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杨河最后安排了工务堂的事情,张出恭的工务堂任务也很重,要建砖窑、石灰窑,要修水利与沟渠,特别还要修路,怕今年一年都有得忙了。
工务堂需要大量的人手工料,目前来说人手好办,从各庄招募青壮便是,工料则不好办。
特别修建青石板大路与碎石路,需要大量的石料,靠新安庄民慢慢砸的话,不知要砸到猴年马月,所以杨河准备对外采购工料,他的工程可不想以年来计算。
他自己会开办若干采石场,石灰窑,不过大部的石灰碎石,都会向外购买。
这种低技术的活计,低端的原材料,让附近赚点银钱没关系,银子只有流动起来才是银子,存在库房,铸成银冬瓜,那只是乡下土财主,没一点经济头脑的家伙。
作为后世人,杨河自然有他的经济运作思路。
采购量大了,久了,固定了,也可以形成一个个依附他的利益集团。
不过工料标准他会设下,就象现在很大部分军服,外包给附近的村寨,统一的原料,统一的标准,成衣的质量基本让杨河满意。
杨河与二堂首脑商议了一天,从明日起,就要开始大量招募人手,统计各庄的人口结构,有读过书的人,有识字的人先到位,充入各堂各所作为书办,然后是普通的工人。
人手到齐后,就开始购买工料,勘测道路等等。
还有焦山庄的驻守人员,目前是二总的副把总米大谷领一百人驻守,看管缴获来的粮米,火器队、杀手队各一队。
米大谷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从杜圩一路跟来,现在做到副把总,不过老实说杨河感觉他的潜力已经到头,毕竟是中年人,可塑性不强,能到现在这个位子,已经是拔苗助长。
所以杨河也决定,任他为焦山庄保长,对外称庄主,焦山庄在内部体系中也称新安二庄。
以后皆是如此,人口到位,外部称焦山庄、白露庄什么,内部则称新安二庄、新安三庄、新安四庄。
一庄一庄的扩展,以新安庄名预计目标一百庄,估计一个州县能占的地方就占满了。
然后以别庄命名,如新沂一庄,新沂二庄,新沂三庄等等,满一百又换名。
如此蚕食鲸吞,不断扩充地盘。
以后杨河也会不断完善各庄,如一庄设保公所五人,保长一人,副保长二人,内保长管治安军事与文化教育,副保长一人管经济商业,一人管民政屯田,福利发放。
再配书办二个,保老人两个,一个庄子就可以运作了。
杨河准备招募耕田队与路工队等一千人,这些人暂时都居住在焦山庄,他们若老实肯干的话,以后与妻小家人都可以成为新安庄民,在焦山庄与别的附近庄中分一套房子。
所以米大谷也是幸运的,他只要不犯错的话,勤勤恳恳,就可以在这个位置养老。
类焦山庄这么大的庄子怕也不会再有,以后基本都是一百户一庄。
……
正月初五日,新安庄要招募人手,还要修建青石板大道的消息快速传出,一时周边震动。
这一片村寨民众都是兴奋无比,现在新安庄的好日子谁不知道?
谁不想成为新安庄的一份子?
吃饱穿暖住好,这种生活谁不向往?
早在招募乡勇时,各庄民众就踊跃前来应募,但杨相公要求太高了,大部分人落选,只有四百多青壮被招入庄中当兵,然后个个回家过年提着满篮的年货,揣了白花花的军饷,让人看了好不羡慕。
现在机会终于又来了,各庄青壮摩拳擦掌,都想成为耕田队,或是路工队等一员。
当兵要求高,但种个田,修个路,自己应该够资格了吧?
众人的热情踊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其实这些青壮都有田地,少的几亩地,多的几十亩,北岸是三不管地界,也没有官府中人前来骚扰,要粮摊役。
按理说杨河招募耕田队,这些自耕农应该冷漠以待,默默耕种自家田地才对,然众人却是欢呼雀跃,个个置自家田地于不顾。
这个情形很诡异,然却是此时的现实。
不错,三不管地界没人要粮摊役,然乱世中生存并不容易,没有官府中人,没有如狼似虎的衙役锁人拿人,但有如毛的小盗杆子,各种土寇毛贼穷凶极恶。
甚至各庄各寨彼此都有火拼抢掠的,只为了那一口吃的。
各村寨经常朝不保夕,特别小寨子,常常被烧杀抢劫,被绑票勒索,有时家中留的鸡羊杂粮都会被抢光。
他们虽不向官府纳粮,但一样要向附近的土匪,甚至大的村寨纳粮,缴纳形形色色的保护费。
也因为毛贼太多,各村寨都只敢耕种些近庄的田地,个个不敢扩大生产,路上更是行人绝迹,相互间的交流几乎没有,与世隔绝,购买商货都不容易。
这还是幸运的,若不幸遇到大股的匪贼流民,比如说焦山匪,那更是活命的口粮都会被抢掠去,甚至生命受到威胁。
早前杨河等人进新安庄之前,庄子就被屠过,上千口人,不论男女老少死于非命,这一片的村落同样惨遭焦山匪搜刮,很多人户差点连过年吃的口粮都没有。
要不是新安庄崛起,剿灭焦山匪人,又通过随军剿匪,还有各种零工活计补贴,各村寨乡民得到了粮米银两救济,恐怕这个年,就有很多人要饿死了。
这是环境造成的恶劣,本身淮北一片耕种田地也不容易,太多洪水了。
稍稍一下雨,河水就暴涨,小雨小涝,大雨大涝,这是因为平原之地积水排泄非常艰难,也因此这边的田地离河流都不敢太近。
但若不下雨,就是旱闹,庄稼地经常颗粒无收。
而兴修水利,动不动就是耗费几千两银子,耗时多少年,各村寨哪有这个财力物力?
而且遇到大洪水,各村庄兴修的小水利一样无济于事。
所以这边的居民基本都是靠天吃饭,年景好时,匪贼的勒索也不严重时候,一年辛苦下来,可能勉强吃饱饭。
年景不好,遇到水旱灾,颗粒无收的情况太寻常。
所以,淮北民众对土地的留恋度是不高的,就算现在新安庄崛起,治安清平,民众可以安心大胆的出来经营,各村寨周边有数之不尽的荒野荒地,也没人愿意去开垦。
开垦荒地,需要的资本太大了。
不是开荒后就能种植的,若是生地,经常需要二三年的经营才会变成熟地,否则那种产量……
听闻新安庄招人,各村寨兴奋的议论纷纷,各庄青壮都是摩拳擦掌起来,一系列事迹后,不说新安庄民,就是附近村寨乡民,对杨相公都充满信心。
他们不知道杨相公会怎么经营,但却知道自己被招进去后,肯定可以吃饱饭,然后有工钱,买米买粮给家中妻小吃喝。
加上家中老小也做工,算算一年下来,可能都比原来辛苦种田还要强。
还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这是新安庄传出的名词。
还有,新安庄传出要修路,这可是这片百年未有的大事啊,各乡民高采烈的议论,有鼻子有眼的传言什么时候开工,人人赞颂杨相公的仁德,比后世高铁会不会经过自己城镇还兴奋。
而且是一种朴素的感情,不是为了拆迁款。
初八日,这种兴奋的议论更是沸沸扬扬。
当日,罗山庄。
这是焦山北面一座小村寨。
这边聚集的多是罗姓人,还有少量的刘姓、曹姓人家。
庄子不大,不到百户人,一道矮矮的圩墙,内中多是土木结构的茅草土坯房,沙土路的街巷,庄南寥寥几间砖瓦屋,然后庄子的北面,稀稀拉拉布着一些田地,种着小麦、高梁等。
庄子西面一间茅草屋中,徐贞娘正在炕上仔细缝制着军衣,她非常仔细,针脚细密,有时还用尺子量量尺寸,免得不合标准。
新安庄的缝作坊将大量军衣外包,鸳鸯战袄,手套,油布挎包,皮带索带,提供材料布料,然后让各庄妇女缝制。
当然,为免有人携款潜逃,一般都是由各庄大姓人家妇人作为工头,比如各当家的夫人们,让她们定期到新安庄孙招弟那边领取材料,定期交货,然后领取上批货物的酬劳工钱。
这样,可以极大避免她们见财起意,携款而逃。
毕竟这些人也算家大业大,都有家当财产在庄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事大不了将她们的房子财产没收了。
这也是一种财产担保。
小户人家就说不清楚,突然收到一批材料布料,头脑一热,连房子都不要了,带着布料就跑了。
这种激情犯罪实在难说,越是贫穷,越会铤而走险。
这个世道,甚至为了一块馒头都有取人性命的事,携款潜逃,再普遍不过。
结寨自保的乡民,也很难说他们就是良善,经常有整寨的人兼职做土匪的,遇到小股的流民,庄中可以吃得下,说不定就什么时候出去干一票。
已过了新年,仍然春寒料峭,外间朔风呼啸,奇寒彻骨,不过炕上还是温暖的,虽然土坯房不时有风钻进来。
徐贞娘仔细缝制着,针线飞快的穿梭,她是个颇为清秀的女子,一身粗布长裙,衣上还有几块明显的补丁,却是过了年了,身上新衣舍不得穿,又仔细收好,藏入箱底中。
她虽只有三十几岁,但两鬓已有几丝花白,却是这些年辛劳所致,但此时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又一件冬衣缝制得差不多了,成衣交到罗姐姐那边,很快可以领取到工钱。
然后算算一个月下来的收入,大大补贴了家用。
这也是她缝工出众,领悟力颇强的缘故。
新安庄的军衣,与此时裁缝略有不同,却是杨河设计后,加入了“省道”、“分割线”的概念,让衣服变得更加合体。
传统中式裁缝在镶边、滚边、刺绣等工艺上有着令人赞叹的技艺,但却没有太多“裁剪”的概念,做衣服时也是直接在一块布料上,头部剪一个洞,袖口剪两个口,就可以算做一件衣服。
杨河加入了省道与分割线,解决臀围与腰围间量的差异,军衣就有了一种合身的感觉。
而裁剪是一门新技术,放眼罗山庄,只有徐贞娘与“罗姐姐”二人领会。
所以,徐贞娘的缝制收入,在庄中妇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又缝制一阵,忍不住细细抚摸手中厚厚的冬衣,心下感慨,这料真结实与温和啊,也只有那杨相公舍得给部下穿,若自己一家能进入新安庄就好了。
这样自己的相公,也能有一件这样的冬衣穿。
不过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
带着满足,看看时日,徐贞娘放下军衣,又忙着去做午饭。
此时屋中只有她一个人,男人与儿子都出去看热闹了,听说庄中来了个大人物,却是新安庄什么统计所的主管,叫什么张松涛的,说是来统计庄中人口的。
特别询问有何读书人,会招入新安庄中做书办。
一时间整个罗山庄都轰动了,所有人都跑出去看那个什么张松涛。
徐贞娘认为自己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
跑出去看男人,有不守妇道的嫌疑,三从四德,徐贞娘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小时候娘亲给她讲过烈女传,她可是谨记在心。
而且,她有活要干,没空去看热闹。
徐贞娘在厨房忙里忙外,烧着灶后,更娴熟的和起面来。
看着手中面团,徐贞娘脸上浮起笑容,真好,这个年节一家大小都可以吃到热腾腾的白面条子。
多少年了,就数这个年节过得最好。
白面在手中变幻形状,徐贞娘满足的哼起小曲。
人前稳重矜持,但人后,徐贞娘也有她俏皮的一面。
也别看她只有三十二岁,但她的儿子已经十七岁了。
事实上自儿子曹景兴后,她又生了四个子女,但都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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