆颤抖一下,樱花跟着颤颤巍巍,突然间散开。粉色的樱花和黑色的人影一块儿如烟雾般消失。
卢嫚宁被抓起的身体猛地落在了床上,小腿带动吊绳,晃晃悠悠。
“哈啊”卢嫚宁吐出一口气,呆愣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良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倒吸了口凉气,掀开了被子和病号服,看向自己的肌肤。那上面有很清晰的血印子,好像被谁抓破了皮。
卢嫚宁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嘤嘤哭泣着。
我心里五味杂陈,还有些茫然。
隔壁床的女人听到了哭声,拉开了阻隔的帘子,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哭什么呢?”
卢嫚宁没回答,哭声却是一停。
“你要不舒服,按铃叫医生,不然就打电话给你父母说说。他们就不来看你吗?”
卢嫚宁吸了吸鼻子。
女人叹气,将帘子又拉了起来。
我眼看着卢嫚宁默默垂泪到天亮,白天精神萎靡,又被医生说了两句。到了夜晚,她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大眼睛睁着,眼中满是惶恐。
那老妖婆再次到来。
卢嫚宁想要躲,可这一回,老妖婆动作迅速,伸出的手和樱花树枝都比昨天快许多,连那些女孩的手都如闪电般探出,抓住了卢嫚宁。卢嫚宁的挣扎只是让樱花抖动。
我觉得不忍,又有些踯躇不前。
眼前的一幕明显发生在我烧掉和服前。卢嫚宁中邪之后,和陈晓丘的表现不同。或者,是陈晓丘没轮到老妖婆亲自现身,和服就被我烧掉了,她逃过了这个折磨。
我要现在阻拦,能不能成功暂且不说,要真的成了,影响了这段历史,那真的要改变太多的东西了。
我平日里总觉得和青叶扯上关系是个麻烦,可要是当初没和青叶联系上,首先一点,十八中那事情我就会一无所知。那个变态的秦怡娟留在学校内,就是个毒瘤隐患,高三五班留下的一个班级的鬼和张雪同样是毒瘤隐患,会害了妹妹。
我现在都不敢看卢嫚宁那从樱花中露出来的眼睛。
可卢嫚宁的情绪和感受还是会传递到我身上。
她很绝望。
那个之前努力求生的女孩现在感受到了绝望。
我终是不太忍心,转过头,伸手抓向了老妖婆捂着卢嫚宁的那只干枯的手。
我的手没能碰触到老妖婆。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敢惋惜。
卢嫚宁夜夜都被折磨,我却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着她越来越憔悴。
终于,有一天,卢嫚宁被折磨过后,困倦地睡去,醒来时枕边突兀地出现了一套折叠整齐的和服。
就是我不用睡觉,能一直看着卢嫚宁,都没发现那和服是怎么出现的。没什么特别的过程,它就那样显现在卢嫚宁的床头。
卢嫚宁盯着那套和服看了很久,神情木然地将那只吊着的脚放下来,拿了靠在一边的拐杖,夹着和服,走向了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她正常地走了出来,没用拐杖,也走得平稳。
隔壁床的女人看了一眼,有些奇怪,但没来得及询问,卢嫚宁已经走出了病房。
她走得很慢,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在医院的走廊内徘徊。
一个穿着打扮成这样的女孩,在医院里面很是显眼,几乎所有人都会诧异地看看她,可看到她那模样,也没人上前询问,转头又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情。
我的心沉甸甸的,跟着卢嫚宁在医院中走了一段时间,看她慢慢上了楼,到了通往天台的门。
她伸出了手,门锁着,无法打开。卢嫚宁没放弃,却也没尝试,就这样握着门把。
肩膀上的樱花开始生长。
我都能听到那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樱花顺着袖子长到了卢嫚宁的手腕处。卢嫚宁心里是害怕的,可身体纹丝不动,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粉嫩的花瓣长出来和服的范围,摩擦着她的手,伸到了门锁上。
樱花没钻进门锁,但碰触过后,就有门锁被打开的喀嚓声。
卢嫚宁心头悲凉,却是没有抵抗,推开了门,无视袖子上散落枯萎的樱花花瓣和树枝,抬脚走上了天台。
楼顶不算空旷,有空调机散布在天台上。天台一圈都围了铁丝网。
可看那樱花开锁的本事,就知道这铁丝网防不住什么。
卢嫚宁的脚步越来越迟疑,最终站定在铁丝网前。
和服上的樱花树恢复原样,树下则从树干后走出了五个女孩,围绕着樱花树,仰起头,伸出手,好像在召唤树冠中的什么东西。
我能听到女孩们的呼喊声。
“快来吧!快来吧!”
一声又一声,孜孜不倦。
卢嫚宁却没了最初的那种坚定抵抗。她眺望铁丝网外的天空,这些天皮肤上多出来的伤口在作痛,肩背上樱花拉扯着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身体好似被人推搡着,要往前走去。
我转了下头,看向了天台门。
果然,没多久,我就看到了瘦子和郭玉洁跑出来,看到和服后露出震惊来,找了地方躲藏。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我自己。
卢嫚宁的脖子都微微仰起了,眼睛闭上,在我转头之时,往前迈了几步了。
我听到了我自己的喊声。
和服上的女孩低下头,朝我看来。
我当时是没看清她们模样的,现在的我则因为梦境的关系,就站在近前,能看到那些女孩脸上怨毒的表情。
卢嫚宁倏地睁开眼,回头看去。那一瞬间她心中涌现出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一个喊声,让她对自杀有了悔意。
樱花颤动。
长时间的疲惫在这一秒身体疼痛感的刺激下,让卢嫚宁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和服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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