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夜逛青0楼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在那些深受封建礼法影响,尽皆以卫道士自居的文官集团中,此举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进谏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堆满了朱翊钧的案头。【】
奏折当中或直言不讳,或曲线某国,大概意思无非就是一个:皇帝身为国家最高领导者,民心所向,肩负着教化四方的重责。勾栏者腌臜之地,微服夜逛,鱼龙白服,既违反君子不立危墙之先贤教诲,又有伤风华,实乃大错,希望朱翊钧就此事给天下一个说法。
这是对待朱翊钧,文臣们顾及他是天子,言辞间还多有婉转回护之意,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陈默,他们可就不那么客气了,“佞臣,小人,奸邪”等词纷纷往他头上招呼,指责他引诱天子,曲意奉承,“实李辅国鱼朝恩之流也,当早除之,以绝后患,以肃宫闱……”
朱翊钧心中不以为然,一边严令彻查是谁泄露的风声,一边装聋作哑,对那些奏折留中不发,来个以不变应万变。
这下可惹恼了那些文官,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一个个如丧考妣,更有御史江东之李值赵楷之流,直接闹到了内阁,逼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辅臣们就此事表态。
这一下那些阁臣们再也不能沉默了,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严惩陈默,给天下一个交代内阁是皇帝与文官集团沟通的枢纽,虽无相职,实行相权,肩负着调理阴阳的重任,不可能在此刻群官愤慨的时候还指责朱翊钧,只能将矛头转向陈默。皇帝是天子,是不会犯错的,既然如此,他所犯的错误,自然要由别人承担。
联名奏疏被交到了申时行的手里。张四维语重心长的说道:“长洲。本官知道其实你一直挺欣赏陈默,观其言行,倒也颇有担当。不过,正因如此。才更可怕他刚十八岁就当上了掌印,立功颇多,简在帝心,以前咱每冷眼旁观,不过念在其有微功于社稷。可近日发生之事,令人齿冷啊,若是任其发展,岂不是冯保第二?如今下头群情激奋,你曾是帝师,对今上颇有影响,此去见驾,责任颇重,本官先替大伙儿谢谢你了”
说着竟然深深的鞠了一躬,若非眼角那抹阴寒一闪而逝。还真是一副盛意拳拳诚恳至极的模样。
此举申时行早有意料,早在李值江东之赵楷等人过内阁后,张四维勃然大怒,慨然应命之时,他便知道这递奏疏的重任必定会交到他的头上,苦笑一声点点头:“阁老有命,下官怎敢不从,不过,今上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下官还真不敢保证能够说服他……”
张四维叹了口气。拍拍申时行的肩膀:“我辈身在中枢,但求尽力为之,问心无愧而已,去吧。本官等你的好消息。”
申时行进宫的时候,陈默正在准备行程。本来他仍旧要独自回昭陵的,不过这两日弹劾他的折子太多,加之上次的教训,朱翊钧怕他路上再出事,便将月仙楼有功的霍东派给了他。一为护送,二者,将原本的守陵千户替换回来。
陈默知道这是朱翊钧对他的补偿,虽然心中不满,却也聊胜于无比起拥有自己的班底,他还是更愿意看到张鲸与阴尚德吃瘪,可这两天朱翊钧一个字儿不提,就连那日刺杀他的于鹏飞都活的好模拉样,他便知道,这次回京告状又成了隔靴搔痒。
这实在是件很难让人开心的事情,加之这两日文官闹的欢实,他怕李太后责罚,不敢去慈庆宫,索性跟朱翊钧辞行,要回昭陵避一避风头。
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出府的时候,陈矩脸色铁青的从外边进来,进门就道:“坏了,咱每小瞧张鲸跟外廷那些文官了,他每居然鼓动着内阁辅臣每联名上折子参劾你,适才申长洲亲自进宫递折子,瞧皇爷那样子,好像也快招架不住了,你赶紧走,不在京中抛头露面,那些文官们许就消停些。今日晚些时候,咱家再亲自跑一趟张府,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求他务必从中转圜……”
陈默知道张四维对陈矩有救命之恩,私底下一直交情不错。不过,他更知道张鲸当初之所以敢于挑战冯保,最大的依仗也是张四维及其下属的文官阵营。
张四维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没错,可张居正根本就没看透张四维与前首辅高拱的关系。
张居正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他的老师徐阶曾经犯过的错误。他二人全都片面的认为,提拔一个人入阁,是巨大无比的恩情,足以让人感恩戴德,效忠终身。
可惜他们谁都没有事先考虑一下人心的复杂,或者说,他们都过于的相信自己了。
张四维入阁之前五年的一天,内阁大臣殷士儋大闹内阁,要和首辅高拱单挑,张居正劝架,也挨了骂。就在那场闹剧之中,张居正坚定了除掉高拱的决心。但与此同时,他也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老实人殷士儋为什么要选择那一天发作?
事实其实很简单,因为就在前一天,殷士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高拱要赶他出阁,换另外一个人入阁,实在忍无可忍,这才鱼死网破,雄起了一回。
而那个高拱准备顶替殷士儋入阁的人,便是张四维。
对于迟到五年的入阁推荐,要让张四维表达感激,实在是难为了他。事实上,他与高拱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是时任宣大总督王崇古的外甥,是当时吏部尚书杨傅的亲家,是高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之所以选择隐忍,不过是当时的他还不足以撼动张居正的地位,只能用温顺听话博取上位的机会,以待时机,为高拱报仇。注
动冯保是张四维复仇的第一步,本来已经接近成功,可惜由于陈默的参与而未经全功。从那个时候,他便已经恨上了陈默,可惜陈默所做之事无可指摘,一直也寻不到机会而已。
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要抓住,将陈默杀之而后快,以解心头之恨了。
这还是这两天陈默闲来无事分析时政时恍然想明白的问题,然后一直琢磨不透的朱翊钧回护张鲸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内有多年侍奉之情,外有内阁首辅美言,便有差错,在朱翊钧心里也会自动化小,终至与无。
但他从未真正信任过陈矩,这样的内情自然是不会告诉陈矩的,现在闻听陈矩要去向张四维求情,不禁一笑:“义父为孩儿不惜屈尊降贵舍出脸面,孩儿感激不尽,不过,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只需孩儿暂避,即使万岁爷招架不住,不过小惩,伤不到孩儿筋骨,不出两个月,此事必定平息。”
“你怎么敢肯定?”陈矩素知陈默虽年少,但目光深远,可见他如此肯定,仍旧十分怀疑。未完待续。
ps:注:关于张四维与高拱的关系确实十分复杂,王崇古杨傅与高拱本就相交莫逆,而张四维的母亲是王崇古的亲妹妹,杨傅的儿子又娶了王崇古的女儿,而他生了两个儿子,同时结婚,娶的是一对姐妹,却是杨傅的孙女。张居正准备解决高拱时,时任吏部尚书的杨傅曾经亲自上门,以当年的京察为条件向张居正求情……复杂吧,反正当初我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翻了半天才翻捋顺了关系,现在拿出来难一难大家,算看书之余换换脑子吧……谢谢“123396”的月票,谢谢“超级娱乐达人”的打赏,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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