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申府后花园儿里花树之间的两张躺椅上边。【】春将过半,花树早放,绿叶吐新,和着旁边几名用轻柔手法按摩的婢女身上的芳香,让椅子上两人陶然欲醉,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申时行伸手示意婢女暂且退下,半坐起身子,冲旁边身穿绛红蟒袍的张诚说道:“公公此来,怕不仅仅是享受来的吧?下官猜猜,定是与山西有关,对么?”
张诚也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笑了笑,说道:“阁老神机妙算,一下便猜到了。”说着一抱拳:“在此,咱家倒要先恭喜阁老了,眼瞅着首辅之位便在眼前,日后阁老宏图大展,柄国朝堂,可别忘了昔日的战友才好”
申时行呵呵一笑,说道:“张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下官能有今日一切,还不都是老祖宗栽培,公公提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下官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那般过河拆桥的无耻之事?”
“开个玩笑罢了,阁老怎么就急了?”张诚不慌不忙的笑道,又道:“阁老是什么样的人,咱家还不清楚么?今日过来,不过是老祖宗让咱家打听一下消息,你也知道,人上了岁数便有些啰嗦了,这几日你又没过去,老祖宗这是有点着急了。”
“理解理解,人都有一老嘛”申时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拿起旁边几上沏好茶的茶盏,亲自递给张诚,自己也端起一杯:“公公请用茶”说着自己也轻啜两口,放下茶盏,说道:“张鲸来找过下官,这事儿咱跟老祖宗说过,如今张允龄已死,看来老祖宗跟公公也知道了,这事儿是张鲸的手笔。与咱每无关。”
说着冷笑一声,继续道:“张鲸那厮打的好算盘,又想卖好于下官,又想借此陷害陈默。真是搂草打兔子,一个都不想放过。下官索性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联合他的力量打击陈默冯保,还能抓住他的把柄。日后他便是东厂提督,还不得任咱每揉捏么?”
“可以肯定陈默真的派人去了山西么?”张诚话不多,不过,句句都能问在点子上。
“肯不肯定又有什么关系呢?”申时行反问道。
张诚略怔,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一回,就算他自己不把这消息捅出来,你也会把这消息捅出来了,到时候再将清河店的事放出风。他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数不清了。”说着话一叹,又道:“就只是可怜那张四维了,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还在做着保住首辅的美梦,殊不知,这就要大祸临头咯”
“还有那陈默跟冯保,经此打击,张冯集团必定分崩离析,再也无法兴风作浪,老祖宗也总算能好好的吁口长气了”
说罢两人目光对视。同时哈哈笑了起来。
就在张诚跟申时行在申府畅谈之时,张四维的府上,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当然便是陈默。
陈默进入张府工夫其实也不大,顶多半个时辰。很快,便被张四维亲自送了出来。可惜没有旁人看到此刻二人面上的表情,陈默神情轻松,步履轻快,如同闲庭漫步。而张四维则面如死灰,步伐沉重。如丧考妣一般。
“阁老请留步吧你我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日后离京,怕是咱家不能亲自相送,在此,先道一声珍重了,日后山高水长,定有再见之时,那时咱每在把酒言欢,对月长歌便是告辞”
张四维拱了拱手,忽然有些如释重负,点了点头,深深的望陈默一眼,仿佛要凭籍这个动作,将陈默的身形印在心里似的,良久,才道:“陈公大恩,本官没齿难忘,如有机会,定有后报,保重”
陈默一笑,接过门子递上来的马缰绳,穿蹬上马,径直离了张府,往沈鲤家的方向而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金乌西坠,暮色正起,开门的门房识得陈默,登时大喜着将其迎了进去,关门之后,抢先进去通禀,等陈默进了二门儿,沈鲤早已含笑迎了出来,旁边立着一位,竟然是王世贞。
陈默略感诧异,却不停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跪倒在沈鲤面前叩头,口称:“弟子陈默,见过先生”待沈鲤将其搀扶起来,这才转而向王世贞鞠躬见礼。
“仲化好福气”王世贞毫不隐藏艳羡之意,亲手抓住陈默的胳膊将其搀扶起来,笑望陈默说道:“小公公,一别二十余日,可算是又见面了,听说昨日你是乘坐热气球回的京城,老夫心里头这个痒痒,怎么样,什么时候带老夫也飞一圈儿去?”
王世贞话罢,就连沈鲤也面露向往之色,让陈默不禁诧异,心说这两位倒是童心未泯啊。转而又想,飞天之梦由来已久,两位如此,倒也正常,便即释然,笑道:“老先生想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不,干脆这次您就跟晚辈一同回昭陵就是了。”
说到此处,想起朱翊钧对自己的告诫,正好便对两人简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人家天子都亲口相求了,晚辈琢磨着,便暂且先放他一马,让舆论暂且消停一段时间……”想着两人同样的嫉恶如仇,忙又加上一句:“反正晚辈又给他找了个大麻烦,一回两回陛下能原谅他,回数多了,迟早有厌了的那天。而且,陛下之所以倚重他,除了昔日潜邸情分,最重要的是他敛财之道,晚辈这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到时候他没了依仗,看他还怎么蹦跶?”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沈鲤的书房门口,先后进屋,落座看茶,沈鲤吩咐下人准备晚饭,要留王世贞跟陈默用饭之后,这才重新捡起了话题,好奇的问陈默:“少言,适才你说釜底抽薪?怎么个釜底抽薪?为师可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认老夫为师,便不许你做出倒行逆施,搜刮民脂的事来,不然的话,你尽自做你的印公,老夫还做本官的侍郎,师徒之名,一刀两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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