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阵子表姨孃她们出去干活,经常有狐狸溜到村子里来偷鸡吃。
社员们收工回来,家里常有母鸡被吃得毛羽狼藉,遍地污血。
以前人们养几只鸡不容易,看着它们被狐狸偷食掉,谁不心疼啊?
狐狸偷鸡,很容易形成某种捕食习惯:这次偷鸡得手,下次还想来;偷完这家,还想到别家去找机会。
只要不抓着它,吓着它,让它受点痛楚教训,它总会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赶到村里来偷食。
所以被糟蹋掉很多母鸡后,大家对那偷鸡狐狸恨之入骨,真想把它抓逮起来,剥皮剐肉,给煮食掉!
为了对付那偷鸡狐狸,大家想了很多办法:设套绳、掏陷阱、安捕兽夹、甚至大白天埋伏在村子里等它出现……
可大家折腾了许久,谁都抓逮不到它,甚至连它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它越来越胆大,无论怎么设圈套,挖陷阱,都敢大白天溜到村子里来偷鸡吃。
它很精明,有社员在村子附近干活它不来,村里人多热闹它不来,一旦大家离开村子,到远处原野里去干活,它便偷偷溜进村子里来了。
它异常可恶,不在外面捕食,不吃那些野放散鸡,专门捕杀那些关在鸡笼里生蛋的母鸡。
村里那些母鸡被它偷吃得所剩无几,不少人家甚至都不能攒鸡蛋卖钱了。
大家被这只狐狸搅扰得鸡犬不宁,惶惶难安,却拿它连丁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大家商良着,想进到山里去请个有经验的老猎人来对付它。
表姨孃有个二大伯住在深山里,经常打猎,据说狩猎经验比彝族人还丰富。
所以大家最后举荐表姨孃进山,把她二大伯请过来,对付那只可恶的狐狸。
表姨孃那两天身体不好,所以这个专程请猎人的任务就交给了表姨父。
表姨父深受众村民委托,不敢怠慢,第二天便翻山越岭地进山了。
谁知他进到深山里,跟二大伯讲明事情原委后,那老猎人却婉言拒绝了。
二大伯说,狐狸精明狡狯,被围捕猎杀过几次之后,便很难对付它了。
他们在村里到处设机关,挖陷阱,大张旗鼓地到处搜猎,早把它练精了。
现在无论多有经验的猎人,想要亲自对付这头狐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表姨父听着他这么说,感觉很沮丧,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向众村民交待。
他实在不想辜负大家那份重托,不想让大家失望,不想破坏二伯父在大家心里那种顶尖老猎人的崇高形象。
二伯父仿佛能看穿他心思似的,所以接下来他悄悄给表姨父说了条捕狐妙计。
这条妙计,毫无奇特之处,让表姨父听得将信将疑的,有些不大情愿。
但他并不敢随意冒犯这深山老猎人,不敢将心里那份疑虑说出来。
反正二伯父不能跟着他下山,所以他再不情愿都只能按着其意愿行事了。
于是他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便背着二伯父家那两只老母鸡怏怏然下山了。
他回到村子里,有些不好意思将二伯父那条诱狐计划告诉众村民。
他撒谎说,二伯父没在家里,他进到山里并没有找着他,只能独自回来了。
众村民听着他这么说,都感觉很失望,却也没办法,只能暂时放弃捕狐指望。
表姨父回到家里,却按着二伯父指示,连夜在后院菜地里偷偷钉了个大鸡笼。
那鸡笼,木条有臂膀粗,任凭那狐狸再怎么牙尖爪利,都别想咬烂弄破它。
钉好鸡笼后,他乘着夜色,在旁边菜地里,悄悄安设了两张捕兽夹子。
第二天早晨出工前,他特意将二伯父家里那两只老母鸡关进这大鸡笼里。
然后他像往常那样,扛着锄头,跟着其他社员有说有笑地出工了。
那天他在地里干活,总有些心神不宁,老记惦着后院菜地里那两只老母鸡。
虽然那鸡笼用粗木料钉得很牢实,但他还是很担心,生怕那两只母鸡被狐狸吃掉。
毕竟那两只老母鸡是二伯父借给他的,要是被狐狸吃掉,他还得赔给人家呢。
——以前那个年代,两只老母鸡可不便宜,弄没了,他家可就在蚀大财了!
所以他总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以至傍晚一收工,他便急急忙忙地朝着家里赶去。
他跑到家里,连锄头都来得及放,连水都来不及喝,便赶到后院去看两只老母鸡。
谢天谢地,两只老母鸡还在木鸡笼里咯咯鸣叫唤着,并没有被咬伤,或者被捕食掉。
后院墙根下面,以及周围菜地里,也并没发现有狐狸进出所踩踏出来的的痕迹。
这难免让他隐隐感觉有些失望,毕竟他还是很想诱捕到那头狐狸的。
所以接下来两天,他每天出工前,都要把那两只老母鸡关到后院木鸡笼里去。
——要是最终抓逮不着那头狐狸,光那些鸡饲料,都够他们两口子心疼的!
谁知他把两只老母鸡关在大鸡笼里饲养了四天,后院菜地里都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他们两夫妻感到很失望,很沮丧,觉得没什么指望了,想提前放弃这个诱捕计划。
谁知第五天傍晚,表姨父回到家里,刚踏进后院,便发现那捕兽夹逮着狐狸了!
那头狐狸在捕兽夹子里挣扎了很久,腿脚处鲜血淋淋的,连骨头都快挣断了。
要是他再晚点回来,这野物说不定就自己咬断腿骨脚筋,瘸着腿逃跑了。
这野物看着他进入菜园,龇牙咧嘴地嚎叫着,仿佛要扑过来咬他,跟他拼命似的。
表姨父知道这些狐狸野性凶残,有些害怕,不敢孤身靠过去抓逮它。
所以他很快穿过菜地,爬到后边院墙上,冲着周围邻居高声呼喊起来。
大家听说他家抓逮到那头狐狸,纷纷涌到他家后院菜地里来凑热闹,看稀奇。
那头狐狸却像个勇士,即使腿脚被夹住,即使面对众多村民,都丝毫不畏惧。
它目露凶光,龇着獠牙,不断挣扎跳踉着,呜呜嘶嚎着,不让大家靠近。
最后还是两个年青男子胆子大,提着锄头过去,几下就把它砸死了。
这时大家才纷纷围到表姨父身边,询问他为什么会在菜地里安设捕兽夹子?
为什么他家安捕兽夹子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让大家谁都不知道呢?
为什么之前他们在村子里挖陷阱,设圈套,却就是捕捉不到这头狐狸呢?
表姨父听了大家这番疑问,才告诉大家,说这一切都是他二伯父的主意。
他前些天进山,二伯父很详尽地问了很多问题:他们挖了哪些陷阱,设了哪些圈套;陷阱挖在哪儿,圈套设在哪儿;大家在哪些地方埋伏着,想捕杀那头狐狸的……
然后他得出个结论,说那头狐狸,很有可能是从半空中,踩着树枝瓜架篱笆栅栏,从各家院墙屋顶上,偷偷进到村子里来的。
它凌空窜跃,像走钢丝,像个侠客,飞檐走壁似地溜进村子里,所以地面上那些陷阱、那些圈套,才会对它起不到丝毫作用。
二伯父还说,那头狐狸多次尝到甜头,多次偷食到生蛋母鸡,胆子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根本不把人类放在眼里。
这种狐狸绝不会轻易戒掉其偷食生蛋母鸡的习惯,应该还会溜到村子里来继续犯案。
然而经过较长时间的捕杀,现在他们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生蛋母鸡可供它偷食了。
也就是说,以后它进到村子里,能捕食到生蛋母鸡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所以后来二伯父才会让表姨父将他家里那两只生蛋母鸡抱回来,作诱饵。
为什么要用山里的母鸡,而不是他们村子里的母鸡来作诱饵呢?
原因很简单,山里的母鸡跟他们河谷坝区里的母鸡,生活习性区别很大。
在山里,各家喂养的鸡,都是野放散养着的,看着跟野雉似的。
而河谷坝区农村,各家养鸡,经常都要关着养,怕它们跑出去,啄食到房前屋后那些麦子稻粒,被生产队扣工分。
二伯父家这两只生蛋母鸡,常年散养着,整天在山林野地里到处闲逛啄食。
现在表姨父将它们带回家,关在鸡笼里,像坐监狱似的,它们当然感觉很难受,很不习惯啦。
所以这些天两头母鸡很不安份,老是在鸡笼里飞来扑去,咯咯咯地鸣叫着,很想逃到外面山林野地里去游荡觅食。
这种不安分,这种飞扑窜跃举动,这种咯咯鸣叫声,很容易将那头狐狸诱引过来。
这就是那头狐狸会溜进表姨父家后院菜地里,最终被捕兽夹子抓逮到的原因。
大家听完表姨父解释,才知道问题症结所在,才知道为什么之前大家会屡次失败。
看来还是人家山里猎人厉害,人不出面,稍加指点,就能轻而易举地抓逮到那头狐狸。
同样的方法,他们做了许多次都毫无效果,竟然连那头狐狸的毛皮都没碰着。
村民们纷纷自嘲着,彼此挖苦戏谑一番,便慢慢散去,各自回家做晚饭吃了。
这头狐狸是表姨父抓逮到的,即使别人打死它,猎物依然归表姨父所有。
狐狸不是大猎物,打死了,也不可能请全村人来吃顿狐肉,打顿牙祭。
所以表姨父最后只让几位干部老辈人留下来,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狐肉。
从此以后他们村子里再没有狐狸随意出没,再没有生蛋母鸡被偷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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