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栋听了,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抚掌大笑,“哈,你这脑子动得倒是挺快的!”
“我要说一点都没有,你肯定不信。ranwenwww.”抬头看了眼徐毅,秦国栋接着说到:“不过也只能说有一点,不是主要原因。”
徐毅听了,心里倒是莫名的有些欣慰。
“郑哥的爷爷是老红军,跟某些领导有过命的交情,所以有些人脉,有些事情肯定在所难免。”
徐毅了然,这样想的话,那倒真的很正常了。“那郑哥为什么不从政,有这样的门路想必当官也能顺风顺水吧?”
秦国栋点头,“如果从政的话,平步青云是肯定的。可郑哥志不在此,也没想着利用这方面的资源。”
“按着他的说法是,赶上这个好时代,靠着自己的双手就能打拼出一番事业,干嘛非得走那条越走越窄的路?”
这点,徐毅倒是心下了然。看着台上风风光光,可是背后却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位子,说不上什么时候东窗事发就锒铛入狱了,这样的路子肯定也不适合自己的性子。
更何况这样的路子自己也只能想想,就算想走这条路,自己又哪儿来的人脉,哪儿来的资源。毕竟普通的公务员就真的只是公务员,想进入领导序列,那比现在难于上青天的公考和艺考不知道还要难上多少倍。
真的有这能力和毅力,只要选对路子,干什么不会成功?
更何况,自己现在有这么个神奇的空间,只怕现在这条路才最适合自己发展吧。
“老一辈的感情,比现今社会所谓的感情要单纯,更深厚得多。老话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也没哪个嫌贫爱富或者嫉贤妒能,所以即便那些老人走的走退的退,几家也是你来我往,感情也没淡下来。”
“郑哥一直很低调,也没拿着这些关系给自己牟利。不过……”
“做生意嘛,再规规矩矩也难免遇见些牛鬼蛇神,也有要人关照的时候。这次数多了,这层关系也就被有心人给挑明了。”
“如果还在省城这里,毫无疑问他的事业可能发展得更好省城这几年的发展多快呀。有时候去外地十天半个月再回来,我都会会有种陌生感。”
徐毅点头,虽说自己没买房,可也在省城呆了五年,每次路过大学城的房产中介,明晃晃的玻璃上贴着的房价,更让他看得眼晕。真靠上班想在这儿买套房,那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沿江这里地产的生意也好做吧,都是商业区,肯定也赚钱。”
“那肯定的,虽说省城也有商用地产过热的情况,但是沿江这里就这么大,商业地产还是稀缺资源。我家你嫂子就说让我干脆收手,把事务所的房产卖了,也足够我们这辈子花的,说我这辈子打再多的官司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徐毅摇摇头,“我觉得那不一样,这有个生意总是细水长流吃穿不愁,也是个营生。而且我觉得房价不会这么一直涨上去,要是所有人都买不起,那房子盖了卖给谁去。再说就按着现在的形式,钱可能贬值,不过这房子可未必会贬值。”
“我也这么想的,不过你嫂子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郑哥做了这么多年房地产,他说这房地产已经偏离社会价值太多,甚至影响到各个行业的发展,这产业也快做到头了。他说做得腻歪了,想换一种生活,我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换就连国籍都换了。”
“或许,在另一个层面,他也对官场这事儿有自己的隐忧吧。”
“当初送他出国,我们俩一起喝酒。或者是离愁别绪作怪吧,他也少有地喝醉了,半醉半醒时候也抱怨过:‘在这片大地上,身外之物有什么真正是你自己的?’”
“我端着杯子想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晚上我们喝了好多酒,郑哥也说了好多。他说如果他不出去,肯定会发展得更快更好,却也可能一点点地被官场裹挟进去,被彻底地拖下水。”
“咬牙出去,这才能彻底摆脱官场的纠缠。他说随着财富渐多,只怕越来越惹眼越来越招人惦记。虽说现在有人能保着自己,但以后呢?”
看着徐毅有些不解,秦国栋一脸沉痛地说到:“我们的长辈都经过那个‘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动荡年代,也亲身经过这几十年的一些事情。”
“房子下面的土地,最多你只能拥有七十年,连所谓的入土为安,这墓地你也只能拥有二十年。”
“即便万贯家财,最终也只是一沓沓的“货币”,而不是真正能够传承下去的财富。”
“甚至再回首几十年前的那场灾难,那些曾经传承千年的,却也可能毁在旦夕。”
“他说他在澳洲那片农场,如果子孙后代能够勤恳做事,政治格局不发生大的动荡,那么这片土地永远都会冠着家族的名义。”
“也彻底地摆脱除了一张灵牌,再不能为子孙后代留下别的实物的可能。”
“你是不是想说,他这样真的不爱国?”
徐毅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可以说我们数千年的史,在几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中被损毁殆尽了。尤其对于单个的家庭甚至是宗族来说,那一场浩劫摧毁的不止是一份族谱或者是一座宗祠,更是数千年的传承和习俗。就这点来说,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不爱国,甚至只是在口头上爱国连家族的史都没有,我们又凭什么来铭记国家的史?”
“可以说,这个国家的一切属于我们,可是一切都不属于我们。”
“面对这样的格局,终将高唱的我们,又有什么法子真心去爱?”
“财富是社会的,但更是个人的。这次阿姨也跟他出去了,我觉得郑哥真的彻底没了回来的意愿,最多也就是回来推介自己的产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还要把产品卖回来,或者有些人他将永远避而远之。”
徐毅听着,不禁暗自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设身处地,会不会也有郑怀远的想法?再想想一生救人无数却不得善终的老观主,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老道,或者他们对那个时代也该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深深的恨意吧。
再想想老道怎么都不愿自己学医,自己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这应该也是一种对他们的背叛、一种忤逆。
或者郑怀远真感受到那张网的种种约束,像这样出去开辟新的事业新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一种更好的解脱吧。
“郑哥这样出去,算是一了百了。虽说那些关系还在,却也是天高水远,利益纠葛总会越来越淡。这关系网想必也该一点点地变得脆弱,终有能够彻底摆脱的一天。”
“从一定程度来说,社会的阶层正在固化,这张网也已经跟普通人的世界越来越远。”
“古来就有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说法,不过在买方市场的当下,你就算想卖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买才行。”
“不提那些中字头的企业,你要真的去看那些大公司大企业,往往与官方某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近亲结婚的动物,形成一张大大的网,不管是对敌还是捕猎,往往真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跟脚的,未必会成为猎物,但是同样也往往难以立足,如果有利益冲突,那么这整张网上的蜘蛛,往往群起而攻之,就算这蜘蛛还没黄豆粒大小,却照样能够抓捕到比他们大上千百倍的飞鸟。”
“更何况,它们擅长借用国家公器,当然作为普通的商人,一般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只要合法经营,没有什么问题。”
“借势在带来便利的同时,即便合法合理,往往也会给自己打上某某派别的标签,很容易就会在官场的倾轧里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毕竟作为一个金字塔结构的官场,高层的位置总是稀缺资源,所以互相倾轧铲除异己也是在所难免。”
“而且为了维持他们自身的消耗,他们同样也需要更多的食物。可以说作为商人跟官员勾结,往往不止是为虎作伥,同样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不能及时抽身,只怕这清算是迟早的事情。”
“我觉得你刚进社会,还没陷到这张网里,那永远都别踏足其中才好。”
徐毅点头,自己原本就志不在此,那自然是麻烦越少越好。不过想来自己想在家里干点事儿,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肯定要有的,看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我晓得的。”
“当然,如果遇见什么正当的事儿办不顺的话,你也别自己硬扛着,我们总认识一些人,能帮你搞定。”
徐毅笑笑,“我倒希望别遇见的才好,小的挫折是磨练,大的话就成磨难了。”
“所以我们真心不希望你往这些事情里面参合。这件事儿的话,你不过是借力的踏板,肯定没太大的影响,过去也就算了。怕的是你以后回家,如果只是稍微露富,除了有人会来打打秋风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如果钱太多了,事业做大了,可能就有人要眼红,不管是想捞利益又或者是政绩都会有人向你伸手的--其实不是可能,应该是肯定。”
徐毅听着,心下肃然,也暗自感激,或者换个地方,就没人肯告诉自己这些了。
“那我能怎样,民不与官斗,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吧。”
“如果想避免这样的事儿成为常态,那露出苗头的时候就一定不要妥协。妥协得多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了常态。”
“就像我这些年接过的案子,有县机关把饭店生生吃倒闭却无处讨账的,还有天天疲于奔命接待学习考察,根本无力发展经营的厂子。我不希望你也被困在同样的境地,所以压力再大,遇见不合理的地方该反抗就一定不要去妥协。”
“说来不过地方官而已,真闹大了,就算一般人这胜负也只各占一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向钱看,而且哪怕再小的衙门也分派系的,说不定最后谁倒霉呢。”
“那这些年,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么?”
“我这里也是开门做生意,又是经常要和司法打交道,怎么免得了这个?咱这作为非陪审团制度的国家,律师更多的也只是一个中介的性质,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同样也只能在框架中进行。罪与非罪,并不是靠的一张嘴,而是靠的事实司法机关掌握的证据。积极提供对当事人有利的证据证词,一份完满一些的证词与流畅的司法流程,这就是我能做的。”
“不过随着社会进步,政治清明,那些让人看不惯却又无奈的事儿倒是越来越少了。”
“再者法制越来越严,真的合法经营,谁敢真把你怎样?真的有事儿,你再联系我和郑哥,至少本省内,我们总能有些可以活动的空间。”
听了这些,徐毅半真半假地玩笑着说到:“这样看,这国还真是让人有些失望呢。”
秦国栋摇摇头,“不至于这么悲观,也没必要去失望,这是一条不得不走的必由之路。不要寄希望于短期内,一切清明。毕竟政治永远都是为经济服务的,即便是西方也不是绝对的清明。即便是西方发达国家的今天,也是几百年血雨腥风的结果,不要指望一个只有几十年史的年轻国度能够走完几百年的史超英赶美那是大跃进的口号,不可能是现实。几千年的封建糟粕,更不可能用几十年去彻底地葬送。可以说这清廉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富人可以不去爱国,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摆脱这个国籍。但是作为穷人乃至这个国家的中产,你不可以不爱国,毕竟你不可以一走了之。你只能希望,努力去改善生活,改善自己周边的世界。”
“我们也只能期望越来越规范的制度,把权利用缰绳拴在法制的桩子上,那样才是真正的文明。”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