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脸上神色微变,随后面容郑重地叩道:“道祖天碑的事情,小人自是相当清楚。”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似是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阎罗犹豫了两息,脸上神情凝重万分,沉声道:“只是,那东西不祥,还请大人慎重为好。”
莫尘眉头微皱,抬向伫立虚空的杨若兮望去。
道祖天碑不祥!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杨若兮轻轻摇头,黛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心中也是不明白,阎罗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祖天碑,可是道祖当年留下宝物,怎么可能会是不祥?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块藏于南岭的天碑,当是七天碑的阴碑。
虽然少了阳碑,以及其他五行天碑的温养,阴碑周边可能会出现一些神异,但是与不祥应当扯不上关系才对?
毕竟,那可是道祖留下的宝物!
阎罗看到两人疑惑的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大人若是非去不可,小人可带两位大人前往天碑所在。以大人举世无双的风水之术,想来到了那里,定然能够看出问题。”
“也好。”莫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脸上神情不变地微微颔,柔声道。
阎罗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
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杀了他一个手下。
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当是巴不得自己去死才好,可是却一再劝自己离开道祖天碑,还声称那里有着不祥出现。
不论怎么想,事情都有些不太正常。
杨若兮落下身形,安静地立在莫尘身畔,面容不变的传音道:“小心些,这个阎罗如果真是那个人,他绝对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莫尘闻言,眉头微皱。
阎罗,杨若兮真的认识这个人?
他心中念头转动,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阎罗高举手中的长剑,对着虚空斩过。
随后,一道黑色的幽影宛若疾驰的闪电,从虚空陡然冒了出来。
莫尘抬望去,只见阎罗身前,已经多了一辆由两匹战马所拉的战车。
战马高丈许,通体赤红如血,四蹄宛若火焰燃烧,看起来神骏非凡。
而那辆战车通体黝黑,车身铭刻着古老的神文,周身燃烧着血一样的火焰,隐隐透着可怕的煞气。宛若千军万马嘶吼,向着敌人起决死的冲锋。
阎罗立在战车前,望着眼前充满凛冽煞气的战车,脸上露出一抹黯然,以及一闪而过的激动。
快了,只要天碑被人收去,汉武帝那厮留下的风水大阵,必将不攻自破!
到时候,大王就能再次复生归来。
当大王归来的时候!
汉朝带给我们的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清洗!
阎罗想到当年的那场杀戮,眼中闪过可怕的寒芒,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机。
他双眸微闭,轻抚了一下身前神骏的战马,敛去了眼中可怕的杀机,转过身来对莫尘两人恭敬地拱手道:“两位大人,此处距离道祖天碑尚有数万里的路途。我们接下来需要通过蛮族古道,在路上行进一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莫尘微微颔,大步流星地向战车走去,丝毫不担心阎罗会做什么手脚。
他现在虽然实力微弱,但是凭借强悍的神识,却也能调动天地间的浩瀚伟力,出可怕的风水杀术。
只是神识虽然强悍,也要受限于身躯的强度。
他虽然能够瞬间爆可怕的威能,却无法长久。也正是如此,莫尘在思绪一番之后,才会同意带上杨若兮。
至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用担心一波带不走对方,就只能任人宰割。
莫尘现在只求,能以最快的度赶到天碑所在。他实在是受够了,现在这般弱小的修为。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到天碑,借用天碑的力量来恢复自身的修为。
莫尘念头转动,脚步不停。
他左手负立身后,右手置于身前,行走间宛若融入了这片天地,不带丝毫风声异响。
若非众鬼卒能够清晰看到他的存在,甚至都要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可即便如此,鬼卒们看着莫尘,还是面容紧皱,感到难受非常。
这种能够看得到对方,却无法用神识感知到的情况,让他们如同晕车一样,头脑昏沉欲裂。
他们望着莫尘诡秘的姿态,都不由怀疑到底自己是鬼魅,还是对方才是真正的鬼魅?
莫尘没有理会众鬼卒的疑惑,脚步轻盈地来到战车前,足尖在地面轻点,整个人宛若轻柔地鹅毛,向战车上飘落。
直到他落在战车上,那两匹战马都没有丝毫的异动,就好似根本不知道此事。
阎罗望着莫尘傲立战车的身影,瞥了眼两匹平静的战马,双眸微微一缩。
此人的风水之术,端是可怕至极。一举一动皆融入天地,让人摸不到丝毫的痕迹。
真他娘奇了怪了,老子不过陨落数千年,没想到世上就出了这等可怕的怪物。竟真有人能将风水之术,推演到传说中的境界。
如此可怕的风水之术,怕是连明教巅峰的时期,也无人可以相比吧?
阎罗心中念头转动,脸上表情却是越恭敬。
杨若兮眼见莫尘跃上战车,嘴角微微抽搐,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笨蛋,难道就不担心是别人的陷阱,居然如此冒冒失失的就上去了。要知道,对方可是阎罗啊,数千年前威震天下的明教阴罗天子!
就算你有些神异,但自身弱小的修为,却是极大的限制。要是被阎罗察觉到异常,怕是顿时就会翻脸吧?
哼,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姐姐真想将你这个混蛋扔在这里。
杨若兮黛眉轻皱,恨不得将莫尘狠狠地痛打一顿。
但此时在阎罗面前,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片洁白的云霞,向着战车飘去。
杨若兮还未接近战车,那两匹战马却如同受到了刺激,昂出可怖的嘶鸣。
“嘶!”
它们瞪着血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杨若兮的身影,四蹄在地面踏动,燃烧起血色的火焰,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聒噪!”莫尘冷哼一声,宛若天雷震动,让众人纷纷皱眉掩耳。
他在战车上轻轻一踏,一股可怕的力量蔓延开来,在虚空形成了明显的冲击波。那两匹战马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却好像背负了万丈高山,四蹄猛然陷入大地一尺多深,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杨若兮在空中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后快跃上战车。
她柳叶般的黛眉轻皱,秋水般的明眸深深地望着莫尘,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择决太过莽撞。
这人,真的只是谢家的一个小儿?
不说那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与睿智,单是现在所展现的实力就不低于自己。
那一举一动,皆能带动浩然天地之力,怕是只有元神老祖以上的强者,才能做到吧?
难道,他是转世重生!
杨若兮心中疑惑,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元神以上的强者,在寿元将尽之时,有机会再次转世为人。
虽然有些人就此沉沦轮回,再也难以清醒。但有些人在机缘巧合下,却能觉醒前世宿慧,再次踏上修行之路。
就在两人刚刚跃上战车的时候,数万之外的天碑所在。
天碑,坐落在南岭深处的险峻峡谷,距离南山城约莫六万里左右。
远远望去,两座数万丈的高山如同直插云霄的神兵,耸立在浩瀚的南岭山脉。在两座高山之间,有着一道宽十数丈的峡谷,看起来就好像有人一剑将高山劈成了两半!
峡谷两侧的山崖,陡峭近乎九十度,漆黑的山岩上遍布着诡秘的纹路,看起来神秘而又玄奥。
在深不可测的峡谷深处,一方九丈大小的黑色石碑,静静地耸立在两山之间,宛若一道高大的门扉!
在石碑下方的地面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巫文,如同一方巨大的罗网,勾连着中央的天碑,以及周围山崖的神秘纹路。
巫文呈血色,在漆黑的岩石上,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又如同自然生成的纹路。
突然,天碑周围的空间微微荡漾,宛若被投入了小石子的平静湖面。
一只血瞳乌鸦,凭空出现在天碑上空。它用血色的双眸紧盯着天碑,展翅间宛若一道利箭向天碑扎去。
只见,血瞳乌鸦一头撞在天碑上,却如同投入水面的鱼儿,在一阵轻微的波纹中彻底消失。
一息之后,一道沉闷的声响从天碑下方传出。
“悠悠一万多年,那个男人终于回来了吗!”那声音宛若一道闷雷,震动的山崖微微颤抖。
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激动,几分叹息:“黄泉路,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奈何桥上叹奈何,三生石上寻因果。你,来早了,也来晚了!”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大王此言差矣,他本就不该来。他才是这个世界的祸乱之源,最大的变数。”
“哈哈,爱卿所言有理。他不该来,从始至终就不该来!”
“唉,老臣失礼了,还请大王赎罪。”
“罪,爱卿何罪之有。这世上的一切罪过,都该那个人来背!他,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罪也好,德也罢。他的功过是非,只能让时间来评价。”那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叹息,感慨道:“如今他提前到来,大王脱困的时机却也成熟。老臣能陪大王至今日,今生再无无憾。”
“亚父,不要!”那雄厚的声音陡然高昂,带着难以描述的急躁与不安。
“范增一生,侍奉项氏。生不离,死不弃。如今,增要食言了。少羽,保重。”范增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感慨,几分不舍。
他话音落下,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吟唱道:“
以吾之魂,祭祀苍天。以吾之灵,祭祀后土!
巍巍大楚,国民亿万。血气滔天,死战不休!
巍巍大楚,雄师千万。军魂无双,百战不殆!
巍巍大楚,国土百万。气运昌隆,帝王不死!
以吾之魂,祭拜国民。以吾之灵,祭祀千军!”
“亚父,不要!”项羽高声大喝,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隐隐透着几分哭腔与悲痛。
范增似是没有耳闻,诵唱没有丝毫停顿。
随着他的诵唱,天碑附近两座巍峨万丈,宛若可怕神兵般高山微微颤抖,其上神异的纹路响起了血色的光芒。
一时间,可怕的血光从山峰冲天而起,宛若支撑天地的天柱。
不知何时,方圆数万里的苍穹被厚重的血云覆盖。血云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宛若无边血海翻滚不休!
诵唱之声,越巨大,如同雷霆,在九天炸响。
以吾之魂,祭祀苍天。以吾之灵,祭祀后土!
巍巍大楚,国民亿万。血气滔天,死战不休!
随着诵唱之声的不断变强,苍穹上的浩瀚血云汇聚,如同巨大无边的血色漩涡。
其中,隐隐有无数的人影飘荡挣扎,但是却被血海死死的束缚。他们面容痛苦狰狞,双眸充满了无尽的血光与仇恨,向世间出自己的诅咒。
“恨,大楚无能,子民惨遭屠戮。恨,大王无能,大楚国破山河。”
“我们恨,好恨。”
“复仇,我们要复仇!”
“我诅咒,天下生灵寂灭。”
“我诅咒,世界生灭,重归混沌。”
血海翻滚,无数亡魂被束缚。他们面容狰狞的想要挣脱血海的束缚,却只能一次次被血浪冲刷,随波逐流的消失在血海深处。
天碑所在的峡谷外围数十里处,数千座木屋与帐篷有序的排列。
若非木屋那崭新的纹路,怕是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宛若小型城镇的聚居地,才形成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里,聚集了所有前来南岭寻宝的淘宝客,其中有大教弟子,有散修道人。他们修为最低的只有先天,而最高的已经金丹巅峰。
此时,天地陡然大变,聚居地中一片混乱。
各大教弟子纷纷汇聚,散人各自寻找友人抱团,各施手段的警戒了起来。
一位须皆白的道人仰望苍穹,倾听着那浩瀚神圣的诵唱,以及从血云中传出的诅咒,面容顿时苍白无血。
他额头冷汗淋淋,双眸失神地望着血海,呢喃道:“苍穹染血,天地失色。霸王不死,战魂不灭。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汉武帝当年屠戮亿万生灵,只为镇压楚霸王永世不得生。”
“完了。楚霸王若是出世,咱们必死无疑。”一位身着大汉官服的中年人,仰望着苍穹上的异变,额头上冷汗淋淋。
“阿弥托福,众生何苦?”一位面容清秀的和尚,仰望着苍穹上无尽的亡魂,清澈的双眸滴落两滴晶莹的泪水,跪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出悲痛的低鸣。
“轰隆隆。”
就在聚居地一片混乱的时候,两座万丈高峰剧烈摇晃,宛若随时都可能彻底倒塌般。
“是天碑,天碑要出世了!”
“不对,是楚霸王要出世了。”
众人望着生巨变的两座巍峨山峰,纷纷惊呼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虚幻的人影陡然从峡谷冲上苍穹,随后苍老而又神圣的声音炸响:“以吾之魂,祭拜国民。以吾之灵,祭祀千军。楚虽三户,永昌不灭!”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虚幻的苍老人影,脸上带着大无畏的淡然笑容,深深地望了一眼大地,随后纵身投入涛涛血海!
“恨!”
“我们恨!”
他刚刚投入血海,就被亡魂抓住,生生被撕裂成无数残魂吞噬。
那些吞噬了范增灵魂的怨灵,双眸渐渐浮现一抹灵光,似是摆脱了无尽的怨恨。
那些亡魂醒悟过来,脸上纷纷露出悔恨之色,悲痛地高呼道:“范相走好,楚虽三户,永昌不灭!”
不知何时,那古老的诵唱在血海中回荡,无数清醒过来的亡魂出悲痛的嘶吼。
巍巍大楚,国民亿万。血气滔天,死战不休!
巍巍大楚,雄师千万。军魂无双,百战不殆!
巍巍大楚,国土百万。气运昌隆,帝王不死!
“吼!亚父!”一声可怕的咆哮从大地下响起,宛若九天神雷炸响,将方圆千里的山脉震得微微颤抖。
吼声如雷,震动天地。又透着说不出的悲痛,让人忍不住眼角湿润。
伴随着那声巨吼,苍穹上血海猛然一颤,似是有些惧怕。
隐隐之中,众人能够看到一道苍老人影立在血海之上,祥和地望着下方的高山,就好像注视着远去孙儿的老人。
“奈何桥上叹奈何,三生石上寻因果。是时候,让他取回自己的东西了。少羽,保重。”
血海之上,那道微弱的灵光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随着灵光消散,此地的巨变,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无边血海越低沉,仿佛要彻底坠入大地,将这方世界毁灭。
一条若隐若现的蜿蜒道路贯穿南岭,其上死寂而又可怕,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在道路的两侧,开满了妖艳如火的彼岸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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