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3章 还是端着

  在大汉军队的骑兵轻松突破了岛原藩乱民的阵线之后,整个大军也开始沿着骑兵所开辟的道路前行。因为已经被骑兵鉄犁之前犁过一遍,所以这些藩军并没有遇到之前那样的激烈抵抗,直接就深入到了岛原藩境内,打到了藩城之下。

  他们一路上看到满地的遗尸,都是骑兵在追击溃散的敌军时所遗留下的战果,这些天主教民们之前都是农民,虽然有小部分人是浪人武士,但是绝大多数人从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只是因为刻骨的仇恨而聚集起来反抗残暴的统治。

  这股愤怒能够激起他们的士气,让他们鼓起勇气来对抗各藩的联军,和那些战技战意都不够好的藩军打成相持,但是当各方面都远优于他们的大汉军队亲自来对阵他们的时候,纵使有奋不顾身的士气,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抵挡。

  人的精神终究是有极限的,当碰到无从抵抗的对手之后,他们的勇气慢慢消失了,深藏于心的本能占据了上风,每个人都在绝望当中逃跑,浑然不管这样的逃跑实际上会让自己在骑兵面前更加没有防护能力。

  没有让周璞等人失望,大汉军队忠实地执行了参议官们制定的计划,这些骑兵们一路追击到了城下之后,没有再恋战,慢慢地重新收拢了部队,重新整队然后归到了大军的军阵当中。

  他们和他们的战马,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原本十分鲜艳的军服变成了暗红色,还沾上了一些污泥,不过他们的心情却十分高昂,因为他们终于在九州征服战的尾声当中赶上了场,并且立下了功勋。

  虽然这已经是最后的小规模战事了,虽然这些天主教民不能够与步兵们之前的敌人相提并论,但是总归得到了一次功勋。

  而当他们归营的时候,迎向他们的是各藩联军内士兵们饱含畏惧和崇敬的目光。当这些藩军看到大汉军队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将之前他们无力击败的敌人全部击垮,他们差不多每个人心中都对大汉充满了畏惧。

  日人素来畏服强者,在加上这些藩军心中本就没有什么民族观念可言,所以当大汉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之后,他们就会心悦诚服,把自己附从大汉一同进军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些藩主也一样,当大汉在他们面前再次展现了自己的强大武力之后,在长崎的将军大人的威胁就变得更加有力了,他们纷纷在周璞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和勇敢,生怕因为周璞一个不高兴而被大汉治罪。

  周璞也乐得利用他们的畏惧情绪,进一步进行军队的整编,加强对这支军队的控制,也将这些藩军稍稍捏合在了一起,而不是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

  在各藩藩主的着意催促下,已经碰不到多少抵抗的藩军一路进攻,沿途碰到教民就直接杀戮,手段十分残忍。他们都对天主教十分痛恨,再加上之前天主教民的抵抗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所以下手格外残酷。

  在大军的铁蹄之下,岛原藩一路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残破的村庄和满地的遗尸。

  周璞最初并没有打算制止这些人的残酷举动,对他来说这些天主教民都不过是敌人而已,并不值得顾惜,麾下的将士们只要能够完成军令,就算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关系,可是很快在杀戮当中军队也有在各个村庄里面松散起来的迹象,所以为了维持军纪,他不得不下令下面的藩军不得滥行杀戮。

  到了岛原藩城城下之后,这支军队才停下了进军的脚步,等待着最后的进攻。这座藩城内,现在聚集着大量天主教民,他们都是从各处溃散到城内的,因为都知道再也无处可退、也没有人会来宽恕自己的事实,所以他们都已经心存死志,准备用最后的生命为天主殉身。

  岛原藩城是松仓重政和松仓胜家父子两代人用心建筑的,松仓重政又是战国时代有名的筑城专家,在他们几十年不惜血本的经营之下,藩城修得十分牢固,而且防御能力强大。

  按理说进攻这样的城池,最好的办法是围困,用饿来作为自己的盟军,将城内的敌军消耗一空,可是大汉军队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也不打算慢慢围困他们,于是决定尽快进攻。

  不过,根据黄昌国等参议官的计划,为了避免伤亡,大汉军队将不会直接参与到进攻藩城的的战斗当中,只是用炮兵来进行辅助支援,海军也会被派过来进行支援,而真正担纲攻城职责的还是那些藩军,虽然攻城当中会出现不少伤亡,不过周璞和他的参议官们并不在乎。

  经过了一两天的等待,大汉军队的大炮兵拉到了前线来,而岛原藩城外的海面上,灰蒙蒙的海雾当中也顾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些大汉海军战舰的模糊身影。

  这些藩军也在城下摩拳擦掌,等待着在大汉天使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降临有大汉的大炮和战舰的支援,没有一个人怀疑岛原藩城不会尽快被他们攻陷,他们也需要用这些教民的鲜血来一雪之前的耻辱,在大汉的将军心中赢自己的地位。

  周璞这几天一直都在各处巡视军队,每到一处都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也用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树立自己的权威,为之后北上京都的战事做准备。

  而在他的身边,除了有大汉参议官以及各藩的藩主之外,还有一群特殊的人物。

  这些人穿着僧袍,头上都是光头,赫然是佛教的僧侣。

  而且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僧侣而已,他们是九州岛上各个佛教寺院的主持,是被周璞特意叫到这边来,鼓舞藩军士气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僧人的鼓励,藩军们在各处杀戮的时候也变得格外残酷。

  按理来说以岛原藩如此残酷的压迫,境内发生暴乱本来应该是平常之事,但是原本平常的暴乱与镇压,因为这些乱民天主教徒的身份,被蒙上了一层宗教战争的色彩。

  日本的佛教分了许多宗派,很多宗派在千百年流传之下又被分成了许多小型的宗派,然后这些繁杂的寺院开始互相争斗,争抢信众和资源。

  九州岛的寺院当中,真言宗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福冈的东长寺是真言宗在九州的主寺,山号为南岳山,还供奉有整个日本最大的木雕佛像,因而它的住持法兴大师隐隐间成为了这些僧侣当中地位最为煊赫的人,备受其他真言宗寺院的尊崇。

  不过,在真言宗的山门之外,他就不那么受尊重了,尤其是身处福冈临近长崎、属于禅宗临济宗的崇福寺,以及同样身处长崎的兴福寺,因为地理方面的优势,他们都和大汉军队最早接触上,而且他们都以日本最早最正宗的唐寺自居,所以两个寺院的住持都只是和法兴面和心不合,一心想要在大汉天使面前为本寺争取更多利益。

  周璞之前用心科举,而且蒙私塾的教导,多少也算个读人,不过对于宗教佛法那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只是随便看过几本佛经作为消遣而已。但是在和这些住持们交流的时候,这些住持们都着意吹捧他,他随口而出的话都被当成了在阐发微言大义,俨然把周璞捧成了一个精通佛法的大文豪大居士。

  佛教在千百年的流传之后,一直都想方设法想要走上层人士的路线,并且想尽办法要迎合贵人,以此来谋求他们的保护和供奉,在中国是如此在日本也是如此,上层僧侣都十分精通于此道。

  不得不说,在他们的有意吹捧之下,哪怕明知道他们这是言不由衷,周璞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的情绪,对这些僧侣更加尊重。

  而这些僧侣如此追捧周璞,其实也别有用意。

  他们都是寺社的住持,心里并没有多少民族大义,更多的反而是考虑本寺的传承和发扬,希望避免本寺被兵火所吞噬。在大汉一路进军高奏凯歌的今天,他们都认为幕府在九州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以后自己这些人必须要仰承大汉的鼻息,决不能表现出对大汉的反感之意。

  作为大汉派来的使臣,周璞自然值得他们追捧,他们都希望从这位大汉使臣手里得到些许好处。

  过去的平安时代以及战国时代,僧寺的势力都十分庞大,拥有巨额的财富和土地,但是自从战国末期开始,各地的领主们都开始侵夺寺院的土地和财富,等到了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寺社的势力更加是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这些住持都希望能够从大汉使臣手中得到一些好处,恢复一些元气。

  同时,他们对大汉领头镇压天主教民的举动也感到十分满意。

  作为佛教寺院的领袖,无论是出于信仰上的动机,还是出于对信众被争夺的痛恨,他们都对天主教在九州岛上的传播深恶痛绝,一心想要借势铲除天主教的影响,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要求和鼓励,九州各个藩主镇压天主教民的手段也变得格外残酷。

  在大汉入侵之后,各藩的统治秩序变得骤然混乱起来,而各藩藩内的天主教民们也趁隙生乱。由于天主教民们残存甚多,一时间,竟然有了星火燎原的迹象。

  这种迹象也引发了他们普遍性的恐惧比起大汉入侵,他们更加恐惧的是天主教民在九州得势,毕竟大汉打过来他们还有容身之处,天主教民若是得势,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生怕大汉利用这些教民的反幕府情绪,将他们作为臂助。

  但是,在天主教民的乱事面前,大汉很快就表明了坚决的镇压态度,并且马上下令各个投靠大汉的藩主们进行镇压,这也让这些住持们松了口气,同时更加支持大汉。

  虽然因为藩军们的孱弱,战事一顿不顺,但是随着大汉军队的加入,天主教民的暴乱在各处都开始被遏制,犹如是积雪碰到了炽烈阳光一下,冰消云散。

  虽然口中时时刻刻都说着慈悲,但是这些住持们对天主教民们却毫不宽容,他们屡屡跟那些藩军们说这些教民都是恶魔业障,要以最残酷的方法对待他们才会讨取佛祖的欢心,将来更加能够往生极乐,如果对他们心慈手软,将来必定会坠入阿鼻地狱。

  藩军的镇压越是残酷,在他们看来,也越是好事。

  “诸位,现在这些教民除了这座城,就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站在岛原城下,周璞既像是炫耀,又像是提醒。“哎,真没想到这些教民居然这样死硬,要不是大汉军队亲身下场,真不知道他们要作乱到什么时候!”

  他就是在暗示这些住持,只有大汉才能消灭天主教在九州岛上的影响。

  “这些乱民信了南蛮的邪教,早已经变成了孽障,靠着邪力逞凶,幸有大汉的天威,才让九州不至于生灵涂炭。”还没有等其他人说话,东长寺的住持法兴大师就抢过了话头,“若是没有大汉,不知道这些孽障还要逞凶多久,让多少无辜生灵受害!小僧代九州万民,感激****大恩!”

  “我大汉和日本同气连枝,共同尊崇佛法。排斥邪教,维护佛法,本就是应该做的,住持何必言谢?”周璞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显然心情甚好。

  眼看被他抢过了头彩,其他人一边暗骂他说的话十分无耻,一边又艳羡他抢先讨好到了大汉的使臣。

  “天使说得极是,这些乱民心怀诡诈,趁隙生乱,实在是受到了邪魔的蛊惑所致。”兴福寺的德融大师双手合什,念了一声法号,“如此看来,邪教外道着实可怕,必须予以禁绝,之前幕府实在太过于宽仁,以至于才有今日止霍乱!幸好有大汉拨乱反正,才让这些孽障无法逞威”

  其实这些教民们反抗暴乱,更多的是因为幕府和各藩残酷的剥削,与其说是为了保教不如说是为了反抗剥削,再者说来幕府对天主教民的态度已经非常严厉了,几次颁布禁教令,还杀戮了许多教民。不过现在是大汉得势,贬幕府捧大汉自然是在所必须。

  “我佛虽然慈悲,但也有怒目金刚,对芸芸众生我等需要慈悲,但是对这些邪魔孽障却应该斩草除根,万万不能慈悲,小僧诚请天使在攻破岛原城之后,将这些孽障清洗一空。”崇福寺的住持马上也合十行礼,接过了话头,“有道是********,这些孽障若是留了下来,必定会在日后再生动乱,难得今天有这样的好机会,决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他说完之后,其他各寺院的住持们马上也纷纷地表示赞同,这群满面慈悲的僧侣中间,再也看不到平日说法时的安详,倒是有些杀气腾腾。

  这是要我下令屠城啊?

  这些和尚,口中满是慈悲,却一个劲地唆使他下令屠城,哪里还有得道高僧的半点慈悲?看来佛法传到日本之后,也变得古怪了。对这些僧人,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周璞心中暗想。

  大汉军队作战凶猛,四处扫荡边境夷狄,但是屠城、将老幼妇孺杀戮一空的事情却没有做过,周璞暗忖自己虽然身为****使臣,但是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到时候传朝廷了,对他自己的风评也有碍。

  不过这些藩军和僧侣们群情如此激昂,周璞觉得若是一点都不做表示的话,恐怕也难以安抚众心。

  “这些逆民笃信邪教,聚众生乱,着实可恨,本就应该严惩不贷!打下岛原城之后,所有造谣煽惑的主犯,所有教中的高层,要全部予以诛杀,以示警惩!”最后周璞下达了命令,“至于那些乱民,丁壮发配去长崎做苦役,妇孺就全部奖赏给有功之士,以激励官兵士气!”

  虽然对周璞没有下令城破后屠城有些失望,但是僧侣们谁也不敢质疑他的决定,只是一个劲地逢迎,说他铲除邪教乱民定会得佛祖庇佑云云。

  就在周璞的命令下,大汉在城下和海上的炮火一起轰鸣,很快就轰开了岛原城的城墙,然后早已经准备好的藩军一拥而上,冲进了岛原城。

  剧烈的炮火带来了严重的伤亡,也让整座城笼罩在了浓烟当中。

  因为对自己的命运不抱幻想,所以城内的抵抗十分激烈,几乎每一处都在爆发杀戮也变得格外惨烈,到处都是遗尸和血迹,整个城池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几乎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城内的厮杀才告一段落,陷落到了大汉的手中。城中残存的居民,即使侥幸躲过了藩军们的屠杀,也将面临十分悲惨的命运。

  而就在这里,周璞也发布了通令,从福冈藩目前被征服赠予东长寺、崇福寺、兴福寺等等大寺院一万石的领地,其他各个寺院也各有封赏,以表达大汉对寺社的尊崇。

  就在这时,日本皇室南逃到了南方,并且发布了诏令号召天下各藩起来倒幕的消息也传到了周璞这里。

  “还是端着啊”周璞笑着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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