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招商引资成功签署合同的干部,只要投资商首期投资到位,县委县政府将会按照投资商投资金额的千分之五作为经济奖励给招商官员。
这还不算,招商引资金额超过一定数额的官员将会获得破格提拔的机会,还奖励小轿车一辆,这一条条的奖励措施让胡承悦何止是心动?他简直恨不得立马招商到一个项目后,让这些奖励措施全都在自己身上一一兑现。
“多好的奖励措施啊!要是我也能招商到一个大项目,那可就太完美了!”胡承悦盯着报纸看的一双眼睛露出渴望。
就在这时候,胡承悦听见自己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他冲门口说了声,“进来”,瞧见招商二科的副科长江晓庄正满脸堆笑推开门进来。
最近一段时间,胡承悦跟江晓庄经常凑到一块聊,通常来说,当两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成为攻守同盟的可能性便会迅速加大。
自从黄一天提拔到招商一科主持工作那天起,江晓庄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大块石头难受,而胡承悦同样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招商一科新任当家人,两人在一块闲聊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对某人的不满,于是越聊越投机。
当第一眼看到江晓庄推门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胡承悦还以为他又是因为心情郁闷无事可干过来找自己吹牛聊天,冲他笑笑招呼他坐下,还把手里的那份报纸递给江晓庄看。
江晓庄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新闻,抬头冲胡承悦连声道喜:“胡科长很快要鸿运高照啊,这些奖励注定很快会成为胡科长囊中之物啊!”
胡承悦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狐疑,他甚至从鼻子里冲江晓庄“嗤”了一声,没好气道:“江副科长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们招商二科今年上半年几乎没什么大项目在手里,等不要谈招商成功,哪来的奖励?”
江晓庄却一本正经对胡承悦说:“胡科长,眼下可有个绝好的项目招商机会,只要胡科长有心,这些报纸上公布的奖励统统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胡承悦皱眉看向江晓庄,觉的他这个玩笑显然有些开过了,没想到江晓庄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江晓庄说:“就在刚才,我听见黄一天从南京打电话回来给武达,说是让他准备一些合同文件,还说在南京涂老板已经决定抽空到咱们经济开发区实地考察,看情形,这次的招商项目成功率非常高。”
胡承悦听江晓庄说的倒是热闹,可是黄一天招商项目进展顺利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这回要是真能签一个项目在手上,那自己这个招商二科的科长脸上更不好看才是,哪来的什么鸿运高照?
这样一想,胡承悦心里有些不高兴,他冲着江晓庄不耐烦道:“人家能招到项目那是人家的本事,到时候论功行赏少不了他的,咱们这些人就站在旁边干看眼红吧。”
“那不行!”江晓庄突然坚决口气,“涂老板的项目原本是招商一科前任张科长谈下来的,现在张科长去了县委办,他黄一天倒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伸手就摘了个大桃子,凭什么?”
胡承悦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觉察到什么,冲着江晓庄问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招商二科也伸手去抢摘这桃子吧?”
江晓庄当着胡承悦的面挺直腰杆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抢?合着就许他黄一天坐享其成,不允许咱们见者有份落点好处?依我看,谁联系涂老板不重要,重要的是涂老板最终跟谁签署了合作协议,那才是县委县政府奖励招商人员的最重要凭据。”
灯不挑不明,话不说不透。
江晓庄把话说到这地步,胡承悦要是再没听懂他言外之意那就跟白痴没什么两样了,起初他心里总觉的有些不踏实,问江晓庄:“你觉的咱们这么做合适吗?人家谈的好好的,咱们招商二科冲上去插一杠子?”
江晓庄一脸不在乎劝他:“这怎么叫插一杠子呢?明明就是张志和当初招商的项目,他黄一天凭什么坐享其成?既然他有脸抢功劳,旁人凭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胡承悦觉的江晓庄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更何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想到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县委县政府关于招商引资官员重重奖励措施,他终于心动冲江晓庄点点头。到当时县城500元一个月工资的年代,招商100万的项目就是五千元,何况是五百万的项目?甚至是有可能投资资金更大的项目?
利益是粘合剂。
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算是就这件事达成默契,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展开,江晓庄身为招商一科的副科长,黄一天走后,他就是招商一科说一不二的主,想要弄到涂老板的联络方式岂不是小菜一碟?
事情按照胡承悦和江晓庄想要的方向发展下来,等到黄一天一周后从浙江赶回普水的时候,两人早已请涂老板考察结束,并与之签署了所谓的合作意向协议书。
对于胡承悦和江晓庄来说,他们心里认为,即便你黄一天回来后因为这件事心里有所怨恨也是无可奈何,反正木已成舟,难不成你黄一天还能厚着脸皮去找涂老板重新谈?对于涂老板来说,我就是来普水投资,和谁谈根本就不影响自己的任何利益。
酒桌上,胡承悦越喝越兴奋,冲着江晓庄许诺:“江副科长你放心,这回的事情幸亏你帮忙,这份恩情老哥我记在心里,赶明等合同正式签署投资后,我会亲自向钱成贵副主任汇报,我要实话实说,招商一科的黄一天工作能力太差了,江晓庄副科长才是真正适合主持一科工作的好领导,好干部!”
“谢老哥吉言”,江晓庄冲他拱拱手凑近些道,“老哥你是从钱副主任手里提拔起来的,也是钱主任的贴心人,有你在领导面前为我说好话,我江晓庄感激不尽,不管这事成不成的,我今儿都要表示我的心意,好好的敬你一杯!”
“喝酒喝酒!”胡承悦端着酒杯在半空中晃悠了半天才和江晓庄的酒杯“哐啷”碰在一起,用力过猛让酒杯里的酒洒出大半,他也不在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旁边有招商二科的一干马屁精在一旁冲江晓庄溜须拍马:“那个黄一天算哪根葱?他也配到招商一科主持工作?在咱们兄弟眼里,江副科长才是招商一科最合适的科长人选。”
“别别别,你们千万不能这么说。”江晓庄表面上拦话,其实从他脸上表情就能看出来,酒桌上一干人说的话,算是说到他心窝里去了。
说到官场酒桌文化其实由来已久,即便是多年后禁酒令盛行的日子其实也没把真正喜好吃吃喝喝的领导干部们真正和酒桌隔离开来。
官员喝酒也好,腐败也罢,这都是几千年来历朝历代帝王无法解决的难题,别的不说,单说明朝皇帝朱元璋当年惩治贪污腐败的力度有多狠?涉及贪污的官员扒皮抽筋烹油锅各种残忍的法子都试过来,还不是没能彻底堵住底下人的贪腐之风?
人嘛,熙熙攘攘名来利往,只要活在红尘中必定都有各自的迫不得已,历代帝王绞尽脑汁都无法根治的种种官场恶习想要在现代社会通过颁布一纸禁令给彻底秒杀干净?难!
乐极生悲。
胡承悦和江晓庄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当晚在酒店里大摆庆功宴喝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黄一天正在钱副主任办公室里亲自向分管副主任钱成贵汇报此事。
从浙江出差回来后,黄一天还是头回进钱副主任办公室汇报工作,一进门愁眉苦脸,钱成贵误以为他此次出去招商没什么成果心情不好,还顺道开解他几句:“年轻人做事不能急功近利,一回不成还有第二回,只要用心去做总能干出点成绩。”
黄一天冲钱成贵轻轻摇头,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言语中带着几分凄惶道:“钱副主任,咱们开发区的招商二科出事了!”
“招商二科出事了?”钱成贵吃惊的两只眼睛瞪大溜圆,“出什么事了?招商二科出事怎么没见胡承悦向我汇报?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黄一天心里清楚,领导人最怕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出事了”,官场多年的老甲鱼都熟谙干部体制能上不能下的原则,只要自己负责的工作范围内不出什么重大事故,就能确保屁股底下的位置稳当。
现在一听黄一天口中说“出事了”,钱成贵整个人瞬间神经绷紧,冲着黄一天亟不可待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呀!”
“唉!”当着钱成贵的面,黄一天口中幽幽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顿时让钱成贵心里凉了半截,这情况看起来倒像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啊?
黄一天见钱成贵急的两眼冒火,这才不紧不慢道:“刚才,县委蔡副书记特意让人通知我去他办公室,问了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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