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啊!这么大一个的字也看不见,眼睛瞎了?我这是去资江的车么?”这年头的司机跟国家干部一样的拽,甚至比国家干部还要拽,脾气不好的,一听张有平跟刘荞叶不是去一个方向的,开口便骂。
“对不住,对不住。”张有平也很是无奈,只能陪着笑看着客车飞驰而去。
倒是遇见几辆去资江方向的车,但是都已经挤得满满的。这些车倒是看在同乡的份上,好心提醒张有平两口子一句:“现在没在站里买票,根本不可能坐得到车。不是我不让你们两口子上车,但凡车上挤得下,我也让你们上来了。毕竟谁也不想在马路上过年。你们不如在这过年算了。过个年也就是那么回事。”
天色渐渐地黑了,两口子依然没有坐到车。正准备提着行李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台大卡车停了下来。
“你们是去哪里的?”卡车窗户打开,司机探出脑袋出来问道,虽然说的普通话,却带着浓浓的资江口音。
“我们是去资江的。可惜现在拦不到车了。”张有平心中划过一丝惊喜,感觉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你们现在怕是很难坐到客车了。我们也是去资江,你们两口子要是不怕冷,就坐我们车厢里,我看你们自己带了行李,把衣服穿厚一点,身上盖一点。应该能够顶得住。坐不坐,随便你们。大家都是老乡,我也不收你们的钱。”那个师傅很是热心。
“坐,坐。”张有平与刘荞叶喜出望外。连忙爬到卡车的车厢里,车厢里乱七八糟放了一些编织袋,张有平飞快地把这些编织袋堆到了一起,他知道这些编织袋可是这一路上两口子救命的东西。虽然广东这边比老家暖和,但是冬天也是很冷的,这车厢里虽然稍微背了风,依然是很冷的。要是没有防寒的东西,这一路吹到资江,只怕两个人非吹成冰棍不可。
“婆娘,莫怕脏,用这编织袋盖好,这一路还长着呢。别看现在不冷,晚上不晓得冷成什么样子。”张有平见刘荞叶还有些嫌脏,连忙说道。
“只要能回家,什么脏我也不怕。”刘荞叶说着与张有平挤进一个用编织袋堆积起来的窝里。两口子挤在一起,看着不断退后的天空,归心似箭。
***
梅子坳园艺场。
村子里来了好多人,跟生产队的时候开大会一样,园艺场的水泥坪上坐满了人,都是从自己家里提了板凳过来。分田到户之后,已经很久没开过这样的大会了。现在很多人家里有了电视机,就算是村里放电影,也聚不齐这么多人。
“叫花,咱们村空地荒地不少,你既然答应了大云,大伙要是想种茶叶树,你可不能够拒绝啊。”跑马栏马家的马东桥笑呵呵地说道。
“我答应了大云跟大伙种茶叶树有什么关联?我爱答应谁,那都是我个人的事情。这种茶叶的事情,不是百分之百靠得住的事情。谁也拿不住将来这茶叶还一定像今年一样。这茶叶不是我收,资江茶叶厂是国营厂子。现在赵叔当厂长,他能够保证到我们这里来收茶叶,但是将来换个厂长,一朝皇帝一朝臣,将来不来我们这里收茶叶了,这茶叶烂了大街,你们肯定怪到我头上来。但是人家大云保证了,种茶叶是他自己的事情,资江市来咱们这里收茶叶,他就跟着卖,要是别人不来这收茶叶了,他也不怪我。你们谁能够做得到?这茶叶树长得可不快,说不定等茶叶树刚长出来,这行情就变了。现在别的地方都在栽果树,将来人家果树出了钱,你们的茶叶树出不了钱,你们又会怪我让你们种茶叶树。我就是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可千万别找我给你们做主。我什么都保证不了。”张叫花虽然小,却也知道不能随便给别人保证。
张德春也连忙说道,“这事,叫花说得没错。叫花虽然是个能人,但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大伙想种茶叶,我不反对,也鼓励大伙搞种植。但是这里面的风险,大伙也要看清楚。现在一窝蜂地种茶叶树,也不说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茶叶形成了规模,对咱们村也是好事。以前省里的专家就说过,我们梅子坳这里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种植茶叶,这才有了咱们梅子坳两百多亩茶叶。但是风险也是有的,我们没有加工茶叶的技术,也没有稳定的销路。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销售给资江市茶叶厂。资江市茶叶厂是市里的单位,实力雄厚。每年对茶叶的需求也非常大。但是,资江有这么多个县,光是我们葛竹坪镇,园艺场就有好几个。规模都比我们村的大。别的镇专门种植茶叶的园艺场也不少。除了新田县,另外几个县也都有大规模园艺场种植茶叶。现在茶叶的行情好,我们晓得扩大种植,别人也晓得。将来必然是茶叶多得没人要。所以,种不种茶叶,你们要自己做主。”
村里这些人来园艺场,就是想从张叫花这里得到一个保证。谁都不想去承担这份风险。谁能够像张大云那样只需要张叫花答应给他做个技术指导就行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园艺场是咱们村里的集体财产,现在给叫花一个人赚钱。叫花一个人吃肉,难道村里人就不能够喝点汤?”跑马栏的毛头小伙马有山立即挤在人群中嚷嚷道。
“谁讲的?敢站出来讲么?叫花接手这园艺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还有人记得么?承包出去十来年,村里一分钱的承包费都没收到。这两百多亩茶叶树已经快要全部枯死了。没错,叫花接手了这园艺场,承包费是不高。但是那个时候,谁肯出一分钱的承包费来承包这个园艺场?现在人家把茶叶树救活了,赚到了钱,又都眼红了。马有山,这园艺场给你,你敢承包么?”张德春指着人群中的马有山说道。
“我怎么不敢?你让张叫花让出来,我就敢接手,承包费我加一倍!”马有山还真站出来了。
“你倒是敢想。别人赚到了钱了,你敢接手了。告诉你,就算叫花答应,我还不答应呢。这园艺场到了你手里,用不了一年,就得败了。你就看到别人赚到钱,园艺场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说你能够做得到?我们村里虽说只有这么一个园艺场,但是荒地荒山不少。你有本事自己也承包一座山,十年以内,承包费我一分钱都不收你的。捡现成的谁不会?人家张大云敢拿荒山种茶叶树。你敢不敢?”张德春指着马有山的鼻子说道。
这些人凑一块走过来,这里面肯定是有能人在串联,张大云不过是炮前卒,这么明显的局,张德春怎么会看不出来?
马有山不敢说话了,他接不了招啊。
张德春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晓得有些人看到叫花赚了钱,眼红得紧,但是我把话撂这里,这园艺场、养猪场在承包期内谁也别想从这里捞油水。莫忘记了,叫花可不是谁都能够随便捏的!”
张德春哼了一声。
“德春书记,看你这话说的,大伙来也不是想来抢叫花的园艺场。大伙就是想让叫花带着全村人脱贫致富。难道这个也有错么?”代销点的承包户刘宝义站了出来。
“刘宝义,我就晓得能够把全村人都拉过来的,肯定是能人。果然是你这个能人。不过之前你也承包了园艺场养猪场的,为什么园艺场在你手里变成荒山,养猪场的猪栏烂得连片好瓦都没有。村里没找你赔钱就算是不错了,你又在这里出鬼主意!”张德春指着刘宝义的鼻子说道。
刘宝义面露尴尬之色,不过他可不怯张德春的火,“这都是过去了的事情。我这一次是真心希望叫花能够带领我们全村致富。小平同志不是说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领人民群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现在叫花家富裕起来了,是不是也要带领全村走向共同富裕啊?大伙说,对不对啊?”
“对对,要共同富裕!”立即有人起来呼应。
“刘宝义,你这聪明劲要是用到正当处,你还用得着挖空心思算计别人么?现在叫花这里也是刚刚起步,赚的钱全部投在园艺场和养猪场了。而且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带领全村人致富?你有能耐,你怎么不带领全村人致富呢?来来,你说说,你要是说得没错。我也跟着求叫花帮助全村人。”张德春冷笑道。
“叫花不是有炮制竹筒黑茶的手艺么?他要是把这门手艺传给大伙,不就能够带领大伙共同致富了么?”刘宝义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你想得美!刘宝义,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叫花要是把这手艺传给了村里人,村里人保证得不到一分钱的好处。这手艺要是传了出去,你以为资江市茶叶厂还会到我们梅子坳来收茶叶。你刘宝义这混球,百分之一百会拿着这门手艺卖给资江市茶叶厂。打这门手艺的主意的人多了去。当年连县里、镇上都打主意。但是,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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