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傍晚回来,章杏已经跟李婆子刘婆子说好了。李婆子刘婆子自是欢喜。在镇上看宅子,有吃有喝还有月钱拿,她们的后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这日的晚食十分丰盛,石头回来刚好上桌。
次日就是章杏的回‘门’日,两人都起了大早,收拾好了,赶了两辆马车回魏家庄。魏闵文魏闵武各带了家小都回来了,熙熙攘攘齐聚了一屋。吃罢饭,石头就跟魏闵文魏闵武说了章杏准备入米粮这行的事情。
魏闵文魏闵武面面相觑,只碍着魏云海也在,他们便没有立时就问出究竟来。
魏云海不知道那些个缘故,章杏素来懂事,他觉得章杏认为好的,多半是不会错。况又有魏闵文的例子在前。做米粮确实有奔头。他当时就叫了好,还对魏闵文说:“杏儿还没有碰过这行,你是做了好些年的,你要帮她一把。”又扭头对魏闵武说:“你也是。你们都是做哥哥的,要有哥哥的样儿,杏儿的事儿,你们都要多帮衬。”
闹得魏闵文魏闵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是章杏进来,将魏云海叫了出去。魏闵文魏闵武方才板下了脸‘色’来。
章杏叫魏云海,是为了她陪嫁过去的十几亩地。这些地都是魏云海给她挑的,多半都是在漳河镇这边,她若是要去京口,这地就顾不上来,还得魏云海帮她看着。
魏云海一走,魏闵文就起身关了房‘门’,问道:“是杏儿跟你说得这事?”他不相信。那天他跟魏闵武一道说赵家的事情时,章杏也在场。还是她劝的他低调,不要太过招眼了。没道理章杏一去了李家,反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魏闵武也神‘色’凝重看着石头,“石头,该不是你挑起她做这事吧?”
石头笑起来。给魏闵文魏闵武一人斟了一杯茶,说道:“大哥二哥是想说赵家的事情吧?这事杏儿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知道这事做大了,若是没个本事护着,就是自己给自己招祸。”
“那你怂恿她去做!你该不会以为就凭咱们家目前境况就能抵住这场祸事吧?”魏闵武冷眼看着石头说。
“怎么会?”石头笑着说,“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也就勉强能管个饱罢,若说有权有势,那纯属吹牛皮,更别说护住那样的家当了。”
魏闵文魏闵武相互看一眼。魏闵文一直对石头不大看好,也不看石头。只对魏闵武说:“我去将杏儿叫过来,这事还得问问她。”石头那是老油子,他的话,魏闵文是不敢全信的。
石头笑着看魏闵文起身去开‘门’,也不出声拦她。魏闵文开了‘门’,章杏正好在‘门’口,要进来呢,遂笑道:“大哥。你怎地知道我来了?”
魏闵文一声不吭将章杏抓进来,关‘门’房‘门’之后,就问道:“听说你要做米粮。这是怎么回事?你耳根子几时这么软了?这事儿的底细你不是全知道了吗?我都不敢再出头了,你怎地还要去碰这行?”
章杏看石头一样。石头一脸无事笑着。她便知道他只开了个口,理由还没有说清楚。章杏笑了笑,说:“大哥,二哥,这事是我自己要做的。不是石头怂恿的。”
石头笑了笑,接着章杏的话说:“这事我真觉得可以一试。大哥,二哥。听我们说完了,再急也不迟。”
魏闵文也坐了下来,“好吧,你们说。”
石头说:“赵家遭祸起于手中的米粮,他家的买卖做得大,尤其是去年里,一场大水下来,各地的粮食疯涨,却还是嫌少。而赵家正要去了一趟河源,几船的粮食从河道运过来,足卸了两日才完。江淮这地里谁不知道他家有粮?正缺这个的谁不盯着他家?所以说大哥小心些确实是对的,没个本事,这行还是不碰为妙,就算是要做这行,也不能做那出头鸟。”
“大哥,二哥,都知道赵家的粮食去了何处?如今世道已是‘乱’了,当兵的换身衣就能去当土匪。所以人人都不敢出头。他们不敢出头,我们刚好捡个便宜。如今我在西北军中,虽只是个小旗,却好歹挂上了西北军的旗,谁要敢在我们头上动刀子,多少也会有些顾忌。再说,不是还有二哥吗?”石头笑着看魏闵武。
魏闵文与魏闵武相视一眼。
“我的脸面可没有那么大。”魏闵文嗤一声笑,慢条斯理说:“是你上头的人让你做这事的?”石头不过一个小旗,他能凭这个护住这么惹眼的东西?
石头笑着摇头,“不是,不过我过几日就会跟沈二爷提提这事,想来,他也会乐见这事做成的。”
魏闵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盯着石头问道:“你是说忠勇侯沈府的二公子吗?你跟他很亲近?”他是跑马帮的,知道的辛密比魏闵文只多不少。况沈家这几年越发张扬了,他也隐约能猜出沈家在谋划大事。
沈家打算什么,跟他一个跑马帮的关系不大。虽然说石头在西北军中,但只是个小旗而已,只要不牵扯进沈家的轴心里,问题也不大,见事情不好了,跑回来继续种地就是了。
可是若是石头一脚踏进去,那这事可就闹大发了。事败身亡,那都是轻的,株连之罪牵扯下来,这屋里坐得每一个都逃不了掉。他们跑马帮的,挣的是辛苦钱,太平年月有太平年月的跑法,‘乱’世里也‘乱’世里的路子。无论怎样,保平安那是首要。
他岳丈就再三叮嘱过他,别看云氏在商道上还算那么一回事,可若牵扯到朝廷的事儿里面,还不够别人一口吞的。所以跟这伙人,有多远就离多远。
石头看了魏闵文一眼,说:“我入军中,就是沈二爷带去的。”
魏闵武盯着魏闵文,“这事儿你也知道?”又看章杏,“感情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不知?”
魏闵文张了张嘴,想要说不知,突然想起青‘蒙’山的事情。他那时跟王继业等人在一起,跟着石头的师姐并青‘蒙’山的几个山匪在青‘蒙’山里东躲西藏。后来章杏那姨表兄找来了,将他跟王继业等人带下了,‘交’待了一番后,就让他归家了。
因这事非同小可,章杏那姨表兄又打了包票,保证章杏无事。他一个小米商,哪里还敢多问?归了漳河镇之后,对谁也没有细说这事。自然是不知道石头等人的下落了。
后来章杏也回来了,倒是跟他说过石头被人带去了西北。他听是听了,却没将这事放心上。
魏闵文章杏都不说话了,魏闵武扶了扶额头,无力说道:“好吧,杏儿,你们既是已经想好了,就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打算这么做?”石头既是被沈怀瑾带走的,那沈家这条船,他们算是坐上了,想要下来,只怕现在是不可能了。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赵家倒下之后,咱们这地的米商都吓破了胆,一时都不敢出头了。我们若是想要做这事,只要经营得当,钱财足够,做大它只是迟早的事儿。”石头笑着说道。
昨天章杏就跟他说了,她手头米粮铺子的二掌柜就是前江淮米商赵得义的儿子赵子兴,且还签的是死契。赵家虽然倒下来,但他家做米粮这么多年积累人脉渠道还在。有现成的人,他们手头又不缺钱。这米粮买卖,他们若是不能做大,那真是没天理了。
魏闵武嗤一声笑,丢了个果壳砸到石头身上,嘲讽说道:“你倒是想得美,别忙了半天,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扯着沈家的大旗做米粮,是没什么人敢招惹。可是人家那旗岂是能让你白扯的?到时候沈家若是来找你要粮,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石头嘿嘿笑着说,“给钱就有钱,没钱就什么也没有。”
魏闵武笑起来,“哎,石头,你敢跟沈家玩这套赖皮,你胆儿也够‘肥’的!你也不怕你那米粮铺子换东家。人家手头上什么人物没有,要找一个替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石头嘿嘿笑着看章杏,道:“谁说这米粮铺子是我的了?这是我媳‘妇’儿的嫁妆,只不过她那铺子的掌柜有手段,所以买卖才会做得这般好。沈家想要我媳‘妇’的嫁妆,这事可不地道,传出去,他们那名声好要不要了?”
沈家若是不顾名声,只怕早就步了刘沉舟的老路子。眼下,天下还没有‘乱’,沈家还不敢撕掉面上那层好看的皮。他们在江淮这里做米粮,挂的是章氏的招牌,沈家想要过来强抢,这面子上确实不好看。
魏闵文魏闵武相互看一眼。心里都觉得有些道理。
章杏却在心里摇头笑。石头这小子素来会忽悠。其实他们不怕沈家硬夺,主要还是将宝压在了沈怀瑾身上。一旦‘乱’起,粮草就是重中之重,沈怀瑾他不是个傻子,他不会将自己手中的筹码大公无‘私’推到面子上去的。
石头看看魏闵文,又看看魏闵武,顿了顿,又说:“大哥,二哥,我既是跟沈二爷提了这事,这要是真有了麻烦,自然有他这顶大伞罩着。横竖咱们是一穷二白起头,哪怕是赚点微末,那也不亏。”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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