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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已经看清楚了来人是谁的马冲昊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那番子,那番子下意识的一挣,嘶声喊道:“谁这么大胆!我有十万火急的公务,耽误了要杀头的。”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清楚了拉住他的人究竟是谁。
“大人?”他脸上满是惊诧,“是马大人!”
“是我,小周。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马冲昊镇定地问,出于谨慎,虽然已经来到了南京这个安全的地界,可他还是想要多知道一些信息。
可巧这番子马冲昊认得,却是自己在京师时候的一个属下,而且得过自己的关照,不知道什么急事来到这边,这么不管不顾的,看衣服破旧,脸上全是尘土,这一路肯定没有怎么停歇。
被叫做小周的番子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马大人是一身便服打扮,但是旧日的情分还在,所以他也不打算瞒着对方,反正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深深呼吸几口,平复了情绪之后,他左右看看,凑近了低声说话,嗓音已经完全哑了:“大人,万岁爷驾崩了。就是在七月二十一归天的,现在太子即位了,准备改年号为泰”
马冲昊只听了前半句,整个人就好像被雷劈中,站在那里呆住了。那小周说完之后,看到马冲昊还是泥塑木雕一般没有反应,也顾不得再细说什么了,只是轻轻挣开后,朝着南京城方向撒腿狂奔而去。
完了,全完了。
此时在马冲昊心中翻腾的,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虽然人已经不在京师了,但是他的政治嗅觉还是没有退化的。他知道,自己的靠山是郑家一系,而郑家的仗恃就是万历天子对郑贵妃的宠爱,可争国本之后,郑家和朝中势力结仇的厉害,现在万历天子一死,太子登位,他可是被郑家欺负惯了的人啊!
就算新的天子再怎么宽厚,也不会在朝臣对付郑家的时候保着郑家的,现在没准针对郑家的清算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树既倒,枝叶也留不住了。自己这次北上徐州之行,原本可以压下,现在也成了大罪状,那些想要对付郑家的人,肯定是不会放过郑家的走卒的,甚至还会拿着自己的罪状作为攻讦郑家的借口。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在这个时候,马冲昊真正的心如死灰,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他的身体都佝偻了下来,看了看南京城,巍巍巨城就在眼前,可却觉得距离无比遥远。
“老爷,你你怎么了”马六真急了,不明白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想到已经到了南京地界,自家老爷却突然这样的崩溃模样。
“老爷!”喊一句,马冲昊没有反应,马六又是加大了声音喊道。
因为声音太大,惹得渡口上其他人都是看过来,连正向这边走的那僧人和书生都停了下。
“完了,全完了,全完了,回到南京城又能怎么样,抓咱们文书马上就要来了,完了”片刻之间,马冲昊的嗓子已经全哑了,脸色灰败无比,他也不理会在边上惶急无比的马六,只是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眼睛没有焦点,就那么无神的张望,回头方向,却正看到那僧人和书生迈步弯腰,这个动作看着古怪,可练武之人都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这是动手攻击的前奏!
马冲昊浑身一震,在这个时候明白过来,这和尚,这书生,是来要自己性命的,他深谙此道,路上对方隐藏的好没有发现,到此时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扫视一圈已经看懂了,不远处那小船就是接应的,这边杀了自己可以直接上船离开,等官府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
呵呵,赵进看来是铁了心要自己的性命了,也对,自己跟他这样作对,他肯定早就恨上了。
怎么办?要死在这里了吗?怕是跑不掉了吧……
虽然说过无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话,但是马冲昊却痛苦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想死。
没错,我还有那么多功业没有完成,怎么能死,怎么会死!他在心里怒吼。
只有死到临头的时候,一个人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怕死。
此刻马冲昊脑子转得飞快,一心想要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那高大僧人和书生与马冲昊目光对视,也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两人也不掩饰,对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冷笑,却各自站直了准备拿出兵器,好歹马冲昊这边有六个人,他们二人居然不惧。
不过这时候,小船那边的几个汉子也都拿着长条包袱走来,马冲昊倒也能看出是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里面是朴刀。
马冲昊身边马六那四名亲信已经觉得不对了,也都摸到身上的兵器,准备动手。
高大僧人和书生越逼越近了,显然想要快点完成任务,也亏得他们在船上忍了这么久。
“咱们上船!”马冲昊此时却正常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后沉声说道。
这话说得马六一愣,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咱们不回家了吗?这里已经是南京了啊?”
“家?什么家!咱们在南京城内本就没有家,回什么回,上船,咱们去徐州!”马冲昊说话的声音很大,马六和亲信们相顾愕然,连那边的和尚和书生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停下了脚步。
马冲昊却不管不顾的向那二人走去,边走边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打的意思,边走边说道:“二位,你们这船是要去徐州的吗?在下想要跟着一起过去,可方便捎带我这个客人?”
那书生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剑抽出半截,这根本不是游学士子的装饰佩剑,而是狭锋细剑,专用来杀人的,而那僧人背着手,显见武器在后背上挂着。
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对方这是失心疯了还是怎样,明明看出了自己是要来取他性命的,还要自己跑过来送死。
“二位,在下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愿去徐州投靠赵进,不,投靠进爷,请二位领路。”马冲昊话说得很快,声音也是不小,渡口上来来往往的客人也有不少听到,都是不自觉的躲远了些,这人失心疯了?连番子的大官都敢冒充?
书生眼睛眯起盯了马冲昊一会,顺手把剑放回了剑鞘,淡然开口说道:“把身上的铁器都丢下,跟我走吧!”
边上那僧人的双臂也放在了身前,马冲昊看到了一把短斧一柄短刀,僧人倒持着用大袖掩盖,这也是防备,只要马冲昊异动就跑不了。
那书生的京师官话已经变成了徐州口音的官话,马冲昊也大概猜出来是谁,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只是后退一步将自己腰间别着的短刀和小腿上绑着的匕首取下,丢在地上,用脚踢给了对方。
“多谢。”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爷,你这是”他身后马六惶急的问道,马冲昊的几个手下完全糊涂了。
马冲昊回头扬声说道:“局面已经变了,咱们现在不管回南京还是去京城,都是死路一条,郑家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咱们,跟着我去徐州,那还有一条生路,不愿意跟我走的,也不要回南京了,自寻生路去吧!”
跟着他的几个人在那里都是愕然,谋划了一年,大张旗鼓的去徐州抓人,摆明了就要赶尽杀绝,几乎将对方逼到了绝路,然后就彻底崩掉,一路奔逃,好不容易过江安全了,怎么还要回去,还要回徐州,去寻死吗?
马六没什么犹豫,只是把自己身上的短刀匕首丢过来,然后走到了马冲昊跟前,而其他四名亲信护卫,有一人跟着过来,其他三人彼此看了看,却对马冲昊抱拳说道:“老爷保重,我等自去了!”
在眼下这个局面,转身就走才是最正常的选择,马冲昊只是沉默着点点头,又是转过了身。
那边靠在小船边上的几个汉子已经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给马冲昊三人搜身,然后却从怀里掏出牛筋绳,把三个人的双手绑了,用袖子遮盖,看着好像是背手一般,捡起地上的兵器,押着马冲昊三人向小船走去。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中秋时节,官府民间都准备庆祝佳节,就在这时候,京师快马传信到了南京,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万历皇帝驾崩于弘德殿,南京全城缟素,禁宴饮聚会,禁一切娱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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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京城中心的皇城,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凝重气氛。
虽然官方对此三缄其口,但是皇城根下耳目灵通的小民们早已经将真正的原因传遍了:万历天子已经病入膏肓,即将龙御归天。
虽然大家不敢大声传递这种消息,但是北京城内外已经为天子的离去而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位皇帝已经统治了这个国家接近五十年,多少子民从他登基之后出生,又在他统治期间离世,人们心中早已经习惯了万历这个年号,甚至已经难以想象会有要换个年号的一天,然而,这一天终究即将来临了,整个京城,整个帝国都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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