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母行为前后的巨大转变让每个人都始料未及,要知道,她在进门的时候还使劲端着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高冷模样,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咬着牙硬撑到底,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跟罗倾撕起来。
不过从常理上的角度来看,罗母猝然醒转的缘由反倒更容易理解,毕竟腿是长在她自己身上的,如果她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要这个女儿,大可以老老实实的窝在家里不出门便是,根本用不着千里迢迢飞到罗倾的面前来当面受辱。
被母亲紧紧抱住的罗倾一开始还很傲娇的挣扎了一阵,但没过多久就有些绷不住得流下泪来,等到罗父也心有戚戚的加入到二人的拥抱中时,这分离了十年的一家三口终于如罗倾先前的设想那般,围拢在一起抱头痛哭。
看着眼前这个艰难团聚的三口之家,解璇的心里猛的窜出了一股浓浓的嫉妒情绪,同样遭遇过性别转换又恰逢父母双亡的她完全看不得这种悲喜交加的苦情气氛,连借口都懒得找便径直从病房里离开了。
只可惜病房外的这条白色走廊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安静,一大群陌生人不知何时竟已将楼层中那方小小的护士站围拢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是慕容家族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到这里也都是来看望慕容家的少奶奶和小少爷的,虽然他们都在尽量控制着自己,既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也没有接近病房的想法和举动,但一眼望去尽是攒动的人头,还是不免有些熙熙攘攘的感觉。
解璇倚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从这里向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窗外马路上穿梭不断的车流,她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一片由钢铁和水泥所灌造出来的巨大森林,断断续续又忽高忽低的声响却不停的从身后传来,放低了的说话声、个别影帝们动情的抽泣声、交换信息后的惊呼声等,不断的在耳边荡来荡去,听得她无端的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强迫着让自己静下心来,解璇在脑海中迅速的回顾着自己在昨天一整天的整个行动轨迹:从慕容家到影楼、到动物园、到医院、到棚户区、到长富宫酒店、到陆琳馨的大学、最终再回到医院……把这一连串的经历都连接在一起,似有好几个世纪那般漫长,可再等她跳出回忆、并把注意力重新归拢到眼前的现实中时,却发现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而已。
这一瞬间,她忽然对眼前和未来的一切都彻底的失去了兴致,因为她发现,这样一种黑白穿插又明暗交织的双面人生,对于一个像她这样“不思进取”又渴望“归于平凡”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煎熬。
想哭的时候不能哭,想笑的时候不能笑,不但时刻要把内心的真实情感都压抑在心里,还要像一台机器那样分秒不停的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算计……
这真是一个“人”所应该去经历的生活吗?
“也许,是时候该好好的改换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了。”解璇慢慢闭上眼睛,抬起双手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她在成为女人之后,第一次体会到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时,慕容白书也和那两位帮罗倾包扎完伤口的医生一起从病房里退了出来,作为本场年度苦情大戏的始作俑者,他十分乐意为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岳母留下充足的相处空间。
刚踏出门,他便很快注意到了立在走廊尽头窗台旁的解璇,下意识间就慌忙的后退了几步,差点和紧随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医生撞到一起。
“慕容公子,您一定要多多休息,千万保重身体啊!”这两位医生见他慕容大少爷脚步踉跄神情恍惚,立马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身体,小声的提醒道:“熬夜对身体的损伤极大,除了休息以外,最好再服用一些安神补血的药物和营养品……”
哭笑不得的从二人拥抱式的搀扶中挣脱出来,慕容白书终于定住了神,打发走这两人,他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朝着解璇走去。
相识不过寥寥数月,慕容白书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挨了多少次打、丢了多少次脸、受到了多少次惊吓……他贵为慕容家的大公子,在其他人面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威风八面,可只要他跟这个女人放上对,就免不了会受虐吃瘪,甚至连腰板都很难能挺直起来,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不过无论如何,该有的礼数是不能缺的,他在醒来之时就已经得知了解璇昨晚为罗倾和小少爷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包括那几瓶不知名却异常有效的绿色液体,以及与那位“神医”的那场唇枪舌剑的反复交锋。
因此,即便先前双方有过再多的不快,这一场救命之恩也足以将他心中的所有不满情绪尽数弥补。慕容白书走到解璇的身前,端端正正的朝她鞠了个躬,身体整个弯曲成了九十度,一直持续了七八秒才恢复回来。
“解女士,感谢你昨晚为倾儿母子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真不知道他们身上还会再发生多少可怕的事情……”
“慕容公子,我倒要问问你,昨晚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被打断了思绪的解璇缓缓睁开眼睛,见慕容白书站在身前一脸真诚的模样,当即便语调清冷的发着问,说话时还没忘顺带着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萝卜娘身边居然连个负责伺候的人都没留,有你这样给别人当老公的吗?”
“我……”这枚晃悠在眼前的“粉拳”很快便将慕容白书昨晚的糟糕回忆尽数唤醒,他下意识间便迅速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滑稽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正在被主人大声呵斥的仓鼠。
“她难道就是我的命中克星?”慕容白书很无厘头的猜想着,支支吾吾的好久,才开始汇报自己昨夜的行踪。
原来,从殴打导致的昏迷中醒来后,这位慕容少爷便立刻回到了许久未曾现身过的集团本部,并在“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念头的驱使下,紧急召集了麾下的众多得力干将,让他们带着罗倾的病历复印件、分成几十个小组,连夜遍访了住在帝都市区内的每一位叫得上名号的医学专家。
紧接着,他又打电话将罗倾早产的消息告知给了自己的父母、仍在国外旅行的慕容老夫妇,虽然他在话语中极尽轻描淡写的强调着“母子平安、请勿担心”,但心牵慕容家香烟根苗的二老还是立刻终止了旅行,转头登上了飞回国内的民航班机。
挂掉打给二老的电话之后,慕容白书才拨通了那个被他记下了许久、却又从未尝试拨打过的、极为陌生的电话号码,并亲自出马从父辈好友那里借来了一架小型飞机,坐着它连夜飞往了那个风景秀丽的江南城市,将自己的岳父岳父接了过来。
“你做的很好。”听完慕容白书的表述,解璇很是欣慰的笑了起来,一遍说一边甚至还破天荒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得不说,你终于开始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知耻而后勇,在经历了一次如此重大的危机的考验之后,慕容白书也抓住了这次难得的成长机会,承担起了自己身为丈夫所应尽的职责。
“呃……”平生第一次受到这个枪炮玫瑰的夸奖,慕容白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当他考虑接下来的措辞时,又被解璇看向他的目光盯得有些错愕——这个女人的目光看上去虽然一如以前那般的平静,可他却从中捕捉到了某种令他十分熟悉的奇怪情绪。
不是欣喜,不是厌恶,不是惊讶,也不是仇恨……
到底是什么呢?
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她的确是在用一种十分嫉妒的眼神在盯着自己,目光中所表达出来的情绪与二代圈子里那些奉自己为首的狐朋狗友们毫无二致。
这种凭空出现的嫉妒目光让他无端的有些发憷,自己有什么地方可让她嫉妒的?
而且,在经过了短暂的观察之后,慕容白书又发现,眼前的这个解璇所散发出的气质,与之前自己所接触到的那个枪炮玫瑰有着极为明显的不同。
以前的她总是一副强势冷酷又聪慧淡漠的样子,与自己以前接所触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相比,反倒更像是一把锐利的武器,只要微微触碰到她的眼神,就足以使他的灵魂深处涌出一股莫名的战栗。
可此时的解璇呢?她斜倚在粉白的墙上,双目微凝,嘴唇轻抿,眉头浅皱,显然是在被某种难以挣脱的复杂思绪所困扰,乍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温婉和柔弱。
简而言之,现在的她看起来明显更像是一个“人”了。
“另外,我想问一句,小少爷的名字起好了吗?”见慕容白书盯着自己不说话,解璇干脆再次开口发问道:“难不成你要给他起名叫‘慕容博’?”
“不,他曾经被医生判过‘死刑’,用‘死而复生’来形容也不为过,有了这些经历,再用‘慕容博’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太合适了……”提到自己的孩子,慕容白书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温暖笑容:“我决定了,就给他起名叫‘慕容复’!”
“噗嗤……”解璇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纤瘦的肩头不停的上下耸动着,刻意维持的淑女形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慕容小少爷啊,你的辈分咋还越降越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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