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说:“没事的,我住爸爸家,你住我家老房子里。”
“你决定回去?”彭长宜问道。
“嗯。”丁一点点头。
“那小狗怎么办?”
“如果哥哥回来,就坐哥哥的车,如果他不回来,就按您说得那样,做公共汽车,还把它装在包里。”
这时,王部长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
彭长宜赶紧拿着笔和本走进了部长办公室,部长正在掀开杯盖,里面有彭长宜早上跟他泡好的茶。他喝了一口,彭长宜就又给部长续满水,然后站在他对面等着指示。
王部长用手指指对面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彭长宜便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身子稍稍前倾,等着部长的指示。
彭长宜曾经仔细留意过,凡是坐在上级面前的人,都是这样的一个坐姿,他认为这种坐姿是最虔诚最谦卑的姿势。
王家栋简要向他布置了半年干部考核的工作,并说让他们科室提前谋划,还说市委这次很重视半年的干部考核,希望彭长宜尽快拿出详细方案,严格考核内容。
彭长宜一一在本上记下。
布置完这一切后,王部长问道:“长宜,你说去听课要几天?”
“一共三天。”彭长宜赶忙答道。
部长说道:“手头的工作尽量往前赶,五一后可能要轮训机关科室人员,你也可能会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你心里要有数。”
部长说轮训机关科室人员,彭长宜根本就没有多想,他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每年都会有几天的培训时间,只是彭长宜没想到这次培训跟以往是不同的。
王家栋看着他,很想给他点暗示,但是有些话目前还不能说,想了半天才说:“长宜,这几年跟着我有什么体会没有?”
彭长宜嘻嘻地笑了,说道:“这几年跟您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做人做事。有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变块海绵,把您的东西都吸收过来。”
“哈哈。”王家栋笑了,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了?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蒙我高兴。”
彭长宜也笑了,他知道领导都喜欢虚心谦恭的属下,既然是领导,就有被人敬仰的资格和权力。
作为属下如果不清楚这一点,再摆不正上下级的关系,就会走不好这仕途的道路,甚至一事无成,何况王家栋对彭长宜还有知遇之恩。
回到办公室后,郝东升和钱守旺都已经到了,丁一正在翻看最新的。彭长宜就把部长布置的任务跟钱守旺和郝东升交代了一遍,让他们精心准备,并再次强调了考核内容。
钱守旺说道:“半年考核都是基层自己组织搞,咱们只负责年底的一次,怎么咱们今年连基层的事也要干了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什么事都是变化和发展着的,今年强调半年考核可能跟换届有关。”
“唉,半年和一年都是那点事,别说是换届了,就是提拔干部哪一次是根据考核结果来的?”老钱说道。
“老钱,当着年轻人可不能给他们植入这样的思想,老同志要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别把你那些消极的东西传给年轻人。”彭长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本来就是吗?年年这点事,只不过今年提前做了,再怎么创新也是一样。”老钱辩解道。
彭长宜不想跟他们把话题扯远,就说道:“今年会更加严密和严格,部长指示要按年终时那样做,另外我们下半年的任务会很艰巨,要进行大批的干部考察工作。工作尽量提前安排。”
钱守旺说:“嗯,怎么也要等到放假后上班再弄了。”
彭长宜说道:“工作可以节后做,但是咱们要提前入脑,先琢磨着。”
钱守旺和郝东升一老一少,一稳一急,一个按部就班讲究章法,一个激进善于表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构成了科室工作的生态平衡。
现在又来了个赏心悦目的丁一,彭长宜就觉得他现在工作很顺心。
至于江帆说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暂时不再他考虑的范畴。所以刚才部长说可能要派他去党校培训的话也就没往别处考虑。
“科长——”这时,就听丁一糯糯的叫道。
彭长宜看着她,其余两人也都看着丁一。
丁一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我上次送了三篇简讯,一篇通讯,怎么一篇都没上啊?”
彭长宜觉着丁一每次叫他的时候声音都很好听,听起来特别舒服。“哦?也许你反应的内容不是他们需要的。”他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那篇棉纺厂竞争上岗的通讯该能上啊?和都登了。”
郝东升走过来,拿起一份快报看了一眼说道:“政府快报和新闻是有区别的,报纸登了,未必快报就能用啊。我原来编过快报我知道。”
“那应该你写呀?”丁一吃惊地说道。
“呵呵,我就是写出花儿来寇京海也不会给我登的,不然我在信息科呆得好好的干嘛要出来?还不是跟他这种人混不下去吗?”郝东升说道。
丁一看着郝东升,说道:“我研究了快报,它也是有新闻性的。类似于报纸上的简讯。同样具备新闻的要素。客观、真实、新鲜、时效性等等。”
“看来,需要咱科长出面了,这样吧,你中午好好请请科长,我们作陪,寇京海最憷咱们科长了。”郝东升说。
彭长宜很想跟丁一说不登组织部的信息正常,登了反而不正常了。
试想,政府快报尽管是政府快报,却是市委办公室分管,无论是还是,所有稿件的最后通审都要经过范卫东才能签发。
范卫东和王家栋又是一对老冤家,别说丁一写的稿子不登,就是以前侯中来写的稿子也没登过。
但显然彭长宜是不能这么跟丁一解释的,只能说道:“嗯,小郝说得对,可能是不对路,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多写、勤写,总会能摸到门路的。回头我给你引见一下信息科的科长,多向他请教。”
这时,部长来电话,叫彭长宜过去。
当彭长宜推开部长办公室的门时,就见部长拿着一封信放到铁簸箕里,很费力地弯下腰,手拿打火机刚要点。
彭长宜进来后,说道:“我来吧。”
部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着了打火机,点着后回到办公桌。
彭长宜只看了一眼那燃烧的信纸,字迹很娟秀、规整,一看就是女人的字体,他赶紧调开目光,就见部长伸手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这个也烧掉。”
彭长宜接过来后,放到火上,但是那火已经熄灭了,他从桌上拿过来打火机,把那个空信封点着。
一瞬间看清了寄信地址:深圳罗湖海关,上面还写着“亲启”的字样,字迹和信纸上的一样。
王家栋示意彭长宜坐下,抽出一支烟,彭长宜就打开打火机给他点上烟,王家栋慢慢吸了两口,半天才说:“你今天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给我去车站接一个人,她叫谷卓,下午两点的火车。”
彭长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就点点头,说道:“从哪儿来?”
王家栋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深圳。”
听到这个名字后,彭长宜想到了那封信的地址,就不再问了。
“接到她后,你安排一个条件好点的住处,就说我临时有事出差了,一周以后才能回来。”王家栋说完,熄灭了烟,站起身,又说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
“明白。”
从部长屋里出来后,彭长宜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决定先到亢州宾馆定个房间,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他想起了部长的嘱咐,就决定亲自去宾馆订房间。
出了大楼后,彭长宜没有去亢州宾馆,既然部长不愿见这个人,就不能把这人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他来到了中铁宾馆,中铁宾馆是不对外的,但彭长宜有市委工作证,就定下了一个高标准的单间。
彭长宜要了房间的钥匙,亲自到这个单间巡视了一遍,感觉很满意,就跟服务员要了一张32开的白纸,掏出钢笔,双勾出“接谷卓”三个大字。
然后又把笔画加宽加重,折好,装进公文包里,一会到车站接人的时候用。
就在他装起那张写着谷卓名字的纸后,他终于想起谷卓是谁了,这个人就是曾经在亢州政坛上充满神秘色彩的女人。
尽管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彭长宜来到组织部后,听人们在背后说起过这个人,岳母也曾经说起过这个女人。
谷卓原来是锦安机床厂的普通职工,在王家栋当厂长的时候,把她调到了厂团支部任支部书记。
王家栋任亢州市委组织部长后,把谷卓调出机床厂,任原城关镇派出副所长,后来又被保送到省警校脱产学习两年,毕业后回到亢州公安局,不久被提拔为副局长。
在一次全省范围内的严打抓捕了一名通缉犯,荣立二等功。
在颁奖仪式上,被省公安厅一位副厅长看中,直接调到了省公安厅,后来这位省委副书记调到深圳任职,谷卓随即也到了深圳工作,并且在深圳罗湖海关一个很重要的部门担任负责人。
据说,当年调谷卓出来,并不是谷卓找的王家栋,而是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