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谦惬意的坐在火炉的对面,上海的冬天表面上看绝对温度,还是不会太冷的。在海边生活的人都知道,冬天湿气重的地方,并不好过。
只不过,王学谦并没有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困惑。惬意的在客厅里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神态自诺的宛如在春天里。
反倒是芮庆荣热的额头都是汗水,但在王公馆,他又不敢大大咧咧的脱衣服,只好强忍心头的燥热。小心翼翼的陪着王学谦说话。
王学谦坏笑着看着房间里的温度计,感慨道:“27度,你穿着棉大衣难道不热吗?”
芮庆荣用袖子在额头上摸了一把,陪着小心道:“回先生的话,不热。”
王学谦说了很多话,可是芮庆荣就是表现的非常坚持,死活不肯将大衣,外套脱掉。等到王学谦有些不乐意的样子,说:“你这样悟出一声汗来,在外面冷风一吹,是要感冒的。总不能让外面的人说我故意刁难手下吧?”
“不敢。我……”
芮庆荣小心的看了一眼王公馆内的丫鬟仆人,王学谦虽然不明真相,但还是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对了,打一盆温水来,让他洗洗。还有送一壶温茶来,我看他也不是喝咖啡的料。”
“不碍事,不碍事。”
芮庆荣因为出汗太多,早就热的口干舌燥,见送来一壶温茶,顿时咕咚、咕咚的,将满满的一壶茶水喝了个底朝天。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唇,这才将大衣脱下,只是在脱外套的时候,显得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一咬牙,将纽扣解开。
一时间,连王学谦都差异的看着芮庆荣。不仅好笑起来,这货怎么穿了一身的大红袍子。
在房间里一站,一身的喜庆装,倒不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警察局长,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在宴会上,被甩的团团转的新郎官。
王学谦好奇于芮庆荣怎么打扮的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螃蟹似的,不过心里一动。不会这家伙正在家里办喜事,突然被他叫来,要是这样的话,他有点不近人情了。
“你这是今天办喜事?”
“没有啊”!
芮庆荣摇了摇大脑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到王学谦的眼神不停的往他的身上打量。顿时明白了,尴尬的解释道:“先生,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老娘们多事,非要我穿成这样,我又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心意了。”
王学谦差异道:“你都48了啊!”
芮庆荣微微一愣神。急忙摆手道:“没那么老,没那么老,虚度36载。就是看上去长的有些着急罢了。”
将王学谦不在答话,芮庆荣这才小心翼翼的拧了一把毛巾,擦了一下脸,感觉这个舒坦呐。随后脖子,耳朵后跟,手臂……王学谦看的也眼皮直跳。心想这位难不成当着他的面还想洗脚不成?
咳嗽了一声,芮庆荣这才惊醒过来,这可不是他的家里。而是王公馆,可不是他能够造次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在王学谦的许可下,坐在了王学谦对面的沙发上。感受着全身被温暖包裹的舒坦,一时间也是有些忘乎所以。窗口的一盆水仙,已经绽放。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宛如春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似乎让人忘却了窗外正是严冬。
“找你来。是想要问一下你‘斧头帮’,最近在上海的情况?”
“这个……”
“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忌讳。我和王亚樵、李少川连面都没有见过,只是当初手下人有些往来,但也不多。”王学谦解释了一句,就静静的邓泽芮庆荣的回答。
“先生,是这样的,‘斧头帮’的发展在这几个月中,尤其快。但是大部分的地盘争夺都是码头和港口的货栈。我是见‘斧头帮’他们人多势众,为了辖区的安全考虑,就没有动他们。”芮庆荣说道这里,抬头眼皮悄悄的看了一眼王学谦。
王学谦一眼就看出了芮庆荣心中的小心思,也不揭破,他找来芮庆荣并不是让他要和‘斧头帮’决裂,只是要提醒芮庆荣,不要玩火**。
上海青帮中,杜月笙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随着三鑫公司的飞速发展,法租界已经成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烟土的集散中心和物流中心。甚至烟土的加工品已经往欧洲市场。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杜月笙的势力越来越强,而黄金荣是官面上的人物,有些事情不太方面插手,导致最后杜月笙取代黄金荣不过是时间问题。
作为青帮中后起之秀,芮庆荣也是有和杜月笙一较高下的机会。
但是他的手上没有像杜月笙那样来钱的生意,给杜月笙设置一个对手,一个凶狠的对手,也是此时此刻芮庆荣唯一能够做的事。
于是,‘斧头帮’在闸北,杨浦一代的发展,芮庆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是闸北的警察局长,他的放任,对于‘斧头帮’的壮大的作用并不小。
不过,现在芮庆荣即便是想要动‘斧头帮’,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斧头帮’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而接下来,王亚樵就准备开始往租界的码头渗透。对于帮派的争斗,租界的巡捕房其实没有太多的办法的。
多半是想管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有一句话叫树大招风,杜月笙毕竟是青帮的人,是本土系。而‘斧头帮’的出现,必然会受到很多人的忌惮,最后群起而攻之是必然的。你们还是要注意和‘斧头帮’的关系,最好不要曝光在公众之下,免得到时候殃及自身。”王学谦沉默之后,突然说道。
正当两人一问一答,说着‘斧头帮’这个新鲜话题的时候。
在王公馆外,李厚基从汽车上下来,感受周围都是深宅大院的高墙,还有绿树萦绕的院子,感觉仿佛来的并不是民国的地界。和北方的院子不同。在上海很多租界内的别墅,都喜欢种植香樟树作为院子绿化的一部分。因为香樟独特的树汁是樟脑丸的制作材料,木材几乎没有虫害,夏天也不会招惹蚊子,而且四季常绿,尤其是在冬天能给主人意思心里的慰藉。是非常合适的庭院绿化树木。
李厚基的管家利索的按响了门口的门铃,当他给门房说明了来意之后。并没有打开大门,反而过来一会儿,一个高鼻子金头发的洋人出现在铁门里,打量着李厚基一行人。
李厚基心中大怒,心想着回去好好收拾那些只拿钱不干活的家伙。连一个地址都问不出来,他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你们是福建来的?”
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伍德虽然是一副英国人的打扮,但说出的话却让李厚基非常纳闷,因为他听懂了。这一刻,连李厚基都觉得这个世界很疯狂。
“没错,我家老爷是特地来拜会宁波王家的少爷,请这位洋大人……”
管家说着也卡壳了,他忽然明白似乎找错了人家。明显。这个宅院是洋人的,而不是王学谦在上海的府邸。这才难看的笑道:“可能我们找错了。”
“没有错,没有错。”伍德命人打开了铁门,朗声道:“请问哪位是李厚基,李督军?”
李厚基一开始还觉得纳闷,不过也怀疑对方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不解的问道:“您是?”
“我是王公馆的管家,伍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伍德丝毫没有因为他成为一个华夏人的管家。而觉得低人一等,反而笑着对李厚基的管家眨眼笑道:“这位管家,我们是同行。”
很显然,李厚基的管家也凌乱了,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感觉这个世界在此刻已经被颠覆了,喃喃道:“是……同行。”
在一般人的眼中。英国管家,也只能是英国人才能用。因为这涉及到大英帝国的体面。而王学谦却请了一个英国管家,不得不说,是非常牛气的。李厚基这才认识到。他还是低估了王学谦的实力。
汽车拐进了林荫道,转而是门厅,走进门厅之后,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看着穿着单薄的王学谦出现在面前,李厚基大为惊奇的看着周围,没有蜂窝煤的烟囱和炉子,也没有烧火的壁炉,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可又说不上来。
“李督是好奇房子里的取暖设备吧?”
李厚基厚颜笑道:“本督也是好奇的紧,这房间里暖和的很,可是没有火炉。如此新鲜的东西,我是也喜欢尝试一下的。”
其实福建冬天也不冷,根本就不用取暖设施。
“其实也简单,只要在地板上面铺设一层管道,里面有流动的热水,再在官道上铺设一层地板,房子在冬天也会温暖如春了。相比水汀的好处就是,房间的温度比较均匀。”王学谦笑着解释道。
两人虽然在战场上剑拔弩张,恨不得将对方一巴掌打死。但在见面之后,却显得异常的客气和谨慎。
不过当进入主题之后,顿时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李厚基叫苦不迭的哭穷道:“福建是个穷地方,哪里有……”
王学谦眯起眼睛:“那么有多少钱就赎多少人。”
“没钱啊!这美式武器这么贵,福建哪里消受得起?”
“可以先欠着,其实当年的袁大总统的做法给人一种新思路。”
“什么思路?”
“用赋税抵押,浙江派遣一个团驻扎在福州和泉州,专门进行收税……”
李厚基额头的汗珠子一点点的渗透,变大……
……
相比谈判时卫挺生近乎墨守成规的坚持,王学谦倒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往往会替对方想到很多解决的办法,让李厚基连想好的说辞都毫无用处。尤其是,王学谦一副替李厚基考虑的样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他却不敢造次。
其中条约中的来两点内容,让他明知道一旦答应下来,将来除非王学谦不干涉他福建的内政,但未来很长一段时内,福建的军政就要看宁波的眼色,或者干脆要看王学谦的眼色行事了。
一条就是公路建设,虽然李厚基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王学谦为什么提出这个吃力不讨好,见效慢,投入大举动,但李厚基明白,一旦被王学谦干成了,半个福建就姓王了。
而另外一条是俘虏赎回的附加条款,购买美械武器。当然,宁波守备旅的战斗力,在李厚基的印象中也是记忆深刻,但此一时彼一时,李厚基的福建军队要是购买力王学谦强加给他的美械武器,那么控制着福建一半部队弹药补给的王学谦,就能让李厚基吃不香睡不着。除非李厚基将这批武器都弃之不用。如果要是他在江苏当督军的话,说不听也不会太心痛。不过是50万美元吗?
可是福建,这笔钱需要他起早贪黑,从省政府,财政厅,手下的孝敬,一点点的贪污受贿下来,才能有这么一笔巨款,他能舍得这笔钱打水漂。可是用的话,那么就落入王学谦给他设好的坑之中,而他明明能够看到眼前的大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了。
……
走出王公馆的那一刻,李厚基显得异常的落寞,被冷风一吹,全身周围宛如被一股阴寒之气包裹,长叹道:“丧权辱国……不,辱地啊!”
李厚基忽然想起来,当年他跟着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的时候,李鸿章当初也是说了一句差不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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