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却听见一声轻笑,叶倾抬起手拿起茶壶将我面前的茶杯倒满,道:“还要听故事吗?”
我猛然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叶倾,他的眼眸平静无波,我随即点了点头,断我不能为他分担肩上的重任,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却还是可以的。
夕阳的余辉透过层层窗纱落入水榭之中,变换出的光彩还是和八年前一样,然而此时却是物是人非。
八年前,叶倾匆匆赶到了天虞山谷,却被告知未曾写信召唤他,叶倾这才自知中计,连忙向苍山赶去,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终于在入夜之前赶到了苍山。
而此时苍山却是变了模样,整座城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绸和大红喜字,一片喜庆的模样。
叶倾甚感诧异,忙向身旁一个行人询问。叶倾此时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早已没有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所幸气质出众,那人还愿意搭理他:“你不知道么,临川公世子要迎娶周家小姐。”
“怎么可能?”叶倾惊呼出声。
“怎么不可能。”那人见他不信,急了,“你是外地人,刚来苍山城吧,这可是叶家家主亲定的亲事,三天前就下了聘礼,准备下个月正式成婚。”
叶倾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在也不敢耽误,直向林中小屋奔去。此时的叶倾心中忐忑不安,莫名涌起一股不祥感觉,不禁握紧缰绳,待到收绳下马之时,手心竟然已握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叶倾到达小屋,推门而入,院子里死一般的静,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叶倾变了脸色,连忙进屋,发现屋里家具摆放整齐,一切还和他离开前一样,然而屋里屋外却是空无一人。
叶倾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发出声来,声音是颤抖着的,“清弦。”然而声音回荡在屋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叶倾低头看见了压在茶壶下的一封信,拿起打开,信上的大意是叶倾与慕清弦两人地位悬殊,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不期而别,以免拖累对方。
之后叶倾找遍了整个苍山城,又派人搜索了整个临川,疯狂找了一月,却找不到慕清弦丝毫的踪影。
几番折腾之后,叶倾却也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后,他断定慕清弦不会是不辞而别,不遵守承诺之人,如此离开,必有缘由,又想到他之前被人设计离开苍山,再联想到他母亲匆忙为他定下婚事,便猜到是他母亲叶滢从中作梗。此时叶滢已患病在床,叶倾冒着大不孝的罪名,到叶滢病床前质问。
却不想叶滢毫不忌讳地承认了。叶滢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脸上表情却冰冷而麻木,眼睛直直盯着他,透出深深的冷漠与些微的嘲讽。叶倾不愿直视这样的神情,尽管这神情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而他之后也无数次在月影小阁那些杀手身上,在慕清弦身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叶倾。”叶滢开口道,缓慢地,不含感情地,“你是我叶家的独子,那个女人不过是个街边卖唱女,哪里配得上我叶家的门楣,我已打发她走了。周家小姐出身名门,能与你相配。周家一向富裕,定会带来数量可观的嫁妆,正好可以弥补叶家的财政空缺。”
“她在哪里?”叶倾颤抖着问,第一次忤逆了生性严厉的母亲。
“呵,你找不到她的。”叶滢惨笑道,“如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接受吧,叶倾,和周家小姐成亲,这是每个叶家子孙必须承受的命运。”
言毕,叶滢便侧过身子,不再言语。任叶倾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使叶滢开口。
不久后,叶滢病逝,叶倾彻底失去了慕清弦的下落。与此同时,叶家发生叛乱,这是临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内乱。作为叶家独子的叶倾被推上了王座,不得不担起了作为叶家家主的重任。镇压完叛乱,重建完叶家已是两年以后。此时的叶倾已褪去了少年的反叛与不羁,多了分成熟与世故,以往自己不屑去用的手段,叶倾在接任叶家之后却也不得不用,而年少时那些肆意的时光却恍若隔世。
然而,当叶倾以为慕清弦会成为永久的旧梦的时候,却在月影小阁中看见了慕清弦的身影,而一切却都变了模样。
叶倾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慕清弦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对手的胸膛,眼中透过的不是狠厉,而是冷漠,无尽的冷漠,仿佛她屠杀的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人。
之后,她收回了剑,拿出手巾,擦拭干净,又拭去了沾在脸上的血迹,这才侧身看向叶倾,"抱歉,弄脏你的衣服了,公子。"
那一刻,那张令叶倾魂牵梦绕的面容与眼前这张堪堪重合,而叶倾却几乎不敢相信那是慕清弦,也是那一刻,慕清弦眼底的漠然映进了叶倾的眼里,刻进了叶倾的心里。
听罢,我愣在了当场。我曾经多次想象过这个故事会有一个怎样惨烈而凄凉的结尾,而我始终没有猜到会是这样一个收场。我不知道前任家主叶滢是怀有怎样残忍的心态,不仅将他们深深分离,还预设了他们的再次相遇,让他们亲眼看着这现实,这环境在对方身上起了怎样重大作用,让他们相认,却彼此不再相知。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