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未来已经既定,我仍旧要试一试:既然祭祀仪式是在明天正午,我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救出雨倩——带着她离开这个愚昧的,荒谬的山村。
村子的活祭仪式由王家的人进行准备和操办,王家是村子里比较有财势的人家,去那些被选中的家庭索要祭品的时候也更硬气一些,再者这场活祭仪式还被冠以“解救全村人的性命”亦或是“神的旨意”的原因,那些被选中的家庭完全失去了拒绝的理由。
王家素来以酿酒称道,守林人说王家抓来的祭品一般都会在祭祀开始的前几日就关押在酒窖里。
山村。黄昏。
趁着王平居和他的家人都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偷偷进了王家的院子——酒窖在院子的墙边,贴着墙有一块巨大的盖在地上的木板。
掀开木板,强忍住酒窖里有些腐朽的潮湿气味,我沿着梯子往下走,缓缓地把头顶上的木板盖起来,然后打开了手电。
一排排的酒坛子沿着水泥墙整整齐齐地摆放,不过打扫的不够勤快,窖里潮湿腐朽的厉害不说,角落里还有不少蜘蛛网,倒显得有些破败了。
等到夜幕降临再出酒窖去找雨倩吧,想到这里,我找到了酒窖里的一处空地,靠着墙闭上了双眼,当一个人闭上眼睛时,他的听觉便会变得异常的灵敏,这是真的。因为当我正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哭声在黑暗里听着有些渗人,它像一缕轻烟在酒窖黑暗低矮的回廊里游荡,直往我的耳朵里钻。我打开了手电,确定了哭声是从我的右手边传来的,那里是酒窖的更深处,如果俯视它的话,就像是一口永不见底的井。
手电的光有些微弱,我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但是走了约莫十米,我看到了一个蜷缩的黑影,在酒窖的角落里,我只能看到披散下来的黑发,背对着我,她似乎在发抖。
“喂,你是谁啊!”我抬高声音喊了一句,我刚想这背影怎么这么熟悉,就听到一声尖叫,那种充斥着极度恐惧的声音像是细针刺痛着我这时候已经有些脆弱的神经。
“你是雨倩么!别怕,我......”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姓名在这个已经消逝的世界里是多么的虚弱,“我是来救你的。”
沉默和死寂忽然占领了所有的空间,黑发转过头来,我看到了雨倩脏兮兮的脸,还有她被捆缚的手脚,她的脸上布满了灰尘和泪水,而且蜡黄的脸显得相当虚弱——她究竟被关了多少天,三天总归有了。
她仍旧在恐惧,当我替她解开那些绳索的时候,她用一种怀疑又恐慌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我——这个少女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恐怖,活祭者在成为祭品前又要受到怎样的非人的折磨?
等等,脚步声。我关掉了手电,听到了酒窖口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鲁的声音:“雨倩?嘿嘿嘿,你在里面吗?小宝贝儿?”
黑暗的酒窖走廊那一头,我看到一点微弱的光,来者的手电可以照的很远,所以......我紧紧捂住雨倩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希望能在黑暗里找到一点武器什么的。
酒窖的走廊宽度可以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行,但是如果我贴着墙,很容易就会被手电筒给照射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那样了。
我抱起身边的一坛子酒,狠狠往地上一砸,那边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匆匆的往这边赶来,这时候我又抱起另一坛酒,听到脚步声接近之后奋力向前抛出,与此同时抓住一把尖锐的酒坛子的碎片,不要命似得往前冲。
“桄榔!”我听到酒坛子砸到中年男人身上还是脸上发出的与骨骼碰撞的声音,翻出的酒模糊了他的视线,与此同时酒坛子的尖锐碎片也到了,男子的手电筒方才被酒坛子砸到时一失手坠到了地上,黑暗里完全看不到我。
好机会!碎片狠狠地扎进男子的大腿内侧,腥甜的血登时喷涌而出,黑暗里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我又对着那条腿的膝盖补了一脚,他巨大的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快跑啊,愣着干嘛?”回过头对着身后的雨倩大喊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只是关了太久手脚麻木,一时间跑不快,没办法,我只能抓紧了雨倩的手,向着进来的酒窖走廊往外冲,留下中年男子在酒窖里痛苦地呻吟。
我拉着雨倩从石子路上沿着道路往外跑,我觉得这和我的梦里的某个情节有些相似,那是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沿着石子路跑,应该就可以跑出这个村子,跑到外面的镇上去吧。
晚风吹得我后颈发凉,山村正在迅速地从黄昏陷入到夜的寂静。
石子路不见了,眼前赫然间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湖泊:黑色,粘稠的湖水上下翻涌着,深色的浮萍下发出剧烈的,令人作呕的臭味——这里是河流的源头,我永远也想不到,水坝拦的水,曾经是来自于这么一个黑色的湖。可能它曾经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活祭,这口湖积攒了太多的怨气导致的吧。
只是,我们什么时候走到这个湖边来的?
湖水忽然翻涌起来,我知道,这不是风,是湖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往湖面上运动,大地正在颤抖,在剧烈地上下震动,我看到了。
湖面上浮现出一张腐朽的人脸,和骷髅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然后是她的身体——腐烂的骨骼,缺少的肋骨,在之后就是一团巨大到不像话的肉体。
那肉体上生满了钉螺,水草,钉螺像一根根针一样长在这块巨大的肉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膨胀的刺猬,这种构造就像是蚁后,肥大的腹部连接着比例相当不协调的上半身,让人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强烈的恶心感。
“那是,第一个被活祭的人么?”我喃喃地自言自语,这种规模的巨型肉块浮出水面二三十米,我只能感到喉咙被堵在嗓子里的强烈压迫感,我听到了那个骷髅在发出凄厉的叫喊声,还有人群往这边赶的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起,这种刺耳的声音几乎让我的耳膜瞬间爆裂。
“求求你,救救我!”旁边的雨倩忽然声泪俱下,与此同时天空中白光一闪,一声雷鸣之后暴雨倾盆而至,雨倩一边悲伤地哭喊,一边冲着湖泊爬去,雨水打在浮萍上,一点点腐臭的味道混合着空气刺激着我的鼻腔。她几乎是爬着,跌跌撞撞地拍打着黑色的水面来到那团巨大的肉块下,她深情地抱住了那只巨大的肉块,我看到钉螺里的血吸虫从肉块上缠住了她的手臂,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转而仰视着这个巨型的怪物,说:“母亲,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晴天霹雳!雷声隆隆而至,深绿色的骷髅张开双臂对着乌云再次凄厉地厮叫,肉块上的血吸虫四处蔓延,伸展开那扭曲的身体开始吮吸这场暴雨。
村民们提着当做武器的农具聚集到了这里,我回过头,看到他们——近百人脸上的极度的不解和恐惧,他们被这个异变的怪物吓得待在原地。但是,这个活祭的怪物是他们亲手创造的——来自上古的邪恶诅咒,由一个无辜女人的血液,静静地唤醒。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