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嵩山号开炮了之后,得到了命令的其他战舰也在同一时刻开了炮,一时间炮声的轰鸣不绝,无数的炮弹向小小的炮台倾斜而去,实心的铁质炮弹因为速度而带来了可怕的冲击力,这些炮弹砸到了地面上又来纵横碰撞,很快就将炮台打得面目全非,泥土被划出了深深的划痕,甚至还有血肉混迹在其中,整个惨状如同被铁犁耕过了几十遍一样。
赵松站在嵩山号的甲板上,静静地用望远镜看着远方的炮台,一动也不动。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就让他免疫了大炮的轰鸣声,而船只虽然不断摇晃,却也不能让他的脚跟有任何的松动。
甲板下的烟雾已经升腾到了上面,然后包裹住了每一个人,让他就像是漂浮在了云端一样。
“赵帅,您看这炮击怎么样?”蔡德笑着问他,面孔当中似乎有些得色。
因为大汉之前一直都是在陆地上扩张,海军一直都没有得到太多的出场机会,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海军的军费大多数是百花了,所以现在海军的军官们很享受这种成为主角的乐趣。
他们并不吝啬炮弹,因为就在他们身后,在高丽的釜山港,大汉军队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炮弹,足可以让他们应付无数次这样的炮击所用。
“效果很不错,再放他们一轮炮吧,等把那里砸得差不多了,你们就砸另外一边的炮台,然后我就放人在左翼登陆。”因为初次作战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所以赵松心情也不错,微微笑了起来,“海军的弟兄们表现完了,等下就该是陆军弟兄们表现的时候了。”
“好!”蔡德马上应了下来,然后继续沉着地下达命令。
在蔡德的命令下,大汉舰队以无比的耐心继续炮击着,直到确定两边的炮台已经无法对他们的海船再构成任何威胁之后,舰队开始转换阵型,然后以长蛇阵势驶入了海湾之中,然后继续对岸边进行炮击。
随着这些舰船毫不留情的猛轰,碎石和烈火将这个原本风景丽的港湾变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到处黄烟弥漫,嘶吼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舰队后方的运输船当中放下了一些小船,这些小船满载着士兵,在港湾外张开的双臂的侧翼处停了下来。
接着,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马上下船整队,接着按照之前训练的阵型向着高地的炮台攀登。
因为是大汉第一支踏足到日本土地上的部队,所以他们都十分激动,心情激奋之下,就连脚步和手中的武器好像也轻了许多。
领头的一队人当中就有大汉辽东军的团正毕肃。本来按理来说身为团正,他是不需要参与到这样的小规模战斗当中的,但是因为第一战事关重大,而且第一个踏足于日本土地上的荣誉又太过于诱人,所以他身先士卒,抢先登上了陆地。
原本在出发之前,其他两位团正也想争夺这个任务,但是赵松最后还是把机会给了他的老部下。赵帅的苦心毕肃是明白的,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办法来报自己的上司。
在他的亲临指挥下,最先登陆的一百多位官兵集结了起来,然后沿着侧翼走上了高地,向炮台进发。
就在他们来到高地之上的时候,在港湾的腹地内,居然传来了整齐的一声嘶吼。接着,一大团人影从深处的山林当中冲了出来,向他们杀了过来。
毕肃没有丝毫的惊慌,因为距离还足够,所以他按照之前在辽东的作战经验,先观察了这些冲过来的日本军兵。
这些人发型怪异,嘴中嘶吼着他听不懂的怪笑,一下就连服装都没有统一。尽管领头的人拿着长刀,神情十分凶悍,但是在多次和女真人以及蒙古人交战的毕肃看来,又算得什么?
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他心里冷冷一笑,然后挥了挥手。
已经爬上了高地的大汉士兵们迅速整队,然后排列出了小型的军阵。按照大汉的习惯,几排拿着火枪的士兵先站立在了阵型的前方
海军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因而调转了炮口,对着刚才那些人冲出来的山林腹地发动了炮击,炮轰的轰鸣声盖过了这些日本军兵的嘶吼声,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毕肃的判断。他冷冷地看着这些冲过来的人,冷静地估算着两军之间的距离。
当他觉得时机已经合适的时候,他重重地挥了挥手。
“开火!”军官们大声呼喝。
“砰!”伴随枪的轰鸣,密集的弹丸齐刷刷地向这些日本军兵冲了过去,然后无情地带走了他们的血肉和生命,但是尽管有不少人倒下,他们旁边的日本军兵却混若未觉,一直怪叫着向这边冲过来,仿佛是已经疯了一样。
“开火!”军官继续下令,火枪再度轰鸣,带走了更多的生命。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死于枪下的日本军兵越来越多。
慢慢地,他们冲锋的速度降了下来,对死亡的恐惧,开始带走他们之前的蛮勇,但是领头的武士们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带着他们冲到了大汉士兵的阵前。
然而,这时候大汉的火枪手们纷纷退下,拿着长枪的士兵们顶了上来。
这些士兵以熟练的阵型和稳定的步伐向这些日本士兵走了过去,犹如一堵移动的尖刺长墙一样。
两军很快交汇在了一次,领头的武士们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被密集的长枪给刺了个透穿,他们无力地挥动长刀,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给这些红衣的士兵带来任何的伤害,只能带着无奈和不甘死去。
在看到这些武士们被如此轻易地击垮了之后,这支部队剩下的人终于崩溃了,他们有些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人却又怪叫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以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往跑。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做,他们的生还机会都小的可怜,在敌人们开始溃逃之后,长枪手和火枪手们按照他们在辽东多年的战斗经验,很快就发动了突击,他们的武器再度带走了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生命。
很快,这片小小的战场之外,除了垂死者的哀嚎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孑遗。最后一些抵抗也变成了徒劳。
毕肃制止了士兵们进一步的追击,然后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了起来,这时候后面又有新的增援靠上了岸。他们沿着高地往炮台走,试图马上占领这个炮台。
一路上虽然有零星的抵抗,但是因为之前激烈到了极点的炮轰已经摧毁了这些守军中的大部分人,并且让幸存下来的人士气和勇气都已经崩溃的缘故,他们的抵抗几乎不值一提,很快就被大汉的士兵们全部消灭。
当整个炮台被占领了之后,一面红色的旗帜在炮台的原址上徐徐张开。然后,欢呼声几乎在船上和炮台上同时响了起来。
虽然大家本就深信自己军队的优越性,但是当看到第一战就如此顺利的时候,将士们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就这样,在最初的交战当中,大汉没有发生任何的伤亡,海军就将福冈藩在博多湾的两座小炮台给轰得面目全非,陆军然后也击垮了第一支和他们交战的藩内士兵。
他们在博多湾建立了一个据点,并且很快就会继续派兵登陆,最后把据点扩张成一片占领区,成为大汉军队在九州的一个支点。
随着各处的欢呼,海军的炮击也慢慢地停止了,他们停留在港湾当中,监视着内地,等待着福冈藩军队有可能的集结和对炮台的反攻。
“赵帅,一切顺利,这可是个头彩啊!”蔡德满面欣喜地看着赵松,“我们赶紧传个捷报去吧,太子殿下可等不及了吧?”
“打得不错,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赵松放下了望远镜,好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好了,我们走吧,启程去长崎外海!”
吸取了当年大元进攻日本时两次都因为海船和兵力全部集中于博多湾一地以至于处处受制、兵力也无法展开的教训,大汉军队在制定进攻九州的计划时也做了许多调整。
充分考虑到大汉拥有绝对的海上优势,幕府根本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来抵抗、所以大汉军队可以不受限制地在海上移动这样一个现实,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决定要兵分两路,同时在两个地方登陆。
一个地方是九州北部的博多湾,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九州西部的长崎地区了。
这两个地方都是地理条件优良、方便登陆的地区,而且长崎是幕府在九州的核心地区所在,直接进攻长崎,可以让幕府不得不与大汉交战,节省大汉攻下九州的时间。
在下午时分,在旗语的号令之下,大汉的舰队猝然转向,大部分战舰和运输船离开了博多湾,只留下了少部分的军队留在这里,准备休整一天,再继续沿海进攻福冈藩,将这个地区掌握到大汉军队的手中,然后,他们会继续向九州北部进发,计划攻占小仓和门司港,切断九州岛和本州岛之间的联系。
而这里,也将成为大汉的一个物资转运的基地,支撑大汉军队的下一步作战。
赵松也随着这支舰队一路向长崎驶去,他将主攻方向定在了长崎,自然要亲临指挥。庞大的舰队再一次集合,浩浩荡荡地向南驶去。
他们行动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平户海面,然而这时却有几艘海船挡在了他们的路线之前。这些船体积甚大,而且式样是西洋风格,看上去应该是外洋来日本的商船,而不是日本本国的战船。
蔡德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在海上打出了旗语,要求这些船只马上退避,不得阻挠大汉舰队的行动,同时命令自己的舰队戒备。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一场战斗消了太多火,恐怕他都想要直接下令对这些船只开炮,拿他们来祭旗了。
看到了大汉海军的旗语之后,这些商船同样复了,当看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蔡德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事?”赵松问。
“赵帅,这些船是荷兰人的船,他们是商人,正准备去平户经商,现在想要和我们谈谈”蔡德的面色有些古怪,“赵帅,我们事不宜迟,干脆不要管他们了,要是他们敢于碍事,直接轰沉就好了。”
“荷兰人虽然船少,但是毕竟船坚炮利,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和他们再打一场了,非要把他们逼到幕府一边和我们作对有什么意思。”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赵松摇了摇头,否决了蔡德的提议,“不知者无罪,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有疑虑也正常。这样吧,你打出旗号,叫他们不要挡我们的路,我可以接见几个他们的代表跟他们说明情况。”
“好的,赵帅。”蔡德点了点头。
虽然他是个侯爵而且是海军的元老之一,而赵松现在还只是一个伯爵、并且只是陆军众位旅正之一,但是在如今的大汉海军毕竟还是比陆军要低上一些,而且皇上和太子都已经明令多次,赵松是本次征伐的主将,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要听从他的指示,所以蔡德倒也不介意对他恭敬几分,按照他的判断来行事。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真正的‘赵家人’。
在蔡德的授意下,嵩山号马上打出旗语,然后荷兰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几艘船都转开了航向航向,不再干扰大汉的舰队,而商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船,几个人划着小船向嵩山号这边划了过来。
他们很快就被拉上了嵩山号,然后不顾全身已经湿漉漉的身体,领头的荷兰人马上就问。“我是荷兰人范戈泽特,现任荷兰驻日本商馆的贸易代表,请问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谁?我想求见他!”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士兵们都茫然听不懂,不过嵩山号上面有一些西洋人在,他们当中有人等荷兰语,所以很快就有人过来翻译,然后把他带到了赵松和蔡德的身边。
“两位尊敬的阁下,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在翻译介绍了蔡德和赵松的身份之后,他马上对着这两个人行礼,“在这样一个间,我想你们一定是有重任在身不过,我还是冒昧地想请你们拨冗解释一下,你们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来到这里,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呢?”
因为炮轰的规模很大,博多湾上的隆隆炮声,早已经传到了平户藩的境内,听到了这种声音,原本就因为大汉海盗的骚扰而已经心里有些害怕的荷兰人,现在变得更加惊慌失措。当商馆发现有大汉舰队从北方南下的时候,他们大起胆子乘坐了几艘船来到外海,想要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再决定之后如何做。
“我是大汉派来征伐日本幕府的将领。”赵松也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接就摆出了事实,“刚才我们已经炮轰了福冈藩,接下来我们将要南下进攻长崎,甚至更多地方。”
“您您是说贵国已经和日本发动了战争?!”戈泽特大吃了一惊,显得茫然无措,“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的?”
“我们并没有对日本发动战争,只是来讨伐幕府而已,幕府并不是日本的朝廷,这是两事。”赵松板着脸答,“总之,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我希望你们之后不要插手,以免殃及到自己。”
戈泽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不宣而战的战争。大汉在事前没有对日本方面做出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直接发动了战争,然后以自己的舰队对九州岛发动了进攻。
虽然这位将军有意用幕府并非日本的合法政府来为自己国家的行动辩解,但是在他看来这自然是无法成立的借口。
不过,他倒也不想对大汉的行为作出道德上的评论,他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不远万里从荷兰来到巴达维亚最后来到日本的商人,违背道德的事情他自己也已经做了不少,哪里有兴趣指责别人?
再说了,如今欧洲大地也是这样,德意志的战争还在持续不断,各地的封建领主和诸侯也早已经是不择手段毫无顾忌,打得整个德意志大地哀鸿遍野,死伤无数,这种不宣而战的行径,他早已经司空见惯。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一个现实,他要想的是怎么从中捞取利益,或者至少避免更多的损失。
干涉肯定是不可能的,荷兰在日本就这么几艘船,而且还是商船,战斗力根本无法和大汉的海军舰队相提并论,干涉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他绝不会这么做。
可是日本是荷兰在东方的重要市场,东印度公司在这里拥有巨大的利益,要是因为这样一场战争而丧失的话,那实在是难以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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