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在那儿优哉游哉了,张怀却轻松不起来了,他听了樊文良的话后也惊讶不已。这几句话的确太重了,压的他几乎乱了方寸,把杯盖拿下又盖上,手微微颤抖。半天他才反驳道:“我只是提了不同的意见,您至于这么激动吗?事先不是没有思想准备吗?提前也不知道要这样调整不是?”
“你问问,在座的事先谁知道,就因为事先不知道才拿到会上讨论。”樊文良步步紧逼。
“那也要事先跟我打声招呼啊——”苏乾声音不大。
“不对吧?你犯了一个组织常识错误,政府办是市长分管的范畴。”樊文良丝毫不客气地说道,一点都不打算给张怀留面子。
“但是,但是……分明是有人借机整人……”张怀终于梗着脖子说出这么一句最想说最不该说得话。
“整人?整什么人?什么叫整人?如果动一个干部就是整人的话,那我天天都在整人,我干的就是整人的事儿。不要动不动就扣大帽子,我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帽子给国家带来的深重灾难。在这里我说一句提外话,我看我们应该加强民主生活会的学习,纯洁我们的思想,纯洁我们的交际圈子。”
樊文良态度相当严肃,严肃的近乎冷峻,和他平时不温不火有了很大区别。听樊书记说要加强民主生活的学习,张怀就不再说话了,汗也随之下来了,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了。
本来范卫东想为任小亮争取北城区书记一职,因为朱国庆调走后,只说暂时由任小亮主持党委全面工作,并没有明确书记人选。这是所有党委一把手唯一空缺的一个地方,也向来是备受瞩目的地方。这个位置空着的确耐人寻味,也就给了人们无限的想象。但见樊书记以一种高压态势对待张怀,范卫东就没敢言声了,估计他一说话樊书记也会是这个态度对待自己。算了,今天书记脸色不对,还是别触霉头了,只要北城书记职位空一天,任小亮的机会就存在一天。再有,在这次调整中,范卫东的手下一下就出去了三个人,一个正科两个副科,还不算新提起来的后备力量,他也应该满足了。
无论如何,这次都给张怀上了一课,让他真正了解了江帆,尽管江帆平时低调做人,这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但并非矜而不争!
张怀今天的确是乱了方寸,这主要是每次干部调整之前,他都能听到一些消息,但是这次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什么消息都没得到,而且上来就办了苏乾,所以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要知道,他的许多事都是苏乾办理的,而且自己也曾经私下许过愿的,还说要帮助他再进一步呢,不但这步进不了,反而把他调离出政府办,去了一个百屁不响的地方当主任!唉,还不知怎么跟苏乾交代呢?
一个开发区,三个城区办事处,19个乡镇,除去北城暂时由主任代理外,其余都配备齐全。对于方莉出任南城区主任,人们都有一些想法,谁都知道方莉跟王家栋的关系,尽管有些不符,但是没人再提出异议,否则就跟张怀的下场一样了。
樊文良见大家都不发言了就说道:“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别被我刚才的态度吓住,这次干部调整关系到亢州的未来,大家要把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不要心存疑念。”他见大家都不说,就又说道:“关于北城区书记一职,可能同志会有疑虑,为什么出现了空缺,我说明一下,考虑到眼下没有适合的人选,先空缺一段时间,我们不能把考虑不成熟的人选放在这个地方。大家也可以私下琢磨琢磨,有合适的人选随时跟我或者家栋部长建议。这也体现了我们的组织原则,成熟一个考虑一个,人事上的事,很多时候就跟影视剧一样,是个遗憾的艺术,不可能做到方方面面的人都满意,也不可能每个班子的组合都是尽善尽美,这就需要大家献计献策,共同完善我们的组织工作。”
人大主任孙玉龙这时说道:“我看不行就把吕华放到北城吧,年轻有为而且又是我们比较了解的干部。”
吕华,是樊书记以前的秘书,在这次调整中就任南城区党委书记。
“不行,他不熟悉经济工作,北城是亢州经济中心,这里的书记一定要懂经济才行。这个人选我们下来再议,任何一项工作都不可能一步到位,何况是人事工作。”几句话就驳回了孙玉龙的建议。
孙玉龙的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了。
范卫东和往常一样,依然在找王家栋的毛病,他说道:“总体方案我完全拥护,就是方莉去南城当政府一把手是不是弱一些,女同志又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我的意见是不是到一个规模小一点的乡先锻炼两年再往上调,那样是不是要稳妥一些。”
王家栋没言语,范卫东如果不出来质疑那就不是范卫东了。
樊文良说道:“方莉也是正科,出任南城主任属于平调,再有,上面三令五申强调要加强基层女干部的比例,南城相对于北城和东城来说,规模本来就小了许多,另外把她安排到南城也有照顾女同志的意思,放到偏远乡镇有些不方便之处。”
樊文良这样说,范卫东就是有充足的理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恨恨的看了一眼王家栋,心想这老小子用的什么招儿,把书记迷惑成这样,居然看不出他的私心。
会议最终顺利通过了组织部的方案。会上,樊文良又强调了一点:由于这次调整面广,涉及人多,不再搞组织谈话,集中开会,集中宣布,并且即刻到任,不服从组织决定者就地免职,回组织部报道。
就像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风雨一样,在掀起波澜后,又迅速归于平静。每次干部调整,都像厨师做菜,再有经验的烹饪高手,也烹饪不出让大家都满意的饭菜来。这次干部调整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这次反响最大的还是范卫东在会上提到的方莉,另外一个就是黄金。黄金这次回城任建设局局长,尽管这个位置没有党委书记那么显赫,但却是个肥缺,早就有人盯上了这个位置,因为前任局长徐保国年龄到限,他本来四处活动想再干一届,但是市委不同意,你占着这个位置,就会有许多人在仕途升迁过程中受阻,除非你有特殊贡献,显然徐保国没有,这几年建设局工作平平不说,而且接二连三出现黑劳工的事,被人举报,弄的亢州很被动,无论如何这个位置他是不能呆了。在一个就是柳泉,柳泉似乎横空出世一样,许多人都不知道亢州还有这么一个人,都认为她得到了王家栋特殊的“恩惠”,不然不会坐到北城副主任的位置上,甚至有人说是王家栋培养的第三个谷卓。只有当事人知道王家栋是多么的冤枉。
和每次完成干部调整工作一样,樊文良和王家栋轻松了许多,尤其是王家栋觉得又卸掉了一个沉重包袱,就像又一次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感觉一样,忽然清闲了。头调整时,他是最不清闲的,一个干部调整方案,往往耗去他好多的精力,因为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别人羡慕他有这样的权力,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差事隐藏着怎样的凶险。一旦完成了这项工作,他就会有几天特别清闲的日子,因为这几天没人找他,下边的人都在忙着交接夸官和接迎送往,会乱上一段时间,这是每次调整都会出现的局面。
这天,赵秘书来到王家栋办公室,说是书记找他。王家栋赶忙掐灭了烟,使劲漱漱口,吐掉后擦了擦嘴,这才走进了樊文良的办公室。樊文良笑着说道:“这两天没人堵在你屁股后面了,也没人请部长吃饭了吧,是不是很闲?”
“呵呵,这就对了,但是下边不闲。”
“走,今天我请你,谁让你劳苦功高。”
“呵呵,您请我?我怎么听着瘆得慌啊?”王家栋故意缩了一下脖子说道。
“你以为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不是。咱俩找个地方去泡温泉,梅大夫去锦安会诊去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呵呵,要不我找个人陪您?”王家栋声音里有些暧昧。
“得嘞,别找事了。”说着,就往出走。
王家栋说道:“就咱们俩人?”
“又不是打狼,要那么多人干嘛?”
“得找个人伺候咱们呀?”
“有赵秘书和司机还不够吗?你是不是想叫彭长宜?”
“说真的,你那个秘书就的给我使都不够格,我是真看不上。”
“我的秘书伺候你都不够格,那你就叫够格的吧。”
王家栋就知道樊文良不会反对,自己就率先走了出去,王家栋注意到他并没有叫赵秘书。于是他赶快给彭长宜打了电话,说道:“你小子在干嘛?”
最近,王家栋一直是用这口气跟彭长宜说话。彭长宜笑了,说道:“我刚刚从拆迁现场回来,您有什么指示。”
“彭大书记够忙的,你的愿望我都给你达到了,弄的大家都以为那个柳泉是我什么人,你小子让我背黑锅了。”
彭长宜赶紧捂住了话筒,他看了一眼办公桌对面坐着的人,说道:“柳主任,就这样吧,我现在有点事。”
对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泉。
柳泉尽管这次只是被提了一个副科,但引起的轰动却不小。因为以前科技副乡长尽管当副科使用,但却是不在编制的,说白了只是一个虚名而已,这次任了实职并且正式纳入组织部干部序列,恐怕无论是她还是马登科,想都没想过的结果,在这次干部调整大喜过望的人中就有柳泉。
她已经来彭长宜办公室三次了,要求请他吃饭。彭长宜知道,尽管是自己出面跟部长说得这事,柳泉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所以一再说:“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今天看起来请彭长宜又要泡汤,柳泉站起,脆声说道:“那好,改天我在来请彭书记,您忙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彭长宜这才把手从话筒上拿下,说道:“老爷子,您说话也不注意点,知道刚出去的人是谁吗?”
“那个姓柳的人?我告诉你,你可给我注意,别整出什么花边新闻来,到时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会哪,我怎么敢碰她?”彭长宜委屈地说道。
“好了,限你三分钟赶到市委门口,我和一把出去。”王家栋说着,习惯的往下望了一眼,看见了高铁燕跟在樊书记的后面,正在往车里走去,他一看赶忙说道:“你别来了,估计我今天要充当你的差事了。”说着,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就出了门。
既然高铁燕跟了出去,那么再叫彭长宜就不合适了,王家栋和樊文良关系再密切,也要给领导注意形象的。
当他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苏乾往外搬东西,旁边没有任何人帮他忙,只有曹南在给他张罗着叫车。
苏乾见王家栋下来,老远就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王家栋站住说道:“老曹,咱们办公室没人了吗?叫人帮着苏主任搬一下。”
曹南赶忙说道:“我来,我来。”说着就将苏乾放在地上的大纸箱搬了出去。
苏乾在办公室拉帮结派,弄的好多人怨声载道,办公室换了曹南,许多人早就倒戈过来了,这会儿不可能有其他人出来帮忙。人就是这样,如果苏乾不是去政协,而是去了一个显赫的位置,这些人肯定又是另外一个态度。王家栋不由的摇摇头,感叹世态炎凉。
苏乾参加集体人事会议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跟曹南交接完后,他敲开了江帆的门。江帆很客气的请他坐,他没有坐,而是说道:“市长,对于这次组织对我的安排我什么都不说了,我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市长念在我们共同工作的份上,对我弟弟苏凡多加关照。”
江帆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抹沮丧和无奈的忧伤,头发更稀松了,白发也没有染,一下子显的老了很多,更主要的还是精神上的失败。就说道:“老苏,放心,我会的。”
一句“老苏”的称谓,结束了政府办“苏主任”的时代,苏乾心里有些悲凉,但又是很无奈,如果他不保持沉默,而是和江帆对立的话,也就是和市委对立,那么他不但得不到好果子吃,还会殃及到弟弟的前途,这次弟弟在调整中,显然是受了他的影响,不但没有进步,还被平调到一个离家很远的乡镇任副书记,本来这次准备争取弄个乡长当的。所以他只有接受和保持沉默。权力有的时候是个魔杖,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到也罢了,如果有了再失去的话,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即使你是一个精神强大的人,也难免内心受伤。
苏乾转身走了出去,江帆不由的有些感慨:许多时候,我们都老的太快,而聪明的却太迟!
江帆感到,这次的人事调整王家栋的痕迹比较大,除去几个乡镇党委书记外,他敢说其余的都是王家栋的主意。无论樊文良再怎么信任王家栋,他也是断不可以忽视一把手的选派的,从政治因素来看,乡镇党委书记是一方大员地方诸侯,决定着几万人的稳定和发展问题,因此,在全市的位置是举足轻重的。市里往往把那些政绩好、能力强、经验丰富、阅历全面的干部放在党委书记位置上,在选人时是非常严肃和慎重的。做为乡一级党政一把手,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能力必须全面。这些是只负责一个部门领域里的县直单位一把手无法比拟的,也就是说,县直部门往往是线上的工作,比较专门单一,在全县政治格局中的地位远不如乡镇重要,其一把手的权力和资源也比不上乡镇党委书记。所以,每次在调整的时候,乡镇级党委书记的人选是不容儿戏和掉以轻心的。
苏乾的弟弟苏凡,本来是卯足劲想在乡长这个位置上晋升一步的,可是这次居然没进一步不说,反而被平调到一个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乡,这里面就很有意味,如果你苏乾继续闹的话,不但自身不保,兴许弟弟都会得不到晋升,要知道一个人的有效的政治生命就那么几年,耽误了这一步就有可能步步赶不上了,作为苏乾来说,反思,是眼下最需要做的事。
江帆越来越感到,樊王联盟的确存在!种种迹象和得到的消息表明,樊文良在运作自己的下一步,那么这次班子调整也是他留给王家栋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个具有高超政治智慧的领导人,在头离去的时候,都会把身后的事夯实,以免离去后被人清算,或者“人走茶凉。”茶凉还有情可原,只要有人不往他的茶杯倒脏水就行了,如果他留下的茶杯还能继续起到作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一个领导离去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这个后路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提起一大批自己的人,选自己最信任的人放到关健部位,以使日后这个地方还能保持一段相对稳定的时间。这也是樊文良注重跟江帆保持一个轻松友好合作关系的用意所在。
想到这里,江帆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会感到樊文良在运作自己的下一步?就跟他有天在周林落选的前几天晚上嗅到三楼的烟味一样,可能这种敏感是天生的,也可能是他本身具有的忧患意识使然。
其实,江帆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主观臆想,他从前些日子樊文良发表在省报一篇理论文章中看出的端倪。凭樊文良,如果为了保持在亢州的位置,他是用不着用这种手段的,用这种办法的人只是为了出位。如果不为了出位根本不用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尽管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只是跟鸟儿身上漂亮的羽毛一样,吸引眼球,但是在干部晋升过程中也的确是一个条件。他仔细研读了那篇文章,写的的确很有水平,不但结合了亢州实际,而且和省委的精神很契合,这篇文章就是放在全省范围内推广也是极有价值的。江帆可能会想到樊文良这篇文章有高手润笔,但是绝对想不到这篇文章跟彭长宜有什么关系。江帆看了好几遍,看来,自己也该抽时间去趟锦安了,有的时候往上跑不是为了升迁,及时跟领导保持沟通、掌握一些信息也是必要的。
这时,曹南进来了,他说:“张市长又病了。”
“哦,病了不好,一天又得糟蹋一个蒸碗。”江帆幽默的说。
曹南笑了。
其实江帆知道张怀这段没闲着,一周内锦安就去了两次。他知道张怀的居心,果然,当江帆见到翟书记的时候,扎书记冷着脸说道:“怎么搞的,这么不低调,你现在的主要任务不是整人,是保持稳定。”
翟书记一下子就给他定了性——整人。
“再有,要注意跟单位女同志的关系,别走太近。”
江帆有些无语,单位里的女同志屈指可数,肯定不会把高铁燕跟自己拴在一起,那么也就是丁一了。
丁一,他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往他江帆头扣屎盆子都行,唯独不能沾上丁一,要知道,那是他心目中的小鹿,纤尘不染的白雪公主,他的心里气得牙疼。
其实江帆想到丁一完全是自己心虚,张怀告他指的还真不是丁一,是姚静。这是后话,容日后分解。
翟炳德显然不打算给他留客气,说道:“家里怎么回事啊?一个领导干部,要善于处理好家庭问题,现在就有人跟我反应你长期不回家。”
这个情况,江帆开始就跟翟书记汇报过了,显章,江帆有些气愤,但又无可反驳什么,只能挺了挺胸脯,居然什么都说不出了。他突然想起彭长宜给他讲的一个被王家栋演绎的“三爷”的故事。这个王家栋版“三爷”的故事,恰恰说明了一道理,那就是官场上普遍存在的恶人先告状!告状,在某种程度上不光是为了打击对手,有的时候也是跟领导沟通的一种手段和桥梁。江帆气自己让张怀抢了先,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又希望张怀能够给他告状,那样他就自己暴露了自己的心迹。尽管某种程度上他江帆冒一些风险,有被“老九”先入为主的弊病,那也总比他跑来告同僚的状强。况且“整人“这个问题,料他张怀还是任何人都说不出江帆什么来,因为亢州的人事大权向来都不是市长能左右的,不然翟炳德就不是“注意和女同志交往”这么模棱两可的警告了。再有,显然现在翟炳德还没有对江帆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否则的话他就会是另外一种态度,不会有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
翟炳德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江帆居然一句都不辩解,就铁青着脸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得这些问题都存在?”
江帆乐了,说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书记批评我,我能说什么?”
“什么话?好像我说委屈你了?”
“呵呵,委屈不委屈您只要稍微调查那么一小下就知道了。”江帆故作轻松地说道。
“谁给你调查?有多少人屈死冤死!我可不希望给你收尸,否则对不起你……”翟炳德差点露馅,赶紧收住话头,说道:“你现在不具备实战经验,这个非常时期一定要注重团结,别当了人家的枪使。”翟炳德语气温和下来。
江帆到是没注意到翟炳德话里的异样,他知道翟炳德说得“人家”指的是谁。于是说道“我会的。”
翟炳德盯着他看了半天,说道:“小江,有些情况你不清楚,我只想跟你说,家庭和事业如男人就跟铁轨如火车一样,缺一不可,尤其是官场中的男人。有些事别太较真,婚姻有的时候就得发晕发昏,晕晕昏昏一辈子就过去了,别太求全责备。”
江帆从不认为妻子出轨是家务事,他始终认为这是原则问题,对于原则问题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但是他嘴上却说:“您的比喻太对了。”
“嘴上说得好不行,还要付诸行动,等你过了这段非常时期,抽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把自己的事好好处理一下,夫妻之间的事说不清,感情上的事更说不清,别太求全责备。还要看大局,看大方向,男人有的时候挺他妈的不像男人的,所以,聪明的男人要善于为自己开路搭桥的。”
那个时候,江帆还没完全理解翟炳德今天这番话的真实含义,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不明白的,以后都会明白。
张怀用了一个最原始最拙劣的抗议手段就是在全年工作进入关健时刻泡病假。
由于市委和政府达成共识,借助全省精神文明建设活动的东风,亢州准备加入省新城杯的参评活动。目前,这次活动涉及到两个大工程,一个是古街改造工程。古街在北城辖区内,这项工作由辖区完成。由于朱国庆调走,任小亮主持全面工作,古街拆迁改造指挥部总指挥自然就落到了彭长宜的头上,为此江帆单独教练彭长宜,要他全面负起责任,不负众望,打好这一仗。这一仗打好了了,也是给江帆减压。
另一项任务就没有这么单纯了,那就是城区形象建设工作。这项工作涉及到市区主干道路面翻修、沿街门店的改造和路两边人行道的绿化美化工程。由于这项工作和精神文明建设绑在了一起,在第三季度末必须完工,因为全省精神文明建设现场会要在这个阶段召开,新城杯检查验收也是在国庆左右开始,所以工程进度就到了紧迫的时期。
由于这项工作是张怀主抓的,而且也是他分管的范畴,他这一病,就更加影响到了进度。在江帆第二次去他家探病回来后,他找到了樊文良,提出重新调整市长分工的事。樊文良表示支持和理解,因为是政府内部分工,他只是说这项工作必须说到哪儿做到哪儿,不能拖了全市工作的后腿,更不能影响新城杯的检查和验收。
第二天下午四点,江帆主持召开了市长办公会,之前他让曹南通知张怀,看他是否能参加市长办公会,因为是例会,张怀当然不会来,他问曹南有什么议题没有?曹南说不知道,只是市长让他问问张市长能否出席。
张怀没有来,江帆在会上做出一个决定,鉴于目前工作到了紧迫关头和副市长张怀的病情,决定重新调整分工,城建工作暂且由副市长孟客负责,等张怀同志病好后另作调整。
当张怀看到这份红头文件后就真的病了,而且住进了医院,要知道张怀主要的经济来源都在这一块上,这种割心般的疼痛真实的打倒了张怀。
张怀住进了医院,彭长宜这天下班后,跟沈芳说:“咱们去她姥姥家看看去吧。”
沈芳睁着一双不大但很锐利的眼睛说道:“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来去我家了?”
彭长宜很反感她这种说话方式,即便是好话也是横着从嘴里出来的,阴阳怪气的听着不舒服。他时常想,沈芳开始是这么说话的吗?应该不是,不然自己怎么从来都没发现过,不知是她性情变了,还是自己变得挑剔了。但是今天他不想跟她吵架,就说:“我好长时间不去了,今天回来的早,有时间,愿意去就去,不去的话我就去单位看书。”
“你多忙呀,工作上不忙了看书忙,不看书了还陪看大门的喝酒聊天?别说我们家了,就是我们娘俩在你心目中也没有地位了。”
彭长宜忍住,说道:“当着孩子少说这些没用的。”
“那好,以后你告诉我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我照着背下来行不?”沈芳怨气很大。
彭长宜起身,拎起公文包就要往外走,沈芳一见急了,说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彭长宜回过身,冷冷的看着她说:“要去的话现在就走。”
沈芳见男人不高兴了,就不敢再磨叨了,她知道如果再继续磨叨下去,男人肯定会一走了之,然后半夜再回来。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男人不顾家了,尽管男人当了官,某种程度上家里得到了一些实惠,但是她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尤其是有人跟她说那个女记者跟彭长宜来往密切的时候,她就跟打翻了错坛子一样,天天上班后到领导屋里找省报看,想搜集到一些她想知道的叶桐的信息,但她更多的时候只是看到本报记者叶桐几个字而已。
她甚至多出了个毛病,就是总在半夜起来掏出彭长宜的呼机看。不知道彭长宜做了手脚还是真的没那么回事,她没有再看到叶桐的信息。如果说男人对她和这个家有什么二心她也不相信。
从深圳回来,他不但买给了她首饰和衣服,还给她父母都带回了礼物,女儿娜娜更不用说。但是根据她从单位姐妹们那里学到的经验就是严防死守,只要抱定这个信念,即便男人有了外遇他也拿你没有办法。另外就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敲打是必须的是经常要进行的工作。
来到沈芳家,沈芳的爸爸在里屋看电视,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边看边磕瓜子。看见他们三口进来后,就起身拉过娜娜,见娜娜不高兴,就抱过她坐在自己腿上,说道:“娜娜怎么不高兴啊?谁惹你生气了?”
“他们俩。”娜娜突然伸出手指着爸爸跟妈妈说道。
“哦,为什么?”
“总是吵架,烦死我了。”娜娜皱着眉撅着嘴小大人似地说道。
沈芳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说道:“娜娜,不许胡说。”
“我没胡说,是真的,爸爸说来看姥姥,妈妈就跟爸爸吵起来了。”
“是真的?”沈芳妈妈问道。
沈芳赶紧说道:“没有,闹着玩着,他总是忙的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就说了两句。”
妈妈严肃的看着女儿说道:“别这么没出息,他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有自己分管的那一块工作,怎么可能成天守着你过日子?”
“我知道,就是发了两句牢骚。没吵架。”沈芳说道。
妈妈看了沈芳一眼,就冲里屋喊道:“长宜,张市长住院了,你们北城的任小亮去看了,崔慈两口子也去了。”
“哦。”彭长宜给老丈人带来一条烟,正在给他打开,听岳母这么说就走了出来,他心想任小亮够阴的,现在书记空缺,他代理书记,政府这块累人的差事又都交给了自己,看市长怎么也得叫着自己一起去看?就说道:“是他一个人吗?”
“我没看见,听说他来了,就没过去,呆的时间不短。”岳母说道。
彭长宜说道:“张市长什么病啊?”
“血压高,心血管方面也有问题,不过我听梁院长说这次他是心病。”岳母边给娜娜削苹果边说道。
“对了,你们那儿原来的张主任的家属也在住院,她也去张市长病房了,听说还跟张怀吵了两句。”
“哦?她能跟市长有什么瓜葛?”这句本来是问岳母的话,突然就在彭长宜的心里转了一下,他想到了那排小洋楼。
“不知道,我也是听护士说得,说张主任夫人不会养病,跑到市长屋子跟市长吵了几句,回来后就心慌头晕。”岳母说道。
彭长宜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如果小洋楼跟张主任有关系,那么必然跟张怀有关系,因为这个项目是张怀主抓的,而且也是张怀从省里跑下来的。他隐约感到为什么王家栋和江帆都对小洋楼感兴趣了。他很想跟岳母说让她留意一下张主任家属和张怀的接触,但是当着沈芳的面没说,因为他知道沈芳平时没事,只要夫妻间吵架什么解气说什么。
恰在这时,里屋的岳父开开门,举着一只手说:“芳芳,帮帮忙,把我这刺拨出来,都扎了好几天了。”
沈芳埋怨道:“扎了好几天不拨,就等着溃脓啊?”说着,起身随爸爸进了屋。
彭长宜一看时机来了,就说道:“能不能问问那个护士,他们都说了什么?”
岳母盯着他说道:“你有用?”
彭长宜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彭长宜在国道旁边的一个小饭店里请了陈乐,他笑眯眯地说道:“小乐,北城派出所警力不够,准备招几名协警,我跟所长说给我留一个名额,你感兴趣吗?”
陈乐一听,立刻笑的咧开了嘴,说道:“我打小就想当一名警察,考大学的时候就发誓,如果分数够了,就考警官大学,可惜,分数不够。”
“是协警,不是正式编制的警察。”
“我知道,也有跟这叫合同警的。”小乐说道。
“这么说你敢兴趣?”
“当然感兴趣,彭书记,让我去吧,陈乐保证不给你丢脸。”
彭长宜笑了,望着陈乐那张兴奋的脸说道:“我跟你说得目的就是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不瞒你说,我老家的侄子都找我好几次了,让我给安排工作,但是干警察他们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这才想到了你。”
陈乐激动的站了起来,握住了彭长宜的手,说道:“彭书记,侄子您再给他找更好的工作,让我去吧。”
彭长宜抽回手,笑着说道:“这个名额就是给你留的,不然我干嘛跟你说这个。”
陈乐高兴的手舞足蹈,不知说什么好了。谁都知道,那个年月的协警,尽管没有纳入正式编制,但是跟正式干警没什么区别,工资以外的收入没数,抓赌抓嫖上国道查扣车辆是警察们热衷的工作,这里面的猫腻早就是尽人皆知了。
彭长宜严肃地说道:“你去没问题,但是你必须给我记住,不许惹事,不许瞎干,违犯原则和纪律的事不能干,不义之财一分也不许往腰包里揣,我能让你穿上警服,还能让你脱下来,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您放心,保证不丢您的脸。”陈乐连声说道。
彭长宜又说道:“但是有两件事你必须办好,一个是村里的事不能耽误,在有一个就是你表妹的事。”
“表妹?”陈乐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说道:“您说吧?”
“你想法打听到那个小洋楼究竟和她姑姑有什么关系,都涉及到谁?还是那个规矩,不能说出是我让你这么干的,你知道警察最基本的素质是什么,就是要具备过人的侦察能力,还不能暴露目标。”
“我懂我懂,我琢磨琢磨怎么办。”陈乐认真的低下头沉思起来。
当彭长宜回到单位时,正好看见任小亮喝的满脸通红的回来了,任小亮名义上主持全面工作,可是他把难做的工作几乎都推给了彭长宜,如古街拆迁改造工作,这是个既操心又累人还不讨好的工作,弄不好就会引发上访告状的事,彭长宜光是走家串户的做工作就磨破了几层嘴皮。而任小亮,自从主持工作以来,就几乎没有全天呆在单位过,上上下下的跑关系,一心想扶正。
的确,北城党委书记这个位置太有诱惑力了,任小亮如果对此无动于衷那就太不正常了。北城书记有诱惑力,北城主任同样有诱惑力,那么……
彭长宜想想也就摇摇头,但是,尽管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但是机会在眼前也要适当的争取一下。
他这样想着就低头往里走,这时胡力开开门,冲他伸手。
他不解的看着他。
胡力说道:“拿来。”
彭长宜笑了,说道:“拿什么?”
“别装糊涂,你知道拿什么。”
彭长宜就走到近前,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我就给你提个醒,礼物,去深圳的礼物,你都给大家带了礼物,怎么没有我的?我觉得我比那些党委成员更应该得到你的礼物。”老胡很不拿自己当外人。
彭长宜故意一拍脑袋,说道:“我忘了,真的忘了。”
“是忘了给我带了还是带了忘记给我了?”老胡不客气的看着他说道。
“是忘了给你了,我晚上回家就找出来,明天给你带来,我赶紧回办公室,好多事呢,忙糊涂了。”彭长宜说着就往里走,他不敢恋战,他唯恐老胡追问具体是什么礼物,那他就露馅了。
老胡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说不能把我忘了呐,嘿嘿。”
他刚上楼,就见刘忠和田冲等在门口,估计他们看见他进来了。等他洗完脸坐下后,刘忠说道:“上午我和田部长又去了老巴家,还是做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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