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呆了一小会,普拉亚才重新发问“放到份地里,你就不怕被咬吗?”
“我不怕……”
哥有齐备的防护措施!而且很快就要彻底离开一线体力劳动!
吴清晨使劲摇头:“要不是老爷教我治牛,怎么会需要药草……老爷的蜂蜜不应该白白浪费。”
“好,你不怕……”普拉亚微微有些感动,不过并没有松口,“就算你不怕,那你的父亲呢,你的哥哥们呢?”
“有这个……”吴清晨抖了抖自己的兜帽,和宽大的外袍,“我们可以用细藤把兜帽和袖子扎起来!”
“那周围份地的主人,路过的邻居,还有其他的村民们呢?”
“呃……其他份地……邻居,还有其他村民……”吴清晨的声音小了很多。
“那也没问题啊!”看到吴清晨似乎没了说辞,小安德烈跳了出来:“大家总是要讲讲道理的吧!如果不是老师教洛斯治牛,他们早就倒大霉了,现在哪还有功夫操心什么份地里的活儿!”
“再说了,就算被蜜蜂咬又怎么样?这可是老爷的蜂蜜,教会的财富!让他们疼一下,那是主宰的考验,神的赐福!”
站在旁边,听着小安德烈慷慨陈词,吴清晨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自小接受领主和教会双重教育的预备级基层领主,瞧瞧这强烈的领主阶级意识形态。
安德烈的言辞,吴清晨一点都不惊讶。从地球统合的人物情报模型中,吴清晨早就清楚,旁边这位看起来似乎很好打交道的小朋友,心中其实充满了强烈的统治阶级自我觉悟,若不是这样,地球也不会将之规划到后续计划的重要部分。
“好吧好吧……”普拉亚不至于和两个小孩子较劲,更何况,这两个小孩子的心意,都是不想让教会,或者说,不想让普拉亚老爷的利益受到损失。
随他们去吧!
反正,蜂蜜这玩意儿,在蜂窝里呆多久都不会变坏,再怎么弄也最多没有增加,总不可能减少……
想到这儿,普拉亚老爷再度看了看吴清晨,“你是真的想试试?”
“是的!”吴清晨“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的表情相当到位。
看着吴清晨的表情,普拉亚牧师忽然心中忽然轻叹:这个小家伙,大约这辈子还没尝过甜食吧……
“那你去吧!”普拉亚稍稍沉吟:“如果真能把蜂窝养在份地里,这些蜂窝里的蜂蜜……嗯,到时候给你一点!”
“啊!”
蜂蜜啊!
站在旁边,原本事不关己的安德烈,口水瞬间就流了出来。
“是,老爷!谢谢您,老爷!”
吴清晨深深弯腰,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回头朝安德烈使了个眼色。
————————
夜幕降临了。
靠近悬崖的山脚,蛐蛐、青蛙、猫头鹰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阵风吹过,用茅草和枯枝胡乱搭起来的草棚,立刻发出一连串咔嚓咔嚓的响声。
仿佛被这阵声响惊动了一般,草棚里也跟着传出了一连串咕咕咕的声音。
草棚的角落,凌乱地堆着几团麦秆,它们小部分枯黄,大部分已经发黑,躺在这堆散发着霉味的麦秆上方,塔玛拉蜷缩着身体,双手用力捂住肚子,许久才将强烈抗议的胃部重新安抚平静。
饥饿的感觉终于稍微缓解了一些,塔玛拉不去理会嘴角沾到的泥土和草秆,赶紧重新躺好,努力压抑着呼吸的节奏。
这可是生活的智慧。
少动弹几下,少呼吸几次,饥饿的感觉就会来迟一些。
风啊风啊……怎么这么小呢……怎么不大一点呢……怎么不把这里吹塌呢……怎么不让我……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念头发散到这儿,塔玛拉猛然打了个冷战。
我怎么能这样想呢?这是多么的罪恶啊……
顾不得节约力气,塔玛拉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麦秆上默默祈祷。
仁慈的主宰啊,愿您没听见我刚才罪恶的念头,我会一直活下去,直到您让我仁慈地死去的时候,我才欢喜地进入您的天堂。
可是,仁慈的主宰啊……我真饿啊……
仁慈的主宰啊……我真累啊……真难受啊……
“哗……哗哗哗……”
几根新鲜树枝扎成“门”被挪开了,一个瘦弱的身影钻进了草棚。
“母亲……”借着“门”口照进来的月光,看清草棚角落的情形,进门的身影吃了一惊,“你干什么呀……”
“没事,没事!”塔玛拉连忙坐回麦秆,望向儿子,“约克,你怎么跑过来了?老爷的牲畜棚那边,出事情了吗?”
“没有……”
约克摇摇头,示意母亲先别说话,然后转身朝草棚外四处张望了一番,再将树枝扎成“门”挪回原处仔细堵好,最后侧身靠在墙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长一会,确定外面什么都没有之后,约克才轻轻地松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入怀,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包。
“母亲……”捧着小包,约克走到塔玛拉身边,慢慢地将布包的四角拉开,“你看……”
一颗颗的,饱满的,黄色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
“豆子!这么多豆子!”塔玛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神色瞬间浮上了脸庞:“约克,你干什么了?你拿了牲畜棚的粮食……天啦!有人看见吗?”
“没,我没拿……”约克摆摆手,“这不是……”
“天啦!天啦!”塔玛拉完全没听清儿子说的话,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豆子,塔玛拉焦虑地摇晃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扫视四周:“要是被看见了怎么办?你知道当时谁可能在旁边吗?现在去找来得及吗?对对对,现在就去找,快,快走!”
“没人看见!母亲!”约克不得不大叫着说话:“没人看见!”
“真没人看见?”塔玛拉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怀疑,但也浮起了几分希冀。
“真!没!人!看见!”母亲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约克赶紧以最认真的语气说道:“放心吧,母亲,这不是偷来的豆子,这是洛斯晚上给我们吃的晚饭!”
“晚饭?豆子?”塔玛拉眼神中,怀疑的比例再次飞速提升。
花了好长时间,花费好多口水,约克才总算让塔玛拉勉强相信,因为夏役马上就要开始,牲畜棚的活儿马上就要倍增,突然担任牛倌一职,洛斯似乎有点担心到时候活儿安排不好,特意给分配到牲畜棚的农奴们加点食物。
“然后……”塔玛拉指着面前的布包:“就每人给了这么多?”
“不,不是……”约克欢喜地摇着头,用手对着布包画了个大圈:“……洛斯晚上给我们的豆子,比这个多多了……这些,都是剩下的。”
“是吗?”望着豆子,再看看儿子,塔玛拉忽然微笑起来,“那你一定吃的很饱吧?”
“是啊!”约克打个饱嗝,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肚子:“从来都没有这么饱过!”
“都是吃的豆子?”
“是啊!”
“哦……”塔玛拉突然指着儿子的嘴角:“那你这里怎么还有糊糊?”
“有吗?”约克吃了一惊,连忙摸向嘴角,放到眼前却只看到乌黑的脏痕。
“母亲……”约克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
“孩子啊……”
塔玛拉叹息一声,从约克一直托在她面前的小包里,抓了一小把豆子,犹豫了一下,又多挑了几颗,然后将剩下的部分,轻轻地,但又极其坚定地推回约克身前。
“母亲!”约克有些发急。
塔玛拉抬起手,止住了儿子的劝说:“孩子啊,我吃这些就可以了……洛斯给你吃豆子,是想你在牲畜棚里好好干活,你没有力气的话,活儿干不好,以后,还怎么带豆子给我吃呢?”
“以后,以后……还有什么以后!”儿子的声音沉沉地:“母亲,你不能再饿了!前几天,你已经在公地里昏倒了!这是饿病!父亲……父亲,以前就是这样死的……”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塔玛拉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震惊。
“我早就知道了……”约克的眼眶微微发红:“母亲,这些豆子你一定要吃,夏役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这样饿着,到时候怎么办呢?”
夏役啊……
塔玛拉神色一黯,努力挤出了几丝微笑,“夏役也没事……哪年不是这样过来呢?而且,你不是一样要夏役吗?”
“洛斯说了,夏役的时候,我们可以每三天吃一次豆子。”
“每……三……天……吃……一……次……豆……子……”
好不容易才将这句难以理解的话重复一遍,塔玛拉呆呆地望着手中晶莹的豆粒,喃喃地念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塔玛拉婶婶,把豆子吃了吧,别浪费你儿子的心意……”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年纪很小的声音,随着树枝形成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个年轻声音的后半截话,也传了进来:
“……至于你的儿子,如果他能帮我做一件事情的话,他的豆子,嗯,还有你的‘饿病’,都不会再是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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