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说到这里,我想提出个问题,也请大家来思考思考,”当方团长,接着梅芬书记的话意高声说时,大家自然都将目光向他投射过去。
“刚才梅书记讲到,鲁迅在一次看影片,见到自己的同胞被别国屠杀,而围看者都是完全麻木了的看客时,他是极其的震惊,极其的悲哀。那么,我要问的是,这些看客是既贫穷又麻木,可鲁迅为什么不对这些人的贫穷,而是对他们精神上的麻木,表示他的极其震惊,极其悲哀呢?我这么问的意思是,联系我们该有什么样的民族意识和民族精神来讲的。我很赞同梅书记说的,‘我们的社会进步不能仅仅只在于,以经济发展的程度作为社会进步的唯一衡量标准’,也就是说,我们对‘发展是硬道理’不能偏面理解成仅仅是指经济上的发展,经济上的成就。但社会现实是……。当然,反过来,把时间,空间,以及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塑造,锻铸民族精神上,却把支撑国家命脉的经济建设,好不容易有了历史性的成就,再放到很衰弱的地步,这是倒退!更是加倍的糊涂!是不可容许的!那怎么办呢?再要谈下去,是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相互作用问题了,但真要这么讲起来也太复杂了,我是搞音乐的,又不是什么政治经济学家喽。但我觉得,在我们的民族复兴中,必须要有一些非常杰出的政治经济学的专家,但这么多的社会思想意识问题,使人觉得,好像,总是非常缺乏很出色的政治经济学的专家导致的结果……。”
“噢,不需再加了,谢谢,谢谢。”
“我也不用再加了,太麻烦你了,谢谢哦。”
当何以然再次往几位客人手中,已是浅杯,或是空杯里冲咖啡时,几位客人都抬起头微笑并客气地推辞起来,方团长的话也自是被打断了。
“那么,梅书记,方团长,你们说该怎么办呢?我也认为,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的灵魂。确实,正如鲁迅认为的,一个失去灵魂的人,或者是没有高尚品质的整个民族,单有强壮体格有什么意义?岂非是个健康的行尸走肉者了?!”有人赞同且也发问道。
“哎,梅书记,凡有一点良知的人,都可认同你的说法,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怎么改变啊!”又有人发出其深心的感叹。
“你说,归根结底不是在于谈理论,谈理解,而在于思考怎么改变!这话讲得好。下一步,我们乐团要对反映出来的三个问题,即艺术领域过于商业化、狭隘心胸不断情绪化、审美观念日见低俗化做些教育整改工作。但十分坦率的讲,如果你们要我拿出一整套,可完全解决相当一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而显出十分低下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问题,确实,我也不知道良药在何处!这是我们投入市场经济建设中出现的社会性的问题。刚才大家谈了一些,在我们团里存在着的种种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的状况,由于,我们团生活在社会中,要想置身其外,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要想彻底摆脱社会的影响力,也是拉住自己的衣领想离地起飞一样,妄想!对此我也只能说,我们只有跟着国家,在推进民族复兴的过程中,把改革中存在的问题,依靠继续深化改革来完成吧。但有一点必须十分坚定,即,一定要有信仰,要有信念,要有理想。”
“梅芬书记,难道在当今时代,大家现在都是这么浑浑噩噩的利己主义者吗?难道社会就不存在改革的积极力量了吗?就没有阳光的,向上的时代楷模,时代先锋了吗?”这么尖锐提问的,是忍不住插话的团委副书记夏萌。
“好!夏萌,你问得好。你这一问就推着我们转过身去,去看事情的另一面了。每个时代,当然都会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先锋和中坚力量的,事实上也出现了一部分的时代楷模、时代先锋和时代英雄。但是,我个人认为,当代的时代先锋,在改变社会中的一些积疾弊病上,力量还不足以极其强大,强大到致使社会发生根本性转折的地步,也就是说,非常缺乏可有量变达到质变的程度。现在常常是一心为公的,体现社会主义温暖的雷锋精神,被现实的,市场中冷酷的资本必须自私地暴利扩张,这样一种的社会矛盾所淹没,而且,后者总是无形地压制着前者,翻不了身,如果一翻身,占了上风,很可能经济发展又会成为问题,这同样是个攸关民族生存发展的大问题。那么两者可否和谐共存,和谐发展?但是一个一心为公,一个必须私利,两者绝对矛盾,这怎么办?这就是我们的社会现状。而且,从另一面来看,能懂得和发展时代先锋精神的主导思考,也是显得非常缺少发掘力。关于这一方面,马小驹刚才对老方所讲的‘要人们懂得怎么审美,懂得怎么接受美的问题,以及,通过在内心生发出强烈的自惭形秽素养,来改变那些低下的思想道德与人文素养’所表示出的很不理解,也是这一性质的说明喔。我要说,老方的话其实很对,很实际,但能这么做到的,是那些能懂得自省自重,自我调节,自我完善以及自强不息的那些人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怎么使老方所讲的懂得,能够变成不只是一小部分人能够进行的,属自己内省的修养啊。”
“梅书记,那究竟怎么来懂得呢?或者怎么才能形成这种,具有普遍性的内省修养的水平呢?爱美不就具有人生生来就有的普遍性的么?”又有人问了。
“怎么懂得么?”梅芬书记思忖地自语着。当她抬眼望见老方在抬起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跟着去看一眼墙上的钟,才发觉时间过得也真是快,而且今天,本来也是为了替丁家茵正本清源而来的,便改变了说法:
“要谈怎么懂得嘛,老实说,这不是一天一时,一言一语可以讲得明白的,唯有当自己深深地有感而发时,才是最可理解得到的。我看,还是让我们一起带着问题,自己去讯问,去发现,去思考,去总结吧,到哪一天,不是只听我讲,而是都迫切要来说说自己有过那些亲身经历的,由此再来谈生动的实例和认识才好呢。今天时间不早了,我看,我们是否该向家茵和老何他们告辞了,让他们也好早点休息了。”
梅芬书记这么一说,众人即纷纷起身,有的整理起外衣、有的在背包内翻找着什么东西、有的则帮忙收拾起茶机上的杯盘。
“哎,放着,放着。林总监,我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呢。”丁家茵见几个人把杯子放在盘里后,总监林海波托起盘子要帮她端向厨房,就赶紧去阻拦。
“没关系。家茵,今天我们来了这么多人,要麻烦你了。”
“林总监,你再这样的客气,叫我怎么过意得去。”丁家茵说时,从林海波手里接过盘子。何以然见了,又从妻子手里接过盘子端着走向厨房。
“家茵,你女儿,雨莲的伤势怎样了?听说还住院了是吗?”梅芬书记从丁家茵背后走过来时轻轻的很亲切的问。
听书记在问,丁家茵便告诉她:女儿是住院了,伤得很重,但终算不会致残,算是很幸运的事了。梅芬也很理解,说,丁家茵一定是心疼得要命,妈妈嘛都是这样的哦。还希望,家茵去看女儿时,也代她问个好,说,雨莲小时候她还抱过的呢。也有过几次,雨莲到团里来,一看,喔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又长高了,也越长越漂亮了。女儿长得真像你啊!
此时,梅芬虽在和丁家茵聊着关于雨莲的伤情,然而间隙中,眼光也会瞥向四周。见其他人三三二二的,或坐或立地在聊事,唯独老方一人,长时间挺立着,在细细地观看墙上的一幅画,于是,就边说边和丁家茵一起,移步到老方的身边也来看画了。
当梅芬书记也挺立在画前,把目光倾注于画面上时,对老方表示,其实她进门后,很快也注意到了这幅画,也想好好看看的呢。而老方眼睛没离开过画面,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已站在身旁的梅芬书记说,看得出,画者对这幅画很下功力,也很见功底,而且,不是因一时的意趣作画,而是赋予着他内心的一种精神寄托,这样的一番感受来画的。
梅芬书记对老方这样的感受很有兴趣,于是便问:老方,这,你是怎么理解到的呢?而后,方团长就以自己深受的感染,甚有的感触告诉书记,说,你看,两朵洁白莲花紧紧依靠在一起,双双仰望着一轮将清辉铺撒于一地的圆月。这种微微倾身仰望的神态,是有满怀热烈的心声要诉说,或者是要歌唱,然而却终于默默无语,只是用眼睛直望着你的人才会有的神态啊。这个画面,能叫观画者的心灵,产生出这样一种的动态感染和联想意境,就是画画人的功底啊。
细细察看着画的梅芬,回应老方的话,表示:你没说错。看题记,他用上了《爱莲说》里的一段话,还加了一句“顿足痛切自勉”,显然这题记就如你讲的“有满怀热烈的心声要诉说”的吧。
随后,老方与梅芬,两人边继续欣赏着画,边也像是交流了起来,说是,分明是的了。把画题名为《月光下的并蒂莲》,读起来,既可说是直指画境,但品味一番,也可读出它的画中有话啊。“月光下”是特指的环境,那特指“月光下”这个环境中的形象描绘,究竟想说出什么样的特有的内在之意呢?你也来读读看,再品味品味它是否有一种激浊扬清之诉?……。
“家茵,这幅画是家传的?”梅芬对画面默默的也感受了一会,突然回过头来问身边的丁家茵。
“梅书记,这幅画是我公公画的。方团长讲得很对,公公画这幅画是赋予着他内心的一种精神寄托的。”
“噢——,原来何哲鸣是老何的令尊大人啊?哎呀,失敬,失敬。何老的画我也曾在展馆里欣赏过的,不错,不错,对他的画我一直有很好的印象。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这下,老方像要重新认识丁家茵似的,也转过脸面来,用既惊喜又热切的眼神望着她,讲着自己心里的深切感慨。
见何以然走出厨房,来到自己的身旁,丁家茵对丈夫微笑地说:“方团长和梅芬书记在品味爸爸的画呢。”
于是,何以然便对两位领导很有感触地讲起自己在这方面的体验:
“看着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我又想到方团长您刚才谈到的,‘要摆脱自己身上的野蛮和无知,就在于要懂得审美,懂得接受美,还有要懂得怎么表达美上。我觉得,无论是你们的音乐会,还是这幅画,以及读像〈爱莲说〉这样的文章,其实是可以殊途同归的,都是能体现出你所谈到的这种,怎么理解到美的思想情感的呀。”
“文学艺术的内在美,以及把内在美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来的形式美,是需要有同样懂得它的思想意识与丰富感情的人来感受它,理解它,接受它,甚至是创造它的。否则,就像两个陌路人,虽走在一起,就是走再长一点的路,相互之间也因毫无共同语言而无话可说。譬如,在展览馆里,面对这样一幅画,有人看了老半天也没感觉,心里想的只是,今天晚饭搞些什么酒菜下肚才美味之类的思考。”方团长这么说时,瞥了一眼身旁的书记,又投注于画面上,同时似在与书记交谈自己的美学理念。
“嘿嘿!是的,是的。”听老方所讲,梅书记“噗哧”一声笑了,并深表赞同。
老苏,不知何时也前来看画,听了老方这席话即莫衷一是地提问起来:
“方团长,像我们团里的艺术领域过于商品化,以至,有的人怎么好发财就怎么对待艺术,能否讲也是您所说的这种性质的反映?”
此时,也站在老苏一边的编辑室主任李源,对社会上一些恶搞文化艺术的所作所为似也极愤恨,跟着说道:
“这个现象不只是搞艺术的有,现在,在文化出版上不是也有,把好好的一部名著,〈水浒传〉,改成〈一百零六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故事〉出版的嘛。为了赚钱,就有人这样无知的恶意糟蹋文化!”
他们的话音才落,梅芬书记接叙道:
“你们俩讲的,与老方谈的,在性质上有所不同。一个说的是表达美的艺术,是需要有懂得美学的人来做,这样就更好。而你们所讲的那种人,是不需要懂得什么美学理念,只是专门借着所谓的艺术表现和艺术创造,甚至是恣意妄为地糟蹋文化来达到赚钱的目的,也就是你讲的,能怎么赚钱就怎么恶搞。这种人,其实是戴着文化假面具的野蛮人!”
“哎,梅书记,方团长,你们俩现在讲的,好像是在接着表达刚才还没讲完的意思嘛。”
“嘿嘿嘿……,嘿嘿嘿嘿。”这时又围上来好几个人,有一位,对着书记和团长如此说时,还引来了大家会意的笑声。
梅芬书记望着已围在自己面前的几位,含笑地表示道:
“噢,我也是有感而发,以后有机会,我们就这样的问题再在一起谈谈吧。世界上最难做的事,大概就要数理清思想意识问题了吧,像物质与精神的关系问题呀;个性的致富跟公益性的奉献发生矛盾时该怎么办的问题呀;在我们这个时代中,雷锋一心为公精神与市场经济的资本必然暴利扩张相互碰撞,相互排斥的问题呀;还有,在民族复兴过程中应有怎样的人生价值问题,或者说,应有怎样一种体现时代的民族精神,与国强民富相统一地和谐发展问题呀,以及其它等等等等的实质状况,你们认为呢?我认为的是——真要搞好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不是回避,而是必须进行,社会实际存在着这些现实矛盾的思想建设,即不仅认识与弄清这一系列的问题,甚至还能在体制与机制上给予确定。不然也就难以突破到更深刻,更进步的领域里去……。”
“那不又是一场社会大变革了嘛”
“社会要进步就必须不断改革啊!这是在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推向前进的改革哦!”
“嘿嘿嘿……。”
随着大家随意的轻松说笑,众人渐渐移步到了客厅的门口。
“家茵,老何,我们要告辞了。”梅芬书记转过身来,面对两位主人告别道。
“那我们送送你们吧。”丁家茵与何以然齐声说着要送客。
见此,方团长也走上前来请主人不需客气:“哎,不用,不用。你们请留步,请留步。”
然而,在丁家茵与何以然的一再坚持下,他们俩还是陪客下了楼梯。
“你说,这里的和声部份怎么理解好?我和家茵为什么在这上面就是难以把握好……。”丁家茵看到,也听到,叶芹正在悄悄的,轻轻地这么问背着手风琴与她并肩下楼着的老苏。
丁家茵和何以然送客到了楼下的面包车前,大家自然相互握手后再挥手作别。
丁家茵和何以然目送面包车过一座小石桥,继右转弯平稳行驶一段路,再左转弯,等车隐没在一片柳树林后,夫妇俩才一起回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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