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权力
“你多心了,我准备重点找几个常务谈谈,你是第一个。接下来我还要找别人,我没有任何的所指,这一点你放心。”
张怀这才明白,这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谈话,但是他不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明摆着这次选举就要出问题,自己这一番表白也是必须的。既然是例行公事,何不将谈话更深入一步,于是,他问道:
“锦安市委对这次选举也这么重视?”
樊文良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呢?翟书记对这次选举非常重视,单独找我谈话不说,昨晚又跟我通了电话,非常严肃的说道:如果这次亢州市委再不能很好的体现组织意图的话,那就是亢州整个班子的问题。你想想,这话是什么分量?江帆即便不当选,张三或者李四当选了,这个人能有好果子吃吗?弄不好政治生命就到此结束了,而江帆照样可以去别处任职,你想想玉山县的情况?”
玉山县,是锦安西部一个山区县,前两年也是选举出现了问题,上级拟定的人选没被选上,代表们又重新推荐了另一个候选人当选,事情过去没有多长时间,上级派去的调查组很快查出这次选举暗箱操作的事实,这个人当上县长不到半年,不但丢了县长一职,还把他过去的经济问题查出来了,从此终结了政治生命。想到这里,张怀的后背冒出了汗,他点点头说道:“那是,那是。”
樊文良见张怀的目光有些游弋,就知道谈话起了作用,他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张怀默默站起来,就走了出去,他刚走出门,差一点撞到了王家栋的怀里,然后愣怔怔的抬头,连句招呼都没打就下楼了。
王家栋跟樊文良说:“您是把他敲醒了,还是敲傻了?怎么愣愣怔怔的?”
听王家栋这么说,樊文良叹了一口气:“唉,如果一次就能敲醒他就好了,就怕痴迷不悟敲不醒啊!”樊文良担忧的说道。
“您出重锤了吗?”
“没有,还是自己醒悟的好,靠别人他就被动了,我们也被动。”
“您太慈悲了,带过兵的人不该这么优柔?”王家栋小声说道。
“家栋,你是在批评我?”樊文良忧虑的说道。
“不是,我是说……唉,我不说了,也许您有您的考虑,我毕竟无法站在您的高度考虑问题。”王家栋说道,他不能再往深了说,即使他跟樊文良不错,有些话也只是点到为止,樊文良是什么人啊?那是政坛上的高手!有些话你不说还好,说了反而铁定了是废话!你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他想的更全面更透彻而已。别人不设身处地站在他那个位置,考虑问题就无法企及到他那个高度,这是客观存在的,是现实,也是事实。
王家栋看了看表,说:“晚上您怎么安排?”
“唉,过年吃的东西太油了,都不想吃饭,想起就反胃。”樊文良说道。
“呵呵,那去小圆那里吧,让厨师给咱们煲道汤,其它的就不要了。”
“嗯,行。”
“叫着江帆吗?”
樊文良想了想没吭声。
王家栋说:“是不是到现在您还没有做安抚工作?”
“嗯。”
“呵呵,该做了,明天政协会就要开了,我估计他心里肯定没底。”
“是啊,我是故意没做。你想想,这是他执政生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一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以后的路还怎么走?年轻人,要让他们承受该承受的东西,包括你那个彭长宜。”
王家栋故意一愣,说道:“彭长宜怎么了?那是您栽培的,和我关系应该不大吧?”
樊文良看着他,笑了,说道:“我看你呀,对彭长宜比对小圆都上心,别把什么都给他包办了,你当当校长也就行了,怎么连保育员的活儿都干了呀?”
王家栋暗暗佩服樊文良,他居然能钻到每个的人心里去,就故意装傻的说道:“我没怎么呀?提拔他是您说的,就是让彭长宜本人说,他也不会说是我提拔的他。”
樊文良用手指了指他,笑着说:“家栋啊,家栋,我可是没服过什么人,你,我服了。”
“得,您这么说的话,我离死不远了。”王家栋“悲痛”的说道。
樊文良笑了,王家栋那点心思他早就摸透了,当初他力主让任小亮接替朱国庆,担任北城的书记,他还纳闷,怎么这次王家栋和范卫东尿到一壶里去了?细分析后他就知道了王家栋的良苦用心了。
有人说,政府一把手就是真刀真枪干工作,党委一把手的工作就是琢磨人的,这话的确不假。对于这几个常委,樊文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们的性格喜好甚至为人,他一清二楚,做不到这一点,就有愧于书记这个称呼了。
王家栋呵呵笑了,既然书记这么说,想必他也明白自己那点居心了,不置可否的说道:“您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难怪楠楠那么优秀,应该向您学习啊!”
“呵呵,优秀什么?这么好的条件不好好学习就只有挨板子了。家栋,你说我怎么觉着对张怀还是有点不放心。”
樊文良的儿子樊博楠被美国斯坦福大学法学院录取,今年暑假就入学。他不愿谈儿子的事,他知道王家栋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满意,所以他也很少在同僚面前谈论家务事,尤其是儿子的事。
听樊书记这么说,王家栋也说道:“嗯,我也是。既然您没用重锤,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那个李立没反馈什么消息吗?”
樊文良说:“没有,这小子心眼不少,他不会轻易反馈什么消息的。”
两人说着,就走了出去。
张怀从樊文良屋里出来后,脑袋一刻都没闲着,别说是碰见王家栋忘了打招呼,就是回到二楼看见了孟客都跟没看见一样,还是孟客主动说到:“张市长出去着?”
张怀点点头,“嗯”了一声就进了办公室。
张怀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想着樊文良的话,毫无疑问,他对自己有所察觉了,尤其翟炳德说的那几句话,就像刀刻在心上一样,对他震动不小。看来樊文良今年会死保江帆当选,如果江帆不当选,亢州连续两次出现这样的事故,就像樊文良说的那样,无论是他樊文良,还是锦安市委,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自己当选也的确不会有好果子的吃的,就像玉山县那个县长一样,最后落个锒铛入狱,反而得不偿失。这年头,谁没点问题呀,如果婆婆要想找儿媳妇的毛病那简直太容易了。看来,原定推举自己当市长候选人的方案不是明智之举,但是计划好了的事,就这样胎死腹中又有些心不甘,于是,他权衡了半天,便给石亚水打了电话,让他通知那几个死党,到饭店继续商议。
等他从办公室出来后,又看到了孟客,孟客说:“张市长出去呀?”
张怀不由的心头一亮,计上心来,说道:“是啊,出去,孟市长不忙?”
孟客就觉得好笑,下班了谁还忙?他感动今天这位常务副市长很可爱,来亢州这么长时间了,他是对一次跟自己笑。
夜里,彭长宜刚刚睡着,电话铃声就把他吵醒了,沈芳推了他一把,说道:“接电话,别让它响了,吵着孩子。”
彭长宜合着眼,顺手拿起了电话,半天才“喂”了一声。
“我说,你到是真能睡着了,天都塌下来了,也不怕砸着你?”是寇京海。
彭长宜皱着眉说道:“老兄,你还让人睡觉不,都几点了?有事明天说,我这心现在还噗通呢。”说着就要挂电话。
“嗨,你什么态度,分明是你给我布置的任务,我都不睡,你睡什么?”寇京海急了。
“什么任务啊?我忘了。”
“你说什么任务?又搭出去我许多柔情蜜意,还不认账了?”寇京海抱怨着说道。
彭长宜一激灵,赶快睁开眼,坐了起来,说道:“老兄,你在哪儿?”
“能在哪儿,在车里呗!”
“有动向?”
“太有了,你赶快出来,我到你家门口,我在车里跟你说。”寇京海说着就挂了电话。
原来,自从上次彭长宜知道石亚水和张怀他们,经常去寇京海过去相好的饭店聚会后,他就感到张怀不会平静的看着江帆当选,就让寇京海想办法接近那个老板娘,看能否套出有价值的信息。寇京海当时就表示反对,说我都跟她断了那么长时间了,你再让我找她,老婆知道后会闹翻天的。彭长宜想想也对,就没再坚持,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今天夜里寇京海突然打电话说这事,肯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所以,他迅速起身穿衣服。
沈芳问:“什么事呀?大半夜的?”
彭长宜说:“我就到门口,不会走远,一会就回来。”说着,穿好衣服,裹上大衣,就走了出来。他一看寇京海还没到,就继续往外走,免得在家门口碰上任小亮。其实彭长宜知道任小亮也没闲着,但是他似乎没有参与张怀他们的事,毕竟他是党委书记,这事如果玩不好恐怕连乌纱帽都丢了,再有,人大代表团团长是彭长宜不是任小亮。彭长宜不但要确保本团不出意外,还要确保其他关系不错的乡镇代表团不出差错。
彭长宜站在瑟瑟的寒风中,等了一会,寇京海开着交通巡查标志的车就到了。彭长宜迅速上了车,寇京海说道:“果真让你猜着了,的确树欲静而风不止。”
“捡重要的说。”彭长宜说道。
“今天晚上张怀紧急给这几个人开会,说上头有察觉,要改变打法。”
“改变什么打法?”
“具体不知道,她一个妇人,只懂做生意不懂政治,也不可能长时间在那里偷听,这种聚会,谁不加着百倍的小心。”
“这算什么情报?”彭长宜有些不高兴。
“我的个妈呀,这还不算情报?你自己分析去呀?脑袋不是聪明着吗?”寇京海又告诉了他今晚参加秘密聚会的人。
“对了,他们提到了孟客。”寇京海说道。
“孟客?”
“对,孟客,好像说孟客要当市长?”
难不成孟客也参与其中了?彭长宜心里一沉,说道:“要复杂了。”
“所以我连夜告诉你来了。”
“嗯,谢谢老兄。”
“谢什么,老兄时刻跟你保持一致。”
彭长宜下了车,目送着寇京海的车走远,他掏了掏口袋,想给部长打个电话,才知道没拿电话,就往回走。回到家里后,沈芳没有睡着,她还问大晚上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彭长宜当然不能跟她说,就说是工作上的事,让她睡觉。
彭长宜关上里屋的门,给部长家里打了电话,部长没在家,他就又呼了部长,部长很快回话。
原来部长和樊文良在金盾酒店,正在单独教练乡镇代表团的团长,接到彭长宜的传呼后,他就在另一个房间给彭长宜回了电话。
彭长宜不想让沈芳听到谈话内容,就跟部长说“我十分钟后到,您等我。”
部长说“好,你从小门进来,我在那儿等你。”
彭长宜拿起呼机和手机,对沈芳说,“我出去一趟,如果你睡不着就插上门。”
沈芳说:“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呀?”
彭长宜说:“工作上的事。”
沈芳说:“如果时间不长我就给你留着门。”
彭长宜想了想就说“好吧。”
彭长宜遵照部长的指示,从金盾大酒店的小门进来。一般人很少走这道门,只有内部人才走这个小门,外面无论是就餐住宿的都走大门。
彭长宜进来后,果然就看见部长站在楼道里等他,然后他们拐进了一个包间。
部长没有坐,彭长宜也没有坐,他就把刚才得到的情况跟部长说了。
部长问:“江帆知道了吗?”
彭长宜说:“我没说,直接就找您来了。”
“嗯,你小子是不是采取了非常手段?要不然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彭长宜笑笑说道:“不能全告诉您。”
王家栋点点头说:“我也不想知道,知道的多我就担心的多。”
最后,王家栋嘱咐他继续关注,是爷爷是奶奶过两天就天下大白了。
彭长宜问道,您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王家栋说:“一把睡不着,现在正在单独教练代表团团长呢?”
“一把也知道了?”
“嗯,正面交火了一次。”
“哦,跟张……”彭长宜没说出来。
王家栋点点头,说:“嗯,今天下午,估计对方没认头。”王家栋说完,就在屋里踱着步,嘴里念叨了一声孟客的名字,他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亢州市政治协商会议如期召开,作为市领导,樊文良、江帆还有狄贵和到会表示祝贺。
第二天,亢州市人民代表大会在庄严的国歌声中正式召开,孙玉龙作为大会主席团执行主席主持了会议,市委书记樊文良致开幕词。头天参加政协会议的全体委员们列席了今天的人代会。
接下来就是代市长江帆,代表上届政府向大会做政府工作报告。
当仪表堂堂的江帆,神采奕奕、步履矫健的走上主席台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对着话筒说道:“各位代表:现在,我代表亢州市政府,向大会作政府工作报告,请予代表们审议,并请全市政协委员们提出意见……”
他的语调不高,却铿锵有力,镇定从容,时不时的对报告加以自己的注解。
坐在第一排的彭长宜不敢死盯着他看,他心里很紧张,比江帆本人还紧张。尽管他知道这份报告也凝聚着他的心血,但就是紧张,也可能自己提前知道了一些信息而紧张吧。那次从省城回来后,彭长宜就跟曹南要了报告初稿,仔细看了三遍,并提出一些新的思路,得到了江帆的采纳。江帆从省城回来后,叫上了彭长宜和曹南,他们三人对这个报告整整讨论了半夜。
端坐在主席台前排中间位置的樊文良,注意力似乎没有全在手中的报告上,他不时的抬头扫视着全场,似乎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然后又低头看报告,过会儿又会将目光盖过全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江帆做完政府工作报告后,会议就进入对政府工作报告的审议阶段,代表们在下午就开始对政府工作报告进行分组讨论。
接下来,代表们又分别对审查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本年度财政预算的报告、审议市人大常务会工作报告以及法院、检察院工作报告等,这些都没问题,一切都按大会议程平稳的向前推进着。
彭长宜感到奇怪,两天了,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情报有误?是张怀知难而退?还是没到出问题的时候?由于亲眼目睹了周林下台的悲壮,这两天彭长宜始终都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香。沈芳奚落他说:“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高兴,你的好朋友马上就要去掉代字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到家就愁眉不展?”
彭长宜没法和沈芳说明这一切,官场上的事,女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终于,让彭长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第二天下午的推举市长候选人的议程中,有三个乡镇代表团里出现了推举孟客作为市长候选人的现象,尽管不集中,推举票数也不高,但是毕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所以整个会议局面立刻复杂紧张起来。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孟客。被推举出来当市长候选人,他没有丝毫的惊喜,反而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居然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这些家伙也太恶毒了?他们不希望江帆当选上市长,却把自己架到火上烤?这绝对是个阴谋,对江帆的一个阴谋,是对樊文良的一个阴谋,是对亢州市委的一个阴谋!是什么人在捣乱,居然这样算计自己,算计江帆,算计樊文良,真可谓一石三鸟啊!孟客气的就差立刻蹦起来骂娘了。
这不是明摆着算计人吗?我孟客干嘛来了,是受到翟炳德的重托,来帮助江帆的,不是来给江帆挖坑来的。他的火就往心头上涌,第一时间找到樊文良,见了樊文良那一刻,眼睛干瞪,嘴唇哆嗦着,摊着双手,居然气得说不上话来。
樊文良让赵秘书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别急,坐下慢慢说。”
孟客见樊文良不紧不慢,神色不慌,就说道:“樊书记,这可是天地良心,我孟客来到亢州,干的怎么样?您心里应该清楚。”
樊文良审视着他,说道:“孟市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就是来说这话的吗?”樊文良的目光有些锐利。
孟客听了这话,他的心里就更没底了,从语气中判断,这个樊文良根本就不相信他!是不是他还认为是自己在这里搞的鬼?不管怎么样,孟客可不想被什么人利用,他平静了一下说道:
“樊书记,我今天来是向您、向组织表达一下我个人的立场和观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江帆争这个市长,也没有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这完全是别有用心人的栽赃陷害,从中制造我和江帆的矛盾,破坏选举,如果您不信任我,我马上回锦安辞职。”
孟客说着,就要往出走,樊文良说道:“孟市长,你坐下。”
樊文良的声音不高,但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量。孟客暴躁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下来。樊文良说道:“你冲我开了一通炮就要走,有这道理吗?”
“不是,他……他们……您根本就不信任我。”孟客赌气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任你?”樊文良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
“您,您刚才的态度……”孟客没有把话全说出来。
对于孟客,樊文良欣赏他的工作魄力,对他身上那种先天的优越感有些看不惯,但是樊文良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因为每个干部都有自己的个性,不能求全责备,作为一个班长,要善于隐藏自己的喜恶,只要大方向不错,他还是很能容人的,有几个像周林这样的人?
“我刚才什么态度了?”樊文良轻声反问。
孟客想了想,是啊,樊文良有什么态度了?不就是问了一句找他有什么事吗?人家怎么知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分明是什么态度都没表现出来,完全是你的主观臆断。即便知道你是为候选人的事而来,但是你不说,人家书记肯定不说,谁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真想当这个市长呢?
其实,樊文良对于今天推荐孟客当候选人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昨晚王家栋把彭长宜的消息告诉了他,樊文良正在和王家栋说着话,这时,就见从门缝里塞进了一个纸条,王家栋立刻起身捡起这个纸条,迅速打开,见上面贴着从报纸剪下来的几个字:另推候选人。
王家栋看罢,就要开门去追塞纸条的人。樊文良赶紧叫住了他,说道:“家栋,不要,既然他以这样一种方式提醒咱们,咱们还是不去破译他是谁了。”
其实,细细想想,他们也不难猜出是谁。
孟客看了看樊文良,说道:“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您不信任我。”孟客委屈的说道。
“你都没让我说话,怎么就判定我不信任你了?”樊文良笑了,说道。
孟客说:“我都急死了,您倒好,看着我还好笑?”
樊文良起身,给孟客倒了一杯水,孟客赶快双手接了过来。
樊文良说道:“孟市长,我首先要向你表示祝贺,代表们推荐你为市长候选人,说明你到亢州工作以来,得到了亢州人民的认可,亢州人民欢迎你这样的市长。”
孟客听了,抬起头,看着樊文良说道:“樊……樊书记,您……您什么意思啊?”
樊文良笑了,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向你表达祝贺的意思。”
“樊书记,小孟真没见过这种场面,您……您别看我笑话了好吗?”孟客这话说的很诚恳。
樊文良严肃的说道:“孟市长,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能看你的笑话啊?”
“那您怎么不急呀?还来挖苦我?”孟客委屈的看了他一眼。
樊文良说:“这有什么急的?这是好事啊?你也不急,我们都不急。”
“樊书记,您说我能不急吗?两级市委会怎么想我?江帆又会怎么想我?领导们还得以为我多想当这个市长、到亢州就是和江帆争夺位置来、故意搅乱选举呢?这不是害我吗?真想揪出那个家伙来拧断他的脖子!”孟客咬牙切齿的说道。
“孟市长,你也别急,我还是那句话,最起码你的工作得到了人民代表的肯定。”
“樊书记,您在这样说的话我就钻地缝里去了,我不希望以这种方式肯定我,这是害我!”
“嗯,我很欣慰你能有这样的大局意识和这样的态度,稍后我们研究一下。”樊文良看着他说。
孟客站了起来,说道:“樊书记,我听市委的,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和市委保持一致,这一点您放心,孟客以党性保证。”
樊文良站了起来,说道:“组织相信你,你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既然代表们推举了你,你就要勇于接受人民的检验,振作精神,轻装前进。”
“樊书记,我来是跟组织交心的,您要相信我,我不接受什么检验,我要退选。”
“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开会研究之后再定。”樊文良严肃的说道。
“行,但是您再也不要说祝贺我让我接受检验的话了。”孟客痛苦的说道。
“呵呵,好吧,不说了。”樊文良一看孟客的确没有见猎心喜的样子,多少有了些放松。
孟客走了以后,樊文良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佩服对手的高明,的确是出了一道很难解的题。对手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干扰选举,肯定也不是他最初的想法。他之所以改变了打发,极有可能是那天他和张怀谈话取得了效果,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走了这么一步棋?并不是自己公然站出来参加争选,这就有着很明显的捣乱迹象了。该怎么做,在昨天后半夜他和王家栋就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但是绝不能让孟客退选,不能给孟客和对手造成口实,要知道,在人代会上,稍有不慎就会违逆民意,就会招来各方民众的批评,给今后的事业造成被动,他绝不能把亢州带入一场理不清的怪圈中。
要慎重啊,一招不慎可能就会影响全局!
王家栋进来了,他看到樊文良在沉思,
就说道:“老板,摸了摸他什么心气?”
“完全不知情,也没有见猎心喜的动机,我们都被算计了。”樊文良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又在咬动,说道:“江帆怎么样?”
“他当然很出乎意料啊,但是保持住了风度,怪我们之前没给他打防疫针。”王家栋说。
“嗯,先不管他,让崔书记把那封信送来,让赵秘书把张怀找来。”
“等等,如果单独叫张怀是不是他早就想好了推辞话,借故不来怎么办?”王家栋说。
樊文良看了一眼王家栋,点点头,说:“有道理。”
樊文良立刻开开门,赵秘书听见书记房门的响动后,赶紧跑了出来,他的门没有关,时刻在注视着书记的动静,他不敢轻易上前,眼下是非常时期。
“把范主任叫过来。”
不一会,范卫东急步走来。
“立刻通知开会,常委扩大会。”
范卫东看了看表,说道:“到饭点了?”
“十五分钟后准时开始。”樊文良说着,没有理会范卫东的提示,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率先向市委会议室走去。
赵秘书赶紧拿着杯也出去了。
范卫东一想,这电话也要打一会儿呢?就跟王家栋说:“唉,十五分钟,电话也要打上一会儿呢?”
王家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是你的事。”
范卫东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十万火急,说什么也得和他呛呛几句。
十五分钟后,与会人员全部到齐。其实大家似乎都预料到会有这么一个会议,就都没有走远,只有张怀不怀好意没在单位,所以他也就迟到了几分钟。平时常委会都没有等人的先例,这次就更不会了。
孙玉龙简单的通报了一下今天人代会上出现的意外情况和明天将要进行的议程,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内容。
孙玉龙讲完后,樊文良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他说:“今天我很高兴的看到了我们民主化进程中的一个进步的表现,就是人民代表,可以自行推举出自己信任的人来当市长候选人,这就是民意,在这里,我向孟客同志表示祝贺!这是代表也是人民对孟客同志工作的肯定和赞扬,既然代表们有这意愿,那我们就要尊重代表们的意愿,今天开会的主要意思就是跟大家通报一下这个情况,我已经跟锦安市委汇报了,翟书记表示尊重我们亢州市委的意见,尊重代表们的意见。市委决定,明天的议程不变,既然代表们推举出自己信任的人,江帆和孟客就要接受代表们的选择,谁胜出,谁当选。”
他没有看江帆,而是看着张怀继续说道:“我希望咱们保持平常心态对待明天的选举,无论怎样,我们都要相信代表们,相信他们会给自己选出一位他们心中的市长的。散会。”
孟客一听散会就急了,他抬了一下手,想要求发言,可是樊文良根本就不看他,坐在他旁边的高铁燕扒拉了他一下,说道:“都散会了,还说什么说!”
孟客颓丧的坐在座位上,低下头,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当他再抬起头时,发现人已经走光了,正要站起身的时候,就看见对面还坐着江帆。
他一愣。这是自从出了新的候选人后,他第一次和江帆照面。孟客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江市长,你知道我……”
江帆抬起大手,挥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什么都不说。无论是咱俩中的任何一人当选,都不是坏事。”他表现的沉稳镇定,没有丝毫临阵慌乱的表情。
“江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当市长,记得刚来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翟书记……”
江帆再次挥了一下手,说道:“不要说那么明白,江帆不浑,我相信你。”
听江帆这么说,孟客站起身,走到江帆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和江帆紧紧握在了一起。
其实,孟客比江帆心里还不是滋味,他下了楼,这才想起要给翟书记打个电话,当他接通了翟书记的电话后,跟翟书记汇报了选举中出现的问题,然后说:“请您批评我,我给领导添乱了。”
翟炳德淡淡的说道:“我都知道了,樊文良已经向我汇报了,这里有人成心捣乱。你不要有负担,一切服从亢州市委的安排,服从代表们的意愿。”
“翟书记,您怎么也这么说呀?我要退选。”
“服从决定,你没有权力退选。”说着,就挂了电话。
孟客沮丧到了极点。他隐约感到由于自己的“横空出世”,无论是给樊文良还是江帆,都带来了麻烦。锦安市委尤其是翟炳德对樊文良是有成见,无论樊文良怎样处理,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亢州政权不稳定,这个影响是深远的。
樊文良暂且不去考虑,就拿江帆来说,这应该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代理市长时间最长,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最后出来一个竞争者,而且这个竞争者还号称是协助他工作来的,好在江帆说理解自己,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理解自己,还是口头上理解?两级市委不让退选,他也就只有服从的份儿了。
江帆来到楼下自己的办公室,刚进来,丁一就跟了进来。江帆以为是林岩,就说道:“小林,你先去吃饭吧,我打几个电话。”
他没有听到林岩的回话,就转过头,一看后面的不是林岩,是丁一。
就见丁一笑嘻嘻的看着他。
“小丁,有事吗?”
“嗯,我也没吃饭,想请市长。”
“哦,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江帆问道。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过完年还没跟市长在一起吃过饭呢。”丁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就你自己吗?”
“嗯,如果市长同意了,我再去招呼别人。”
江帆说道:“改天好吗?我今晚太忙了,你知道我有许多事需要现在处理,没时间吃饭,更没时间吃你请的饭了。”说着就要走过去打电话,他见丁一站住没动,就说道:“改天好吗?今晚不行,或者,等我明天离开亢州的时候你再请我?”
丁一心里有些难过,她说道:“市长不会离开亢州。”
江帆听了这话很舒服,就说:“为什么?”
丁一说道:“市长是最好的!”说着,还把自己的大拇指竖了起来。
江帆心里一阵激动,知道她请自己吃饭是假,安慰自己是真,就走到她的跟前,握住了她的拇指和手,激动的说道:“小鹿,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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