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启韬身体微微弓下,握剑的右小臂抬起,镇定的看着四周,看到全副武装的六名家丁,辛启韬吐了口气,却是站直了身体,闷声说道:“可恨,做了这么久的布置,却是功亏一篑。”
王兆靖抬手示意,家丁们的动作都是停下,王兆靖盯着辛启韬说道:“辛兄,你受党争牵扯,功名路上再难有寸进,小弟再问一次,你愿意不愿意为我徐州效命,若能,那你我还是至交好友!”
“笑话,辛某清白人家,怎么会为你这等逆贼效命,只恨今日不能效仿荆轲要离,杀了你这个大奸大恶之徒!”辛启韬朝着地上吐了口,恨恨说道。
王兆靖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惨然,在那里开口说道:“次第另有局面,十六封信,只有两人回信,这两封信内还都是在大骂小弟,当时小弟就有些怀疑了,心想辛兄又怎么会这般不同,现在看,辛兄也是这般。”
“亏你还有脸说这个,读四书五经,知圣贤大义,国家养士这么多年,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奸恶之徒,不知忠君报国,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边辛启韬骂得难听,家丁们的脸上都是有怒色闪现,频频看向王兆靖,等他的命令动手。
王兆靖却只是摇头,向前迈出一步说道:“辛兄不知我家大哥何等雄才大略,难道看不见如今天下..”
“王兆靖,莫非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以为辛某也是愚昧,看不出这徐州这劳什子赵字营是以你为首吗?”辛启韬打断了王兆靖的话。
王兆靖愕然,辛启韬咬着牙继续说道:“你倒是好打算,推出个无知武夫挡在前台,事成你可有富贵,事不成你可以说被胁迫,左右不会惹事上身,你以为那区区粗鲁武夫能有这等见识,你这等欲盖弥彰的手段能骗得谁来?”
家丁们面面相觑,王兆靖只是哑然,那辛举人说归说,精神却始终是绷紧,看到这个当口,猛地向前冲出两步,但彼此之间有距离,家丁们愣神也是瞬时,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那弓箭直接射出,钉在辛启韬面前的地面上,立刻将对方的动作逼停。
这时节重文轻武,觉得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大事,赵进做出这样的局面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置信,既然这般局面不是赵进做出来的,那又是何等人做出来的,少年英才的王兆靖就成了原因。
以往也有这样的传闻,却没想到辛启韬也是这么想,王兆靖错愕了会,哈哈笑出声来,越笑声音越大,眼泪都笑了出来。
“没想到辛兄也这么以为。”说到这里,王兆靖擦掉眼角的泪水,手胡乱抹了把脸,然后脸色变得肃然,盯着辛启韬说道:“辛兄,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相谈饮宴,小弟也是愉快的很,就冲这相识的缘分,小弟送辛兄一场公平比试,若能胜过小弟这柄剑,辛兄自去,若不能,那就是天意了。”
“当真?”辛启韬双眼顿时亮了。
“当真,辛兄谋划了这么久,事到临头却功亏一篑,不让辛兄试试,岂不是可惜,院子足够宽敞,就外面吧!”王兆靖开口说道。
家丁们想要上前劝阻,却被王兆靖的严厉眼神瞪了回去,只得去外面点燃灯火预备,在这个当口,任谁都能听到外面的喧哗和喊杀声越来越大,在何家庄各处死寂的映衬下,更让人心浮气躁。
王兆靖做了个请的姿势,门口的家丁也让开身子,辛启韬各处扫视一眼,大步向外走去,王兆靖走在后面突然冷笑出声,辛启韬诧异回头,只听到王兆靖开口说道:“你们以为弄一两个内应,半夜鼓噪起来,就能害到我家大哥吗?”
“我家大哥有天命在身,又岂是这等小道能害到的。”王兆靖自问自答,辛启韬只是冷哼。
院子灯火已经点起,家丁们环绕周围,辛启韬走到不远处角落站定,王兆靖也是进入场中,二人拔剑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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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三队遇到临时阻截的团练巡丁,分出一队纠缠,其余两队还是朝着这边疾走,两队不过百人。”消息不断的传递过来,何家庄各处的墙头成了望塔,借着灯火的映照,下面一切都是看得清楚。
弓弦绷响,箭支破空呼啸,不断的在周围响起,惨叫声也是不断,不远处也传来亲卫队的发令呼喝,援军就要到了。
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贼人还是不断的向着这边接近,居然摆出一副必死冲击的架势。
“天下这么大,若是京城有什么大佬想要对我动手,凑出这些死士来倒也不难。”赵进神色阴沉的说道。
现在家丁和团练一时间凑不齐太多,尽管比起突袭的贼人来依旧有优势,可如果分散开搜索扑灭,在局部上反倒可能吃亏,贼人们会很容易有机会或者找到突破的方向,但在这个何家庄区域内,贼人的目标只可能是赵字营的核心首领,守备空虚的只有王兆靖,最值得下手的那就是赵进,在这里固守待战,吸引敌人聚在这边,这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樊金榜,不要东张西望,看着前面!”前面有队正在怒喝。
“贼人到了!”墙头有人大喊,墙头站立的弓手全都是张弓搭箭射下去。
“贼人带着弩,小心!”又有人呼喝起来,有弓手从墙头跌落。
贼人居然带着弩,守备街道的长矛家丁立刻扣上了面甲,头都是半低,赵进脸色更加阴沉,从外围一直冲到这里,有弩的消息现在才知道,贼人居然忍受一路的箭射阻击,把弩弓留在现在用。
“平矛,备战,准备向前!”前面已经开始发令,赵进站在队列之后,看不到前方情形,但能知道敌人已经冲近,快要接战了。
“樊金榜!”有人大喊,赵进眉头一皱,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不是本队的人在喊,应该是敌人队伍内在喊。
一喊出这个名字,队伍里的一名家丁好似受了刺激,立刻发狂了,先是用力撞身边的人,让身边同伴站立不稳,然后抽出了佩刀,开始乱砍身边的同伴,嘴里还在不住的大喊道:“朝廷杀贼,忠臣杀贼!”
夜晚护卫赵进宅邸的家丁都是以上战场的状态守备,铠甲都是披挂完全,身边人拿着刀如果刺向铠甲缝隙会有杀伤,但这么乱砍却很难造成伤害,问题是距离太近,一名家丁脖颈处被割到,鲜血飞溅出来,队伍立刻乱了。
家丁队伍惊叫怒骂,可反应也不慢,根本没有人理会什么朝廷忠臣,队伍紧密,后面的家丁没办法用兵器,直接丢了长矛,扑上前把人搂住,边上的爷反应过来,劈手将刀夺下,然后狠狠就是几下,都闹到这等地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直接将人打晕。
可队伍里这么一闹,前面正在冲来的几十名贼人却挡不住了,这些敌人打的也是极有章法,怒吼呼喝,不顾头上的弓箭,手中的弩箭和短刀朝前招呼,又有人拼了性命去格挡开面前的长矛,后排已经乱了,这街巷间的队列又是相对单薄,格挡开前面的长矛,后面已经有了空档,就这么硬生生的冲撞进来。
冲破家丁的队列,终于看到了赵进,在灯火映照下,看得格外清楚。
“赵进就在这里了!”有人嘶声狂呼,喊出这一句,短斧直接劈在面门上,另一人举起手中弩弓,还没等发射,箭支已经钉入了脖颈。
“我就在这里!”赵进没有闪躲,呼喝着大踏步向前,手中长戟做长矛用,直刺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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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辛兄这么明白的人,不会为了大义激愤来这里吧?”王兆靖横剑在胸前,缓缓踱步。
这等杀局,何家庄内突然乱起,几处呼应,步点节奏拿捏的极好,如果是以一家之力来做,只怕倾家荡产都不够,人力的确不值钱,可人命就不便宜了,特别是能做成这等事的武夫死士,只怕寻常富豪人家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够。
“辛某有心杀贼,可自家如何能做得了这样的大事,是魏公公找到了我。”辛启韬沉声说道。
“魏公公?魏忠贤?”王兆靖一愣,脚步一停,随即笑着说道:“想必给辛兄许了锦绣前程,辛兄如此高洁,居然和阉党合流,也真是出人意料。”
“阉党也是大明的阉党!”辛启韬冷声说道,随即又是开口:“你可知魏公公许了什么条件?京师金榜题名,三年做到知府,十年内有一个巡抚。”
突然说得这么明白,条件如此清楚,王兆靖眉心拧起,进士功名,主政一府一省,这个许诺当真丰厚,之所以不给京官前程,想必是如此做的话,必然会引起和文臣清流的轩然大波。
想得一多,难免恍惚,动作忍不住一慢,辛启韬动作猛然加快,手中长剑猛地向王兆靖胸前刺来。
围观的家丁们都是身体一震,突然间发动,动作太快,想要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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