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想象不出王部长吹胡子瞪眼睛该是什么表情,说道:“你怕他吗?”
“怕,我都怕死了,无论你有多大本事,在他面前都永远是孩子,永远是被教育被改造的对象。”
“呵呵。”丁一掩嘴笑了。
王圆注视着丁一说道:“丁一,我哪,没有兄弟姐妹,你在亢州也是孤独一人,我能要求你一件事吗?”
丁一一愣,想起王圆对自己的帮助,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看了王圆一眼,赶紧调开目光,小声地说道:“什……什么事?”
王圆笑了,说道:“我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请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
丁一听后松了一口气,并为刚才自己的担心而脸红了,她冲着王圆笑笑,愉快地说道:“好的。”
王圆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就松开了,说道:“再见。”说着,就跛着脚走了,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丁一,我昨天去看书画展了,看到了你的字,太漂亮了!画展结束后,你那两幅字我可是要定了。”
丁一笑着说道:“谢谢王总夸奖。”
王圆听她又叫“王总”,就把手指竖在唇边,然后冲他摆摆手就走了。
丁一站在原地,望着王圆的背影,沉思起来。她奇怪,这个王圆尽管岁数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却有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和老练。既然自己跟王圆说了要回家,这个家就必须要回了。
“唉,一一,看来咱们必须要回家看爸爸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小狗,正巧小狗也在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仰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冲她摆来摆去的。
王圆说起她的字,她才想起她还没有给赵新裱字的钱。写完字后,她想起樊书记那天说如果她不知道哪里裱的好,就让她给秘书赵新,一块去装裱。
今天王圆不提,她还忘了这事了。想到这里,丁一的心里很是不安,她要强迫自己记住这件事,上班后就去找赵秘书。
刚才王圆说到书画展,自己还没有去看呢,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自己的作品。等快下班的时间再去看吧。
尽管丁一跟王圆说再转一圈,其实那是她的小心眼,她不敢跟王圆一同出去,因为这会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她可不想招致别人的什么闲话。
走到门口,她蹲下身,打开提包拉锁,说道:“一一,进来。”
小狗显然不愿进去,只是看了提包一眼,就把脑袋扭到一边。
丁一笑了,又说道:“一一,乖,到点了,姐姐要去上班了。”
小狗装听不见,根本不理她的话。
丁一扥了扥了牵引带,拉下脸,口气严厉起来:“一一!”
这次小狗回过头,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摆着小尾巴,冲她一摇三晃的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
看小狗不情愿的样子,丁一知道小狗没玩够,就摸着它的脑袋说道:“我们回去洗澡。”
小狗显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立刻浑身颤动起来,眼里也放出光彩,站起身,摇头摆尾的舔着丁一。
丁一拍了一下它的头,说道:“来,进去。”说着,抱起小狗,把它装了进去,又将拉锁拉上,留下了一段缝隙。这才拎着大提包走出了师范门口。
就在丁一拎着大提包出来,直接走上市委后门的小台阶时,就在旁边的炸糕小吃摊上,在排队买炸糕的人中,有一个人看见了她,那个人就是彭长宜。
今早起来后,女儿小娜想吃师范后门的炸糕,老早就嚷嚷着叫妈妈来买。彭长宜昨晚睡的很晚,沈芳不好叫醒他,就冲着小娜伸出一根手指,往卧室里指指。
小娜果然聪明,立刻明白了妈妈的意思,捂着嘴笑了,然后就悄悄的推开门,来到床前,捏着爸爸的鼻子,小声说道:“爸爸,起床。”
彭长宜睁开了眼睛,看看女儿,又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看了看说:“爸爸再睡会儿。”说着,倒头便睡。
小娜见爸爸不起,就又说道:“爸爸,娜娜想吃炸糕……”
彭长宜合着眼说道:“去跟妈妈说。”
“妈妈不给我买,要爸爸去买。”女儿撇着嘴,要哭的声音。
彭长宜睁开了眼,搂过女儿,说道:“好好好,爸爸马上就起来,去买炸糕,不哭。”
女儿立刻笑嘻嘻的抱住爸爸,亲了一口,然后就跑出了卧室,跟妈妈说道:“爸爸去买。”
彭长宜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沈芳正在拖地,见他出来了说道:“是女儿要吃,和我没关系啊。”
彭长宜瞪了她一眼,嘟囔着说道:“小聪明,解释什么。”
彭长宜太了解沈芳了,总是耍一些小聪明。另外喜欢推卸一切大小的责任,这个习惯跟她总是挑剔别人的毛病有关。
洗好脸后,彭长宜骑车径直来到师范南门的早点摊,这里的炸糕最有名,皮薄馅大,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等。他支好车,站在队伍后面,很快他的后面就又排上了几个人。
就在彭长宜无意扭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王圆从师范里面出来,然后上了奔驰车走了。他有些纳闷,不知王圆到那里干嘛去了。
彭长宜是从这个师范毕业的,他知道这个门口正对着大操场,难到他去操场……
他想起了丁一说过去师范操场遛狗的事。
因为这样想,也就往师范门口多看了几眼。
果然,过了一会,他就看到丁一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运动装,拎着提包从里面出来了,掏出钥匙,开了市委的那个小门,然后门又被她从里面关严锁死。
无疑,那提包里装的是小狗。她怕别人尤其是机关里的人看见,才把小狗装到提包里。
彭长宜恍然明白了丁一昨晚上跟自己说得“军事秘密”的全部含义了。
无疑,机关后门的钥匙,甚至包括六楼楼道的钥匙保准是王圆帮助她搞到的。因为丁一来的时间不长,平时跟机关里的人没什么接触,能够得到两个地方的钥匙,估计是王圆所为了。
看来王圆喜欢上了丁一。
彭长宜暗笑自己在心里居然去琢磨两个小青年的事。就像江帆说得那样,丁一这样的女孩子就是让男人喜欢的。
他甩了甩头,但就是无法做到心止如水,一早上的思绪都是王圆和丁一。
彭长宜照例来的很早,他将部长办公室收拾好后,又打满了两瓶开水,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要在平时,这会丁一早就打好水,拖好地了,而且还有写字的时间,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下来的很晚。
彭长宜不好总是让一个女孩子做这事,有的时候他就搞科室的卫生。今天正在拖地的时候,丁一进来了。
丁一显然是刚刚洗过头发,短发还湿漉漉的,进来后见彭长宜正在拖地,赶紧说道:“科长,我来吧。”
彭长宜说道:“我来吧,你现在每天早上也够忙活的了,是不是没时间练字了?”
丁一说道:“嗯,这个小东西的确多了很多事。我现在也睡不了懒觉了。天一亮它就在床边哼哼唧唧的,如果我不醒,它还会扒着床舔你脸,直到你醒了为止。”
“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遛它,然后回来洗澡。如果你不给它洗澡它就不高兴,看见我用吹风机吹头它都着急,扒你的裤脚,也想让你给它吹吹,哪怕给它吹一下,它就会安静了。”
“呵呵,我们俩个现在几天就用一瓶洗发水,天天吃火腿肠,我快养不起它了,而且我感觉它跟着我并不开心。”
丁一滔滔不绝的说着,彭长宜边擦地边说道:“呵呵,在机关里养宠物不现实。你别把它养回去就行。”
丁一明白科长说得“养回去”的含义。
“你每天都去师范操场遛它吗?”彭长宜问道。
“嗯,有时间就去。”
“每次都装在提包里?”
“嗯。”
“我今早看见你了。”彭长宜直起身,把拖布放到门后面。
丁一睁大了眼睛,说道:“在哪儿?”
“我在卖炸糕的小摊。”
“您还看见什么了?”丁一想到了王圆。
彭长宜笑笑,看着丁一紧张的样子,就说道:“就看见你了,拎着大提包出来、进去。没了。”
丁一松了一口气,半天才说:“科长,我五一也要回家,你就不用找住处了,住在我家里就行。”
“不用,住你家不方便。”
“没事的,我住爸爸家,你住我家老房子里。”
“你决定回去?”
“嗯。”丁一点点头。
“那小狗怎么办?”
“如果哥哥回来,就坐哥哥的车,如果他不回来,就按您说得那样,做公共汽车,还把它装在包里。”
彭长宜笑笑没说什么,看来丁一舍不得将小狗寄养在别处。
丁一见彭长宜拖地,自己就弯腰拎起水瓶走了出去。
丁一打水回来后说道:“科长,我看见赵秘书和樊书记来了,去还他裱画的钱。”说着,放下暖水瓶,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钱包就走了出去,蓬松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着。
不大一会儿,丁一就回来了。彭长宜说道:“还了?”
丁一撅着嘴说道:“没要。”
彭长宜笑了,说道:“呵呵,这是好事啊,撅什么嘴啊?”
丁一坐在椅子上,看着彭长宜摇摇头,说道:“赵秘书抽烟吗?”
彭长宜又笑了,说道:“你不要那么立竿见影,分的那么清不好。”
丁一说:“我只是想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彭长宜说道:“如果你硬要给他钱,就有些不厚道了。”
丁一看着彭长宜,说道:“欠账还钱不对吗?”
“在别处对,但是在这件事上不对。”
“为什么?”
“你想,给樊书记裱画能是赵秘书掏腰包吗?既然不是赵秘书掏腰包,而你非要给他钱,你这不是把赵秘书置于贪污的尴尬之地吗?能说你的行为是厚道的吗?”
丁一眨巴着眼睛,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谢谢科长,又给我普及了一个知识。”
彭长宜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说道:“别谢了,不怕我把你带沟里去就行。”
“也许您说得对。”丁一显然没有听懂彭长宜的话的含义。
“说什么了?”
“不要这么立竿见影。以后有机会在还他吧。”
喜欢占小便宜固然不好,尤其是女孩子喜欢占小便宜更容易让人误解,但是有的时候分的太清反而不好,让人家觉得你既矫情又刻意。
电话响了,是王部长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
彭长宜赶紧拿着笔记本走进了部长办公室,部长正在掀开杯盖,里面有彭长宜早上跟他泡好的茶。他喝了一口,彭长宜就又给部长续满水,然后站在他对面等着指示。
王部长用手指指对面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彭长宜便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身子稍稍前倾,等着部长的指示。
彭长宜曾经仔细留意过,凡是坐在上级面前的人,都是这样的一个坐姿,他认为这种坐姿是最虔诚最谦卑的姿势。
王家栋简要向他布置了半年干部考核的工作,并说让他们科室提前谋划,还说市委这次很重视半年的干部考核,希望彭长宜尽快拿出详细方案,严格考核内容。
彭长宜一一在本上记下。
布置完这一切后,王部长说道:“长宜,你说去听课要几天?”
“一共三天。”彭长宜赶忙答道。
部长说道:“手头的工作尽量往前赶,五一后可能要轮训机关科室人员,你也可能会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你心里要有数。”
部长说轮训机关科室人员,彭长宜根本就没有多想,他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每年都会有几天的培训时间,只是彭长宜没想到这次培训跟以往是不同的。他点点头说道:“嗯,我会的。”
王家栋看着他,很想说什么,但是有些话目前还不能说,想了半天才说:“长宜,这几年跟着我有什么体会没有?”
彭长宜嘻嘻的乐了,说道:“这几年跟您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做人做事。有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变块海绵,把您的东西都吸收过来。”
“哈哈。”王家栋笑了,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了?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蒙我高兴。”
彭长宜也笑了,他知道领导都喜欢虚心谦恭的属下,事实也的确如此。
既然是领导,就有被人敬仰的资格和权力,作为属下如果不清楚这一点,再摆不正上下级的关系,就会走不好这仕途的道路,甚至一事无成,何况王家栋对彭长宜还有知遇之恩。
正在这时,传来了“BB”的声音。
王家栋拉开抽屉,拿出了传呼机看着。
彭长宜乐了,说道:“您这是什么章法,BB机不带身边,放在抽屉里,有什么作用?”
王家栋无奈地说道:“我发现先进的技术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就比如这个小东西吧,你把它带在身边,干嘛?那是方便了别人,是为别人服务的,什么时候想传唤你,你就得回电话。自打给了我那天起,就感觉耳根不净,我就带过两天,以后就基本放到单位办公室了,从来不把它带回家。”
“那如果真有事找您怎么办?”
“放心,真有事找你的人怎么都能找到。”
彭长宜可不敢这么做,他首先是怕领导找,如果没有还好,有了不带就耽误事了。
“我打个电话,你去吧。”王家栋说着,就去拿话筒。
彭长宜见状就走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后,郝东升和钱守旺都已经到了,丁一正在翻看最新的。彭长宜就把部长布置的任务跟钱守旺和郝东升交代了一遍,让他们精心准备,并再次强调了考核内容。
钱守旺说道:“半年考核都是基层自己组织搞,咱们只负责年底的一次,怎么咱们今年连基层的事也要干了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什么事都是变化和发展着的,今年强调半年考核可能跟换届有关。”
“唉,半年和一年都是那点事,别说是换届了,就是提拔干部哪一次是根据考核结果来的?”老钱说道。
“老钱,当着年轻人可不能给他们植入这样的思想,老同志要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别把你那些消极的东西传给年轻人。”彭长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就是,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老科长退休的时候领导没让你接替科长,就是怕你带坏了我们,我算知道了,原来跟着我们那个痞子科长干的时候就觉得没有出头之日,他整天牢骚满腹跟领导关系搞的挺僵,你想,他都没有得意的时候,你能有吗?丁一,咱俩记住,如果彭科长高升了,这个科要是老钱领导咱咱俩就跳槽,跟着他肯定没有看不见曙光。”
郝东升说话向来是快言快语,出口无忌。小伙子干工作有一套,手底利落,就是有时候有点自命不凡。
好在老钱对郝东升的奚落早就习以为常,他说道:“丁一,你跟他绑在一起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他那嘴,也是领导不待见的主儿。”
丁一笑了,显然她不能搀和他们的谈话,就说道:“科长,什么叫严格考核内容?”
“唉,别听那个,年年都这么说,年年都是那点事。”老钱还是那个情绪。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年年这点事你要是能干好干出新鲜的就行。你完全能琢磨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呀,这就叫创新。我们现在提倡的就是干部考核办法创新。”
郝东升起身,给每个人的杯里都加了水,他走到老钱跟前时说道:“我终于发现了人和人的区别。”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听下面的话。
“难怪有的人进步,有的人原地踏步,真应了部长经常说得那句话:思想意识决定行为结果。”
钱守旺说道:“你小子别卖官司了。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官话了?”
郝东升认真地说道:“这不是官话,这是真理。”
钱守旺有些不自然了,说道:“难不成你轮到小子教训我老人家了?”
郝东升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同样是半年考核,你的意识就是年年这点事,重复老一套,而科长想的是创新,这就是差距,甚至这就是科长思维。”
郝东升来机关时间不长,而且身上有着年轻人普遍存在的锐气,所以说话也就少了一些顾虑。
好在他是这个性格,老钱又是一惯的好脾气,所以也就不计较他的“直言”了。
“本来就是吗?年年这点事,只不过今年提前做了,再怎么创新也是一样。”老钱辩解道。
彭长宜不想跟他们把话题扯远,就说道:“今年会更加严密和严格,部长指示要按年终时那样做,另外我们下半年的任务会很艰巨,要进行大批的干部考察工作。工作尽量提前安排。”
钱守旺说:“嗯,怎么也要等到放假后上班再弄了。”
彭长宜说道:“工作可以节后做,但是咱们要提前入脑,先琢磨着。”
“科长,你上次写的那份材料呢?”郝东升说道。
“递给部长了。”
“还有底稿吗,我想看一下。”
“有草稿。”
“我记得你在里面有一段关于行政成本效益考核法。”郝东升说道。
行政成本效益考核法,是以行政成本为主线,通过对行政成本与效益的对比、分析确定考察对象的工作实绩的一种技术性分析方法。彭长宜是参照了其他地方的做法,结合本地实际提出的一项考核内容。
“哦,你说得是这个呀。”
“我觉得如果要改革考核办法,这个应该是一个重点内容。”
彭长宜觉得小郝能认识到这一点很难得。就说道:“小郝,你能这样想很好,套一句领导经常说得话,要善于创造性的工作,细想想,老钱说得那些尽管年年都是那点事,但是如果没有最初的创新,可能也就没有年年这点事了。”
小郝说:“人老奸,马老滑,老钱都干油了,我呢,还想要求进步呢。”
“你小子,用不着这么埋汰我这个老家伙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组织部的‘部底’坐穿。”
听了老钱的话,丁一差点没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
郝东升说道:“老钱,这话丁一是第一次听到,我自打来组织部上班的那天起就听到你这么说了,我当时只是认为你有情绪才这么说,但是今天我不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了。你肯定能把‘部底’坐穿,但是别人坐不穿。”
郝东升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老钱的确是把组织部这点事干油了。自从转业那天起,他就在组织部工作,十多年了,几乎所有的科室都呆过了,干部科是最后一个地方。
他即便是睡觉都能将组织部所有的工作程序倒背如流。但是总不见领导提拔他,他本人也不忌讳这个事实,时不常的拿自己开涮。
“其实,老钱说得具有普遍性。”彭长宜赶紧给老钱打圆场,尽管郝东升说得是事实:“我们年年的干部考核,无非就是考核组找被考核者单位部分人员进行民主测评、找部分人员谈话等,这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
彭长宜继续说道:“一是考核内容的片面性容易引导人们去脱离实际地追求政绩。二是考核范围的局限性使考核人员难以全面了解考核对象。三是考核方法的主观性使考核结果的客观真实性大打折扣。四是考核过程和结果没有可比性。五是对考核结果的不合理使用导致了一些行政者行政目的和行为的错位,陷入一种唯上唯“政绩”的怪圈。因此,尽快改变现行的这种与客观现实脱节的、无法量化的、没有可比性的考核方法,已经成为革除现行行政弊端、实现政府职能转化、保证长远行政目标实现的当务之急。所以,我们要研究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务实的科学的考核办法。”
彭长宜提出的行政成本效益考核的内容,应该说是在对干部考核的内容上有所创新有所丰富。
老钱这时说道:“你们批评我的都没错,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点,任何创新都是有代价的。根据我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有的时候领导未必喜欢你给他创新。你创新了,领导的水平在哪里显现啊?当然我说得不是咱们这任领导,咱们这任领导是亢州有史以来水平最高的领导。”
尽管老钱喜欢发牢骚,但他却是个老实人,也是出了名的胆小的人,树叶掉了都怕砸着的人,这样的人在机关比比皆是。
老钱见没人接他的话茬,就又说道:“我现在不求进步,只求踏踏实实的混日子。不过小郝和丁一不能跟我一样,我这一辈子一事无成,你们还有大好的未来。”
部里许多人看不起老钱,认为他干不了事,但是彭长宜不这么认为,即便工作没有创新,只要能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就行。
他发现,钱守旺和郝东升配合的就很好,一老一少,一个按部就班讲究章法,一个激进善于表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构成了科室工作的生态平衡。
现在又来了个赏心悦目的丁一,彭长宜就觉得他现在工作很顺心。至于江帆说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暂时不再他考虑的范畴。所以刚才部长说可能要派他去党校培训的话也就没往别处考虑。
“不过老钱,你总说你一事无成,这话不对。”郝东升仍然很认真地说道。
“怎不对?放摆着的情况就是一事无成,没办法,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波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啊!”老钱振振有词地说道。
“呵呵——”彭长宜笑了。
“科长——”这时,就听丁一糯糯的叫道。
彭长宜看着她,其余两人也都看着丁一。
丁一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我上次送了三篇简讯,一篇通讯,怎么一篇都没上啊?”
彭长宜觉着丁一每次叫他的时候声音都很好听,听起来特别舒服。
“哦?也许你反应的内容不是他们需要的。”他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那篇棉纺厂竞争上岗的通讯该能上啊?和都登了。”
郝东升走过来,拿起一份快报看了一眼说道:“政府快报和新闻是有区别的,报纸登了,未必快报就能用啊。我原来编过快报我知道。”
“你应该你写呀?”丁一吃惊地说道。
“呵呵,我就是写出花儿来寇京海也不会给我登的,不然我干嘛出来。”郝东升说道。
丁一说道:“我研究了快报,它也是有新闻性的。类似于报纸上的简讯。同样具备新闻的要素。客观、真实、新鲜、时效性等等。”
“看来,需要咱科长出面了,这样吧,你中午好好请请科长,我们作陪,寇京海最憷咱们科长了。”郝东升说。
彭长宜很想跟丁一说不登组织部的信息正常,登了反而不正常了。试想,政府快报尽管是政府快报,却是市委办公室分管,无论是还是,所有稿件的最后通审都要经过范卫东才能签发。范卫东和王家栋又是一对老冤家,别说丁一写的稿子不登,就是以前侯中来写的稿子也没登过。
但显然彭长宜是不能这么跟丁一解释的,只能说道:“嗯,小郝说得对,可能是不对路,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多写、勤写,总会能摸到门路的。回头我给你引见一下信息科的科长,多向他请教。”
“嗯。”丁一点点头说道。
这时,郝东升了一个电话,他说道:“丁一,你的。”
丁一拿起电话,才知道是团委的卢雯雯。
卢雯雯是组织部副部长卢辉的侄女,是去年和郝东升他们一起分进来的大学生,通过卢辉的关系,今年刚刚调到团市委。
最近刚跟丁一认识,卢雯雯比丁一大两岁。她现在也搬到六楼住了,两人比较要好。
卢雯雯知道丁一参加书画展的事,今天她打电话来,是想跟丁一一起去看书画展,问丁一有没有时间。
丁一说道:“一会我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后,丁一看了看墙上的表,说道:“科长,我想请会儿假。”
郝东升说道:“得,今天中午的饭蹭不上了。”
丁一笑了,说道:“雯雯约我想去看书画展。”
“雯雯?”
“就是卢雯雯,卢部长的侄女。”
“哦?书画展你还没去看吗?”彭长宜问道。
“没敢去呢,那里肯定有许多书画界的大家。”
彭长宜笑了,说道:“大家的不好看,就你的小字好看。”
“对对,我也这么认为。丁一,回头我跟你学写这蝇头小楷。”郝东升边说边伸出手腕比划着。
钱守旺也说道:“我觉得咱们丁一应该得一等奖。”
丁一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了,笑着说:“科长,如果没事的话我去看一眼,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一会我就找不到门口了。”说着,开开门就走了出去。
郝东升说道:“我怎么听着丁一叫科长的时候声音那么好听啊?骨头都有些酥了……”说着,还扭动了一下身子,做出要瘫软的感觉。
“难不成你对丁一还有想法?”钱守旺说道。
“天哪,打死我也不敢,我对象盯的我好紧,跟她一起上街都不能看别的女人,再说,丁一哪是我这种人能够受用的,指不定给亢州哪个大少预备着呢?”郝东升说道。
“你得了吧,谁放着地级市不留,留在县级市?”老钱说道。
彭长宜笑笑没有答话,他想起了早上看到王圆和丁一的情景,也许……说不定……
彭长宜甩甩头,心想自己居然也这么无聊了,正在胡想着,部长打电话叫他过去。
他推开了部长办公室的门,就见部长拿着一封信放到铁簸箕里,很费力的弯下腰,手拿打火机刚要点。彭长宜进来后,说道:“我来吧。”
部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着了打火机,点着后回到办公桌。
彭长宜只看了一眼那燃烧的信纸,字迹很娟秀、规整,一看就是女人的字体,他赶紧调开目光,就见部长伸手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这个也烧掉。”
彭长宜接过来后,赶紧放到火上,但是那火已经熄灭了,他从桌上拿过来打火机,把那个空信封点着。他在一瞬间看清了寄信地址:深圳罗湖海关,上面还写着“亲启”的字样,字迹和信封上的一样。
王家栋示意彭长宜坐下,喝了一口水,又抽出一支烟,彭长宜紧忙打着手中的打火机。半天,王家栋才说:“你今天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给我去车站接一个人,她叫谷卓,下午两点的火车。”
彭长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就点点头,说道:“从哪儿来?”
王家栋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深圳。”
听到这个名字后,彭长宜想到了那封信的地址,就不再问了。
“接到她后,你安排一个条件好点的住处,就说我临时有事出差了,一周以后才能回来。”王家栋说完,熄灭了烟,站起身,又说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
“明白。”彭长宜点着头说道。
从部长屋里出来后,彭长宜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决定先到亢州宾馆定个房间,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他想起了部长的嘱咐,就决定亲自去宾馆订房间。
出了大楼后,彭长宜没有去亢州宾馆,既然部长不愿见这个人,就不能把这人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他直接骑车来到了中铁宾馆,中铁宾馆是不对外的,但是彭长宜有市委工作证,就定下了一个高标准的单间。
彭长宜要了房间的钥匙,亲自到这个单间巡视了一遍,感觉很满意,就跟服务员要了一张32开的白纸,掏出钢笔,双勾出“接谷卓”三个大字,然后又把笔画加宽加重,这才折好,装进公文包里,一会到车站接人的时候用。
就在他装起那张写着谷卓名字的纸后,他终于想起谷卓是谁了。尽管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彭长宜来到组织部后,听人们在背后说起过这个人,岳母也曾经说起过这个女人。
谷卓原来是锦安机床厂的普通职工,在王家栋当厂长的时候,把她调到了厂团支部任支部书记。王家栋任亢州市委组织部长后,把谷卓调出机床厂,就任原城关镇派出副所长,后来又被保送到省警校脱产学习两年,毕业后回到亢州公安局,不久被提拔为副局长。
在一次全省范围内的严打抓捕了一名通缉犯,荣立二等功。在颁奖仪式上,被省公安厅一位副厅长看中,直接调到了省公安厅,后来这位省委副书记调到深圳任职,谷卓随即也到了深圳工作,并且在深圳罗湖海关一个很重要的部门担任负责人。
据说,当年调谷卓出来,并不是谷卓找的王家栋,而是张怀。
张怀当年组织乡镇企业厂长和经理到机床厂参观,看上了漂亮的团支书谷卓,一来二去就和谷卓认识了。
最滑稽的就是张怀用自行车带着谷卓,大摇大摆的进了县委大院来找组织部长王家栋,当时许多人的眼睛都瞪了出来。
那个年代,一个局长,带着一个不是自己妻子的漂亮女人到县委大院,可想而知其轰动效果有多大。
等王家栋看见谷卓的那一瞬间,张怀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原来他们认识,本来还带着几分炫耀心情的张怀,就预感到为人做嫁衣了。
想把谷卓留在乡镇企业局的张怀,打错了算盘。不但不能天天看见美人,而且还当了的谷卓的垫脚石。
眼看着谷卓被王家栋安排到城关镇派出所当上了副所长,跟王家栋的关系越走越近,张怀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布娃娃,可怜兮兮的看着谷卓步步高升。
也有的人说张怀本来就是自取其辱,王家栋在机床厂的时候就喜欢谷卓,他等于给王家栋和谷卓重修旧好提供了良机,做了顺水推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