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法国的合资公司提前三年股份购买,那么财团将损失三年的合资公司的股份分红。这要是让纽约看到了文件,董事会哪里……?”
“就说是我决定的。”
“至少一千万美元的损失,法国人也真敢开口。”
托尼唐手中拿着奥地利水晶酒杯,看着猩红的葡萄酒在酒杯壁上挂着一层琼浆,似乎也没有将这一千万放在心上。王学谦盯着对方的眼神,感觉到托尼唐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
托尼唐抿了一口美酒,举起杯子对王学谦倡议道:“这酒不错,你真该来一杯。”
“早上我不喝酒。”
“真是个好习惯。”托尼唐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几乎不用王学谦猜想,这一直标榜着自己是虔诚的信徒,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付出了全部的爱。只不过看这家伙脸上红光满面,得意忘形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个在上海举目无亲,单身的中年男人正在享受着爱情的浇灌。
当王学谦摇着头走出银行之后,托尼唐揉着脑门还在头痛。
这段时间他好像感觉疲倦了很多,双脚有些无力感觉。不过当他拿起酒杯,看着美酒如同玫瑰的芬芳一样,散发开来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种得意忘形的笑容,心头荡漾的全是倒霉的流浪俄国贵族小姐曼妙的身姿。
一口将酒杯中的红酒干掉,高声说了一句:“该死的法国人。”
说完。托尼唐偷偷的站在顶楼的办公室,发现王学谦的汽车已经消失不见。顿时喜开颜笑,决定让自己提前下班了。
当然,托尼是远东银行的老板之一,当然有这个权力。
王学谦在离开银行之后,靠在汽车的后座上,看着当天的报纸。报纸上几乎通篇一律的再说一件事,卢永祥何时进入南京城。
当齐夑元在张家港将残兵败将渡江之后,卢永祥和齐夑元之间争夺江苏的战争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缺乏海军的卢永祥,绝对不可能再将战火燃烧到苏北。
而齐夑元在短期内,肯定没有办法南下。
除非直系主力部队南下,不过曹锟也难办啊!张作霖将十万大军摆在他的面前,他能分神去管南方的事吗?
再说不管是江苏也好,浙江也罢,对于直系的曹锟来说。都不是他能绝对控制的。关键还是在税收,长江沿线的江西,湖北和江苏,除了安徽已经被直系控制之外。其他三个省份虽然也在直系的版图之内,但属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当初强势的段祺瑞都拿这号称‘长江三都’的地方军阀毫无办法,更不要让这三个省份的税收押解去燕京了。所以。曹锟也乐的见到这三个一字排开,依托长江秦岭天险的省份之间的同盟,能够出现一些裂痕。所以,齐夑元的溃败,其实没有让曹锟非常恼火。而是有些窃喜。
王学谦看着报纸,却想着宁波。
他在上海已经呆的时间够长了。而上海虽然有他不少产业,但宁波才是他的根基,要是根基松动了,或者他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被人摘桃子了,这口气能忍得下来?
身上越来越有一种紧迫感,告诉自己,必须尽快准备回宁波。
军队已经组建了四五个月,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装备训练都应该不差。
而掌握了军队,对他来说才有了在政治舞台上,有一个更大的施展空间。
可是王学谦绝对想不到,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从幕后,一个银行家,资本家的身份,转而成为一个政客,或者说小政客。投身在一战之后,北洋后期的官场之中。
汽车在门厅停下,王学谦信步走出车厢之后,就见陈布雷匆匆的来到他的边上,一阵耳语之后,王学谦问:“去书房。”
等仆人将咖啡送上来之后,书房的门关上,王学谦这才问道:“你说信是从督军府送过来的?”
“说的是江苏督军府,可来的是生面孔,不过可能是齐夑元的督军府。而不是卢永祥的督军府。”陈布雷也是妄加猜测,齐夑元本来就莫名其妙的被舆论骂成现代西门庆,心里头不痛快着呢?
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反驳,越说,在外人的眼中,是心虚的表现。
说又说不得,还被卢永祥从背后捅了一下菊花,对卢永祥的怨恨就别提有多深了。
可不得不说,王学谦也挺佩服齐夑元的,别看齐夑元残兵败将,急需采购军火。在这么缺钱的情况下,但是他还是将李纯生前的遗产中注明捐款给南开的一笔巨款,如数打到了张伯苓的账上。
这虽然有讨好民众的嫌疑,但是他是江苏的督军,天津人民再感谢他,也对他没有一分钱的好处。
可是这个家伙还是给了。
在拆开信封的那一刻,王学谦还在纳闷,这是谁给他写来的信件,可是当他定睛看着信纸的内容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封美国的来信,可看了抬头和署名这才发现,还真是美国来信,但写信的人是一个民国人,确切的说,是长期驻美国的民国外交官,顾维钧。
说起这位‘学长’,王学谦想起来当初在纽约办签证的时候。
其实原先,各国都不需要签证,但是在一战中,尤其是战后,各国开始清理间谍的档案,尤其是德国的有些档案被解谜之后。法国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在法国,有这么多德国间谍。
英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当然英法派遣。收买的间谍数量也非常庞大。
可他们自己派遣间谍去德国,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可德国人派来的间谍让法国人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法国首先规定,任何国家的公民在法国都需要大使馆的签证,否则将不允许登上法国的领土。当然外交官除外。
当初,为了办一张去法国的签证,可是让王学谦费了不少神。
最后,终于在纽约见到了顾维钧,可让他绝望的是。民国政府的反应神经太迟钝了,连护照的样式都没有。好在顾维钧也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找在纽约做假证的商人,办了一张空白证明,最后才让他顺利获得了去法国的签证。
来来回回的,王学谦也认识了当时担任民国驻美国公使的顾维钧。
后来回国的时候,他们还在纽约见过一次面。算的上熟悉。但还称不上朋友。
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交往起来缺少那些根深蒂固的隔阂。
放下信件,王学谦却有点琢磨不透,按照他的记忆,《华盛顿会议》中日本在英法美三国的压力下,只能屈服。将一战期间从德国手里抢走的山东利益还给民国。
这次事件之后,民国这才尝到了战胜国的滋味。
但是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参与谈判的人知道。
可王学谦反复看着信纸上,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自从威尔逊总统离任之后。新上任的哈代总统对处理两国关系的态度有些冷淡。如果无法改变这种糟糕的局势,一旦国际局势出现大的变动。民国将再次处于别动的局面,就像是巴黎和会。
见王学谦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样子。
陈布雷也有些不解,这种情况在王学谦的身上很少见到:“先生遇到了难以决定的事吗?”
其实王学谦的心里也非常吃惊,他是知道历史的进程,脑子有一个清晰的走向,知道列强之间由于无休止的军备竞赛,所以在《巴黎和会》召开两年之后,再次召开划定各**事实力和格局的《华盛顿会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限制海军的一些协定。
而这份协定对于法国和美国来说,其实并不愿意看到。
当英国人正躲在角落里,偷偷舔着战争伤口的时候,法国人一下子闹出了一个45000吨级别的‘诺曼底级’战列舰。而日本人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以长门号为代表的‘长门级’战列舰刚刚下海,还没有正式装备海军的时候。美国人像是赌气似的,一下子宣布同时建造6艘战列舰,而同时期日本国内的经济,只能同时支撑两艘战列舰的建造。
也就是说,最多两年,美国海军将要比日本海军多出4艘新型战列舰,如果美国人想要继续耗下去,那么四年之后,将是8嗖战列舰……
日本海军虽然狂妄,认为他们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海军。
但是面对美国的工业体系,只能低头认栽。
美国人的败家,是日本人绝对败不起来的。
就像是二战中,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国在太平洋的主力战列舰大部分被击沉,而几乎在美国对日宣战之后,美国人就一下子将24条战列舰的龙骨铺设在船台上,小鬼子差点被吓出尿结石。
所以说,《巴黎和会》之后,无需的海军军备竞争必须要停止下来,不然作为传统海洋大国的英国,新兴海洋大国的日本,必定会被法国和美国拖垮。
虽说,一战后,德国战备,不在允许拥有海军,只保留十万的国防军,奥匈帝国四分五裂,俄国退出世界争霸舞台,至少还有一个意大利。两面三刀的意大利人,终于人品大爆发,押对了宝。
可是战后的意大利,甚至比德国的情况更加糟糕。
因为,意大利也在闹革命,先是和俄国一样,后来的社会党人,工人党,各式各样的政党,整天在街头集会游行。时势造英雄,一个人的出现,给亚平宁的街头增加一丝恐怖的色彩,墨索里尼和他的黑衫军端着冲锋枪,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其实这货本事不大,充其量在美国只能当一个二流黑手党的头目,因为在芝加哥,冲锋枪这种只能打二百码的武器,在街头冲突中越来越显示出后劲不足的疲态。
手榴弹和机枪才是王道。
可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就不一样了,意大利原本是欧洲最富庶,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不干活的人最多的国家。所以很容易给人一种懒散的印象。
原本只是**武装的黑衫军,莫名其妙的竟然支持率大增。
这让墨索里尼看到从流氓头子,转行当政客的希望。
所以,意大利根本就没心思去发展什么海军,整个国家都是乱哄哄的。
顾维钧正是看到这样的局势,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始布局,先准备获得北洋政府的支持。而后准备一个影响力十足的谈判团,抓住这次列强之间内斗的机会,拿回山东的主权。
而写给王学谦的信只是他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王学谦也是心中暗暗合计,不管是燕京的徐世昌,还是掌握了实权的曹锟,如果能够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把山东的主权收回来。这无疑是他们从政经历中,最耀眼的政绩。尤其是民国的众多的外交经历中,只有挨刀受欺负的份,要是听顾维钧说,这次有很大的机会拿回山东的主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开始。
而顾维钧必然会被徐世昌和曹锟,两个政敌双双看中,正如信上说的,他希望王学谦能够答应为国效力。
似乎并没有给王学谦更多的选择,当然站在顾维钧的立场,王学谦说不定在国内连一个小官僚都混不上,要是他出面,给王学谦一个说得过去的,体面的官职,他不会认为王学谦会拒绝。
而事实上,这样的热情,连王学谦都很难拒绝。
国家需要,就这句话中蕴含的大义,就足够压的王学谦喘不过气来。
心头暗暗叹气,刚刚还在胡思乱想,以为在上海呆腻了,没想到远在天边的人竟然给他找了一个差事,而且还可能是一个苦差事。
“布雷,我可能要当官了。”陈布雷是不敢看王学谦的信件的,即便这封信被王学谦拿起,又放下的,摊开在桌子上。但是他恪守一个秘书的尽忠尽职的习惯,连看都没有往信上看。
当陈布雷听到王学谦说要当官的话,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随即恍然道:“先生已经是宁波市长助理,自然是当官了。”
王学谦摆摆手,苦笑道:“我说的不是在浙江当官,而是当民国的外交官。”
正当陈布雷吃惊不已的时候。
王学谦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丫被征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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