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起航!”
“先生,领事先生不是让我们给予民国军队更多的支持吗?”
“他还不是领事,不过是领事的秘书而已,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封锁一个民国的港口会让我们多被动吗?”
“舰长,您是说一旦出现外交纠纷,就会让我们承担结果吗?可是我们的军舰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
舰长叼着烟斗,看了一眼手下的大副,长年出海面容显得比在陆地上生活的人苍老,而且粗鄙的生活习惯能够看出对方是出自穷人家庭。他语气平缓,但颇为高傲道:“在海军服役时间,你比我长,尤其是在远东,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是舰长,而你是大副吗?”
作为一艘英国老旧巡洋舰的大副,本身就够憋屈的了,还要被一个年轻自己十多岁的家伙指东指西,这种被压抑的工作能心情好才见鬼了。而且年轻的上司非常不客气的指出双方的身份。
似乎大副像是那种脑袋不好的家伙,而被上司不看好吗?
答案肯定不是这样的,大副就差翻白眼的心中腹诽:“为什么你是舰长?因为你老子是什么狗屁勋爵,而他的老子不过是约克郡的农民。”
不过他是不能这样同开挑破上司的优越感的,只好转移话题,避免自己的身份和出身一再成为对方攻击的突破口:“同样的港口城市,大英帝国的军舰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封锁,但福州不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民国海军的驻军军港?”
“可是民国的舰队已经走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旦我们封锁了福州,将是封锁了民国两大军港之一的马尾军港。这样的结果你想过没有,难道帝国准备在远东开战吗?”
……
军舰上的对话,无足轻重。就算伍德舰长的前途似锦,但他也仅仅是一个海军中校。他的路还很长。家族可以给予他的帮助也仅此而已,一样出身贵族,丘吉尔的人生就和伍德截然不同了。
因为丘吉尔是公爵家的子弟,而他不过是一个勋爵的儿子而已。
英国要走。甚至是不打招呼的就走。而刚刚进入港口的孙传芳,站在码头上,眺望英国军舰远去,顿时气得大骂:“狗屁倒灶的英国佬,就不能做点好事?”
他是希望英国人封锁港口。给他带来足够安全的后方。
苦于手中没有可用的海上武力,孙传芳就算是自信他的陆军能够让浙军知难而退,但如果海上来了威胁,那么对本来兵力不足的孙传芳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必须要分出足够数量的军队,在陆地上防御浙军的登陆。
可事实上,在他和周凤岐谈论过浙军的战斗力之后,他的自信也开始动摇了起来。万一打不过……
他不是连逃跑的路线都给封死了吗?
已经无路可走的周凤岐,正好站在孙传芳的身边,他对于这个性格略显暴躁,眼神凶神恶煞的新靠山。表示非常不理解,心说:“英国佬哪里还有好坏之分?”
按照民国普遍的认识,对华夏上海最深的不是俄国,也不是日本,而是英国。这个靠着军舰叩开清王朝国门的强盗,耀武扬威的让一个璀璨的文明不得不因为在科技上的落后,沦落为被奴役的深渊。
俄国、日本、法国之流,不过只能算是从犯。
这个认识,直到九一八的爆发,才日本给代替了。英国人拉仇恨。对于民国来说,英国是民国最大的恶客,不断的吸着民国的血,这样的国家里跑出来的狗。都是民国的仇敌,更不要说是人了。
孙传芳自然不好说,能够配合他,帮他抵挡浙江海军威胁的英国海军,或许算是改邪归正了,好人称不上。但不好不坏总行了吧?
反正孙传芳现在是挺发愁的,他面对的对手显然不是在福建南部和‘国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叛军,而是一个拥有民国三大赋税重地的地盘,控制着数万大军的督军,用一省之力和他的第二师较量的强大对手。孙传芳是狂妄,但再狂妄,也并非是愣头青。他手上没钱,没军饷,也没有足够的武器弹药,尤其他还被英国佬敲了一笔竹杠的情况下,能有好脾气就见鬼了。
看到给他惹下大祸的手下团长,薛金武。一路上都拽着的马鞭就举了起来。
孙传芳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他的身上并不沾染了先是冯玉祥那样的军阀气息。
动不动就打部下。
让部下下跪,体罚。
……
他不过是嘴巴大,嗓门大,平时生气的时候,语气会快一些,音量高一点,但动手打部下,还非常少见。几乎在他带兵的这几年中是仅有的第一次。
“混账东西,老子都被你害死了!”
薛团长也知道自己捅娄子了,而且很大,但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这次乱命会导致福建政局的震动,甚至这种风暴连孙传芳都有种无法抵挡的汹涌。
在孙传芳的计划之中,驱逐李厚基很简单,只要不停的削弱李厚基在军队中的话语权,通过说服王永泉等实权派,彻底孤立李厚基。用不了一年,李厚基也该知道知难而退了。
哪里需要去囚禁李厚基?
李厚基是不受曹锟、吴佩孚这些北洋大佬的待见,就算是在‘皖系’之中,李厚基因为有过变节的污点,也很难再次获得认同。毕竟李厚基投靠曹锟是在段祺瑞最需要在外督军支援的时候。
加上在浙江的军事行动,弄得灰头土脸,差点被俘虏了。
草包督军。
芦苇督军。
这些个称号随口就来,李厚基的名声和声望,在上司、同僚、甚至部下之中都已经跌入谷底。带时候,大权在握的孙传芳,想要怎么欺负李厚基就怎么欺负,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动刀兵?那是无能的表现。
可眼下,不仅孙传芳被逼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甚至这场战役。已经到了让他有种生死存亡的感觉。
他要是输了,军队可能没有了,到手的军务帮办恐怕也会没有,甚至更加让他心虚的是。如果换一个弱一点的对手,他甚至能够在战争之中捞足资本,甚至扩大地盘。可惜他的对手是王学谦,机会不多,仅此一次。
被挨打了一鞭子的薛团长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因为他看到从轮船上下来的士兵之中,陆军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而且还是孙传芳的警卫营。
能够逼的孙传芳将警卫营都拉出来,可见老上司真的是急眼了。
只能哀叹自己流年不利的薛团长,一声不吭的站在孙传芳的面前,这样一来,反而让孙传芳的鞭子抽不下去了,铁青着脸大吼道:“问你话呢?哑巴啦!”
“报告大帅,在下也是无奈之举?”
“好你个薛金武,老子今天抽死你……”
说完。孙传芳做势要继续毒打手下的样子,高高抬起的鞭子却被周凤岐拉住了:“大帅,问清楚情况再打也不迟。再说了,薛团长也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人,恐怕这里面有误会。”
“屁误会,我看这小子是雄心豹子胆吃多了,胆子肥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孙传芳骂骂咧咧的。
薛团长也知道,这是他说清楚缘由的机会。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开始从抵达码头的那一刻说起,然后码头的仓库起火,听说是油库。他就安排士兵去救火。但是边上的一个仓库内,却有驻军看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能捞钱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当然名义肯定是替孙传芳筹集军费。
鞍前马后的跟了孙传芳多年。信任是肯定不缺的。
而孙传芳听到薛金武将查封的仓库内搜出的银元、金条、物资等等,仅仅银元金条的价值就超过2万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呼吸都开始粗了起来。
孙传芳当师长有几年了,但是作为带兵的将领,接受补充寄养上司都不可能一下子拨付一年的军费。这等于是滋长他的野心。也让他扩张实力。每次的军费都是几万,十几万的塞牙缝的样子。还要准备好给军需官的抽成,不然军需那边也卡着他一层,这些都是要命的盘剥。
上次在燕京,曹锟一次给了他3万的军费,就让他感觉幸福来的是那么的仓促,以至于让他有些找不着北了。听到一下子从仓库里查抄了2万的现金,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含糊不清:“多少?”
“1万大洋,金条算上至少在2多万,还有一些物质,卖出去的话,估计4万也挡不住。不过,大部分的银元都贴着财政厅的封条,是今年的夏税。”
薛团长也是倒霉催的,当他查封了这么一大笔钱之后,也感觉到不对劲。首先想到的是这些钱和物质都是李厚基准备运去天津的钱,要防范李厚基狗急跳墙,这才派兵把督军府围住了。
可没想到是弄巧成拙,给人的感觉是孙传芳要提前下手。
一听是夏税,孙传芳就明白了,这李厚基是准备跑了。等到李厚基一跑,这福建就成了他的天下。虽然对李厚基竟然敢把一年的‘夏税’都敢往天津的家里运,表示非常的愤怒,但想着只要李厚基一跑,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福建王。
这个亏,吃下去,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
至少,王学谦就没有出兵福建的借口,眼下扣着李厚基放也不是,关也不是,这才是他心头最大的心病。
要是在平时,薛团长能够给他弄来这么一大笔钱,孙传芳早就该乐疯了,可眼下大军压境,喜悦让危机冲击的指令破碎。薛团长见上司一言不发,为了让自己更大层度上的获得孙传芳的原谅,不得不说出了一个让孙传芳气的暴跳如雷的信息:“大帅,据卑职查证,这次仓库里被查封的财物,已经是第二批运送去天津的了。上一批的数量比这批更多……”
果然,一直过着‘苦日子’的孙传芳闻听之后,气的牙都咬的嘎嘎作响。
“这老家伙,等老子腾出手来,再找他算账。”
孙传芳对于李厚基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强大,简直恨不得杀了这个倚老卖老的淮军老将。但是理智告诉他,眼下不是处理李厚基的好时机,只能往后压一压了。
不过,孙传芳对于李厚基的千万家产,还是有些眼热的。
要是这笔钱在他手里,他甚至能够拉出五万大军,还至于被浙军齐欺负的如此惨吗?
但是他也知道,查李厚基财产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民国的军阀,尤其是能够控制一省一地的督军,到底会多富有,看看李纯就知道了。这位江苏督军意外死在家中,作为主持善后的齐夑元,也就是李纯在江苏的副手,在外界一度被认定为枪杀李纯的凶手,在盘点李纯遗产的时候,也不得不用打折扣的方式宣布,李村的家产只有2万。齐夑元还画蛇添足的宣布,这些钱是李纯做生意挣来的。
一省的督军做生意,骗鬼呢?
而实际上,李纯的私人家产超过2万。
不说李纯,曹锟的家产有多少,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么早年的直隶总督张镇芳呢?
5万打得住吗?
因为搞政变被段祺瑞扣押了一年多的‘辫帅’张勋呢?
他的家产估计也在5万以上。
民国的百姓很穷,中产也活的不轻松,但民国的封疆大吏,绝对不会穷。孙传芳要查证李厚基贪污的话,会得罪整个民国的顶级官场,给地的督军都会将他当成敌人。谁都知道,这么多钱,肯定不是正道来的,经不起推敲。
孙传芳还不至于傻不拉几的去找李厚基的不法证据,因为这么庞大的财产,肯定是各地督军都有的,下台的不说,在任上的督军肯定要编练私人武装,扩充势力,这笔庞大的小金库就能解燃眉之急。
孙传芳一度想着,如果拿着到手的4万,然后……
作为军人,他真有点做不出来,不打一仗,就当逃兵。再说了,他也并非是全无依靠,在他的师部还有一个人,甚至说是孙传芳最后的依仗,虽然这个人是个日本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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